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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被遺忘的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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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曆八月,暑假到了,三個孩子相繼回到家中。

今天週六,一家五口在家吃著午飯,頭頂的吊扇慢悠悠地轉著,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電視播著香港電視臺的午間劇場。大家都看得十分入迷,突然,有敲門聲,隱隱約約還聽見“七哥,在家嗎?”

劉啊七的一隻耳朵是聾的,因為早年部隊進行背槍械過河訓練右耳進了髒水,得了中耳炎又沒有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慢慢的就發炎流膿直到現在接近全聾的狀態。

電視機的男女主角正在和好,大姐啊盈和二姐彥兒用眼神示意民生去應門,民生搖搖頭,無奈地放下飯碗,跑去開門了。

民生拉開沉重的木門,門外站著一名男子,約莫五十來歲,紅光滿面,頭髮往後梳,還打了摩絲,身穿一套深藏青色的西裝,腳上是一雙尖頭皮鞋,彆著一隻小鱷魚,右手拿著一個大紅信封。

男人笑容滿臉的望著民生,問:“後生,你爸在家不?”民生腦筋轉了七八個彎,都想不起自家還有個這麼有錢的親戚,有點愕然,一下子又回過神來說:“在的,在的。”說完飛快跑回裡屋,讓劉啊七去招呼這個“有錢佬”。

那人一看見劉啊七,就熱情地拉住他的手,親切地喊“七哥”。劉啊七招架不住,心想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看得起我了?

原來這是劉啊七堂弟,名喚劉志能,是一個遺腹子,因為從小就沒有父親所以經常被村子裡的其他小孩欺負。十五六歲的時候去了外鄉收破爛,哪成想倒賣垃圾也能賺大錢,還認識了一個性格潑辣十分能幹的媳婦,倆人可謂是時代先鋒,在那個八十年代,還沒擺酒就生了孩子,全村人都笑話他。

加上劉啊七是正兒八經的高中生,還在部隊當過兵,打過仗,自已父親的輩分又高,心底裡就有點看不起這個劉志能,他覺得這個劉志能不就是有點錢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話說劉志能的媳婦真的旺夫,結婚後倆人還開了資源回收公司,專門收購廢舊金屬,轉手賣給鋼材鋁材公司,賺到盆滿缽滿,在鄰鎮中山東鳳鎮蓋了一座大別墅,佔地足足兩畝。

劉啊七上下打量著劉志能,問:“你從中山那麼遠跑過來,找我什麼事?”

劉志能雙手遞上大紅信封,笑著說:“我兒子娶媳婦啦!過來請七哥你喝喜酒。”

哦~原來是來請酒的,古話說擺酒容易,請酒難,難就難在對方給面子你才會去喝酒。怪不得這孫子笑口棗般的臉口,劉啊七知道這下自已佔上風,就想在劉志能面前擺擺款兒。

於是接過紅信封掃了一眼封面:劉啊七堂兄閤府統請。劉啊七心裡有點犯難了,閤府?家裡五個人,就一輛摩托車,怎麼坐啊?分開兩次接送,其他親戚會笑話他的。

接著開啟請柬,擺酒地點在東鳳鎮的園林大酒店,離家三十多公里,來回兩次,估計夠嗆。劉啊七皺著眉頭,輕輕說了一句:“怎麼不在咱們鎮上擺啊,你跑那麼遠,親戚們怎麼去啊?”

劉志能聽見,雙手拍了一下合在一起,跺了跺腳,說:“這個,七哥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包了旅遊大巴,到時候親戚們在呂步村口集合,一起過去東鳳鎮,來回都有接送,大家不用開車,吃飯喝酒一定要盡興!”

劉啊七還想裝一下,難為一下劉志能,但是人家考慮得這麼周全,自已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這時,三個躲在迴廊門後的孩子按耐不住了,紛紛走過去圍觀劉啊七手中的請柬,彥兒鬼馬的問道:“爸,是不是有喜酒喝啊?我瞧瞧。”說著便拿過劉啊七手中的請柬,民生大聲朗誦著請柬的內容,讀到“園林大酒店”時,故意提高了音量。

劉志能也不笨,順勢說:“叔叔訂車了,到時候送你們過去,專車接送哦。”三個孩子聽見都瞪大眼睛,互相看著,看樣子是達成共識了,都點點頭。

終於有下臺階了,劉啊七裝作勉為其難的應了下來,其實心裡樂開了花,自家有個有錢親戚請喝喜酒,去當地有名的四星級酒店,還有專車接送,能在禾二妹面前充一陣胖子了,嘴裡敷衍的說:“去吧,去吧。”

劉志能熱情地拍拍劉啊七的肩膀說:“多謝七哥賞面!多謝,多謝!我還要去派下一家,不阻你們吃飯了。”說完便匆匆離去。

禾二妹始終都沒露臉,在她心中,劉啊七的兄弟都不是什麼好人,當年家裡遇到困難,劉啊七欠一身負債,人人都落井下石,紛紛讓他變賣房產,搞到一家五口無瓦遮頭,差點流落街頭,從那次之後她就發誓跟這些人不來往,不做親戚。

劉啊七滿臉得瑟把請柬放在飯桌上,說:“我請你去園林大酒店吃飯,有專車接送哦。”說著還去廚房拿了一瓶二鍋頭,自顧自倒酒喝了起來。

禾二妹沒說話,正眼都沒瞧請柬一下,推著腳踏車就去上班了。

劉啊七拿起酒杯對家裡的老黃狗敬了一下:“旺財,請你喝酒哦,去四星級酒店,去不?”旺財知道他又要發酒瘋,耷拉著尾巴走開了。三個孩子見劉啊七又開始喝酒,都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禾二妹沒有明確的表態去還是不去,但是喝喜酒當天就跟老闆請了假下了個早班,回家催促孩子們早早洗澡,穿戴整齊,在家等劉啊七。

劉啊七翻出一件新的翻領短袖,穿了西褲,還專門戴了人造革皮帶,在皮帶別上諾基亞手機和魚塘草寮的鑰匙,梳好頭髮,照照鏡子,還挺精神的。

他感覺連有錢佬劉志能都這麼低聲下氣來請酒,自已肯定是有點面子的,畢竟村裡人人都喊自已七叔。劉啊七愈發精神,拿上請柬和份子錢帶著全家就去到呂步村頭集合。

總共有十輛旅遊大巴過來載人,首尾相連的停在呂步村口,十分氣派,大夥們熱熱鬧鬧的上了車,坐了四十分鐘車來到了園林大酒店。

酒店大門的左邊時一個巨大的LED螢幕,上面寫著“劉府婚宴,請上五樓宴會廳”,大門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根灰白冰紋大理石柱子,直徑約莫有一米,大堂的吊頂有十米高,天花板是天藍色打底,還畫上不同形狀的白雲,中間還用透明玻璃纖維吊了一組熱帶魚群的燈下來,有兩三百條,那些魚既是燈泡又是裝飾,很別緻,中山市是全國的燈飾之都,果然名不虛傳。

親戚們都被眼前的華麗的裝潢吸引住,大家都東瞧瞧,西瞧瞧,感覺好新鮮。

劉啊七故作鎮定,右手插進褲袋,左手夾著煙,腳上的皮鞋故意走得咯吱咯吱響,儘量裝作大佬的氣派。

禾二妹讓三個孩子跟好親友大隊,搭戶外升降梯來到五樓宴會廳,當時透明觀光梯剛在二三線城市流行,孩子們透過玻璃看見酒店的園林外景,都覺得新奇,忍不住輕聲“哇,哇……”地讚歎著。劉啊七聽見,心裡就更美滋滋了。

宴會廳入口放著一張長長的桌子,鋪著大紅色絨布,劉志能和他的媳婦站在桌子後,歡迎賓客和收份子錢,十分忙碌。

站在門口的服務員看見親戚大部隊來了,就趕忙迎上去,接過請柬,為他們引路入座。

劉啊七一家跟著服務員整整兜了宴會廳一圈,都找不到寫著自已名字的宴席,不免有些尷尬,臉開始泛紅,服務員可能是個打暑期工的學生,看著有些稚嫩,說:“大叔,你是不是走錯地了,剛好三樓也有人擺喜酒……”

劉啊七一聽,都炸了,剛才明明都在門口看見劉志能在迎賓,自已還給了份子錢,怎會有錯呢?!

這時候,賓客們都基本落座了,只有劉啊七一家五口站在宴會廳中間,顯得特別突兀,三個孩子低著頭看向自已的鞋子,略顯侷促

已經入席的賓客們有的在抽菸,有的在吃餐前點心,有的婦人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劉啊七雖然有一個耳朵聾了,但是直覺告訴他,大家都在議論他,嘲笑他……

突然,他把請柬用力地甩在地上,然後拉著民生往門口的方向大步走,口中大聲嚷嚷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我們又不是吃不起飯,咱們走路也走回去!”

劉啊七吼這麼一嗓子,全部人都轉頭往他的方向看過來,劉志能立馬從迎賓桌跑過來,拉住劉啊七的手:“七哥,七哥,發生什麼事了?”

劉啊七抿著嘴,不發一言,剛才領路的服務員怯生生地說:“賓客席沒有'劉啊七'的名字,估計是走錯了……”

劉志能斜眼一看那個服務員,連忙說:“一早就吩咐經理不要給我這些暑期工,這麼小的事情都能弄錯!連找張桌子都找不到!”

一邊說,一邊擺手示意服務員趕緊消失,然後又用手搭著劉啊七的肩,拿根菸一個勁遞到劉啊七嘴邊,禾二妹雙手抱在胸前,眼底有絲絲冷漠,靜靜地看著劉志能跟劉啊七勾肩搭背。

“裝吧,你就裝吧!”禾二妹心裡冷笑著,三個孩子見劉啊七的腳步停了下來,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劉志能在劉啊七那隻沒聾的耳邊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麼,劉啊七的臉色從一開始的豬肝紅漸漸恢復成平日裡的深古銅色,面上也有了笑意。

劉志能望向主家席的方向,他那潑辣媳婦穿著粉色繡金絲旗袍給他比了“OK”的手勢,劉志能就拉著劉啊七直往主家席走,一走到席前,劉志能就跺了一下腳,手指著席上的賓客銘牌,大聲說:“我就說嘛,暑期工就是暑期工,沒點眼力見,連找個席位都找不到!”

果然,銘牌上赫赫寫著“劉啊七堂兄”五個大字,是用毛筆寫的,字型秀麗。

劉志能拉開兩個椅子,作出“請”的手勢,示意劉啊七兩夫婦落座,禾二妹仍然保持雙手抱胸的姿勢,雙眼四周掃視,隨時準備作戰的狀態。

劉啊七湊過去,說:“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我們一家五口不要掃興啦,況且也沒有漏了我的席位啊,”說著還翻了翻桌子上的銘牌“那天他來我們家請酒你也是看見的,人家誠心誠意的,你啊,也大度一點,原諒那個暑期工吧……”說完劉啊七扯著禾二妹的衣服讓她坐了下來。

三個孩子見母親坐下來了,都鬆了一口氣,紛紛落座。

一桌有十個座位,劉啊七這一桌只坐了他們一家五口,他也不在意,自顧自斟酒喝起來,喝到面紅耳赤。

啊盈湊近禾二妹的耳朵說:“媽媽,我們這一桌是後來加上去的,你看,其他桌的銘牌都是宋體字,很明顯是電腦列印出來的,我們這桌是手寫的毛筆字,是後來寫的,很明顯一開始就沒有給我們安排宴席。”

禾二妹想起剛才劉志能媳婦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就明白過來了,怪不得勸劉啊七不要走的時候他媳婦沒在場,原來是救火補銘牌去了!

禾二妹故意衝劉啊七壞掉的那隻耳朵喊:“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都要把你欺負死了,你還給他捧場!”

劉啊七隱隱約約聽到禾二妹在埋怨什麼,但是裝作聽不見,舉起酒杯遞給禾二妹說:“是啊,是吧,這酒不錯,挺好喝的,你也來一杯啦。”禾二妹用手擋了一下那杯酒,一臉嫌棄。

四星級酒店的菜品很不錯,有龍蝦伊麵,燴海參,魚翅撈飯,還有豬腳姜……

大家都吃得十分盡興,滿場都是歡聲笑語,只有劉啊七那桌冷冷清清,為了擺脫尷尬,劉啊七一直在喝酒,幾杯下去,滿臉通紅,劉志能過來敬酒,他故意把臉扭過去,不願搭理。

其實劉啊七知道劉志能是真的沒有寫他的宴席銘牌,其他親戚都看不起他,都在看他的笑話,加上妻子的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他告訴自已一定要頂住這口氣,挺下去。

所以劉志能給他臺階,他就順勢下去了,但是心裡很不是滋味

已經是第幾次了?他都記不得了,被人遺忘,說到底是因為自已沒本事,要住妻子孃家的祖屋,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這麼沒用的男人,自然就會被人瞧不起,自然就會被遺忘,被漏掉……劉啊七抱著從酒席打包回來的茅臺,躺在魚塘草寮的床上,痛苦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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