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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抵達濟澐時，褚硯時派去探路的人已經找好客棧了。
客棧人流量不大，但勝在常年有行商的隊伍居住，所以他們一行人進出並不出奇。
魏竹秋剛下車，便看見了另一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出門迎人的小廝道：“貴人，今夜裡有燈會，人多熱鬧，新奇玩意兒也多。眼下還沒多少人，您舟車勞頓，可暫且休息片刻再去。”
支無意也贊同小廝的話，伸手扶住魏竹秋，“公子先休息一會兒，剩下的，我去安排。”
魏竹秋“嗯”了聲，進了客棧，被小廝領著上了二樓的房間。
到了屋子，魏竹秋才知道，為了保護魏竹秋的安全，褚硯時需跟他住一間房，這是一間可以住下兩人的大屋子。
說實話，魏竹秋不太想跟褚硯時睡一個屋子，但支無意不會武功，其他人武功又不比褚硯時高，所以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看著褚硯時手裡的籤子，魏竹秋硬著頭皮進了屋。
支無意把人送到便要去安排燈會的事宜，褚硯時拉住他。
“怎麼了？”
褚硯時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意哥兒，我的玉墜子。”
支無意一頓，隨即反應過來，帶著歉意開口：“走前還未刻好，怕是回了宮才能送你了。”
褚硯時眼底閃過一絲失落，但又笑了笑，表示沒事。
支無意有些愧疚，但實在是太忙給忘了。
“好了，我去安排待會兒的事，你護好公子。”支無意安撫似的拍了拍褚硯時的手臂，便走了。
“好。”
夜裡，支無意敲響了魏竹秋的房門。
進屋後，支無意發現屋裡的氣氛很尷尬，魏竹秋坐在裡屋的窗邊看書，而褚硯時在外屋擦劍，兩人一句話都不說。
支無意越過褚硯時，輕輕掀開帷幔對魏竹秋說：“陛下，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魏竹秋聞聲抬頭，燭光搖曳打在他的臉上，發現他微微笑著，低聲應了句，便埋頭整理書籍，給人一種莫名的柔和。
原來陛下還有這一面……
支無意在魏竹秋再次抬頭時垂眸，一直為他掀起帷幔，等他走到外屋才跟上去。
濟澐的夜比起宮裡要冷許多，魏竹秋穿的衣裳還是薄了些，一出門便冷得皺起了眉。
支無意立刻讓隨從去取一件厚披風給魏竹秋披上才出門去。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只帶了兩個人，剩下的人則在暗中默默守著。
按理說，燈會都在新春、元宵之後，但濟澐是花燈的出處，所以每年除了固定的節日，額外還會舉行一兩次燈會，並且開國中期又興起了燈市。
每年濟澐的燈會總是很熱鬧，人山人海。但沒怎麼擁擠，大家都儘量慢慢走著，給彼此留下一些移動的縫隙，也給駐足挑選物件的人們足夠的空間，與魏竹秋想象中的擁擠無比的燈會不同。
燈市的鋪子很多，賣的東西幾乎沒有重複，而花燈的樣式也是極多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褚硯時走在前面，支無意和魏竹秋則走在中間慢慢看一路鋪子上的小玩意兒。
精巧的玩意很多，魏竹秋購置了不少。
沒走多久，便看見了官府的人。
魏竹秋在角落停下，只見那些人在賣花燈的鋪子旁與商販說著什麼，不多時又掏出一隻鼓囊囊的小袋子和一些蠟燭、燈油遞給商販。
他問：“這是做什麼？”
支無意順著魏竹秋的視線看去，解釋道：“朝廷每年燈會都會撥銀子為賣花燈的商販準備的蠟燭和燈油，而那袋子裡是一些銀錢，商販們都有，這便是“買市”。”
魏竹秋點了點頭，繼續逛燈會。
商販售賣的燈，樣式多，但是多是手提燈與祈願燈，沒有魏竹秋想收集的燈。
可轉念一想，這是百姓的燈會，自然不會售賣那些過於昂貴的燈，有也多是展示。
不過，鋪子上的燈勝在好看，魏竹秋還是挑了幾盞精緻的手提燈。
支無意看著隨從手裡的東西笑了笑，“公子，不買一盞祈願燈嗎？”
魏竹秋一愣，搖了搖頭。
他沒什麼願望，也什麼願需要祈求上天。
他不信這些。
上天從未真正聽過他說話，說再多也是虛無，倒不如少些希冀。
支無意沒想到魏竹秋會拒絕，可看著他實在不想要的樣子，也就不說話了。
褚硯時看了眼支無意，趁他們繼續逛著，去買了一盞小的祈願燈藏在背後，然後追了上去。
繼續往裡走，地方變大了。
幾人又看見官兵在路燈旁邊押著幾個罪犯示眾，犯人身上還貼著紙，寫明此人犯罪緣由。其實也有被關押在獄中的犯人，身上還綁著鐵鏈，以警戒作奸犯科者。
這種燈會，多數平時不能出門的女子會出門遊玩，不乏有富人家的女兒，便會出現偷搶釵環首飾的情況。
人最多的地方，地方官便會加派人手巡邏，以便嚇住那些有壞心思的人。
而魏竹秋在那些犯人中，注意到了一個髒兮兮的少年。
那少年瘦骨嶙峋，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腳踝和手上的鐵鏈重到他行動極其不易，被人押在最角落，彷彿是怕帶著他走在人群中髒了人們的衣裳。
本是不被注意的存在，但魏竹秋隔著人群與他對視了。
那黯淡無光的眼睛裡，忽然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亮，只是眨眼間便消失，卻還是被魏竹秋捕捉到了。
這孩子……
魏竹秋努力在腦子裡查詢關於這孩子的事，但想來想去，並沒有。
魏竹秋本想置之不顧，可那孩子的眼神一直在腦子裡揮之不去，最終還是停下來，對褚硯時招了招手。
“公子，怎麼了？”褚硯時疑惑的問。
魏竹秋朝著少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讓人去查查那孩子。”
褚硯時看了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默默消失在了人群中。
這時，支無意開口道：“公子，那孩子……”
魏竹秋抬手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你說，那樣小的孩子是為什麼下了獄？”
支無意搖頭。
魏竹秋笑了笑，沒再說話。
最後不知是逛累了，還是魏竹秋想等褚硯時，便讓人找了家可以俯瞰燈會的茶樓。
因夜裡燈會人多，茶樓是不會關門的，以供人休息。但大家都會盼著今日出來遊玩的，很少有人會在茶樓裡坐著，所以房間很多。
魏竹秋和支無意坐在窗戶前，看著底下熱鬧的場景。
燈會的中心在舞龍獅，人們圍成一個圈，中間還有個架子，是用於打鐵花的，只是還沒開始。
魏竹秋以前只看過一次打鐵花，是他第一次自殺時，那人討他開心找人到莊園為他打了一次，並沒有這麼熱鬧。
支無意為魏竹秋倒了杯茶，望著底下的人群，笑道：“比起昨年還要熱鬧。”
“昨年還要熱鬧？”
“對。”支無意說，“聽說今年的燈會有遊家的手筆。”
魏竹秋喝了口茶，“遊家？”
支無意點頭，“江南有名的商賈之家。”
魏竹秋有些好笑，“據說富可敵百國？”
支無意也笑了，“有錢是真，但到底是商賈。”
魏竹秋揚眉。
商賈地位自古低下，但國庫還需他們的稅收，奸臣又靠他們賄賂。
說句難聽的，他們除了地位不高，會被人看不起出身，在哪都是過的富貴日子，但凡心大，也沒什麼煩惱。
遊家便是這樣，家中兩個兒子，長子有才本可花錢走仕途，但卻連科考都不願參加，跟隨父母繼續行商。
至於幼子，民間傳聞他心性良善，張揚不跋扈。
魏竹秋又喝了口茶，低頭一看，在人群中看見一張臉。
手中的杯子瞬間墜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