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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衙署，陽光下一眾人低頭悶聲進食，一名長相俏麗的小郎君背手站在院子裡，觀察著男人們的吃相。
最後小郎君終於怯生生地將視線轉向好奇已久的衛使君。
啊呀！此人竟然在看著自己！
小郎君趕緊撇過臉去，心撲通撲通直跳，她解釋不清為什麼會這樣，大概是男人的眼神吧，深邃的雙眼裡好像有數不清的故事。
“小郎君，一起用餐吧。”
衛已打量著小郎君，對方著男子常穿的紅色衫袍，未戴幞頭，鬢髮柔軟，不像是男子的頭髮，另外此人腰肢很細，與其筆挺的背部呼應成音樂般的藝術。
小郎君面目清秀，一雙杏仁眼水汪汪的，修長的睫毛隨雙眼靈動恰如漂亮的雀尾，另外她為了遮掩前胸，故意將衣服穿得鬆鬆垮垮的。
長得很漂亮啊，衛已暗道。
小郎君道：“女子上桌，無禮。”
米長樂哼了一聲，太陽打西邊出來，她竟然講起禮節來了。
衛已卻道：“禮節是俗凡之輩講究的東西，小郎君事蹟在令尊處早有耳聞了，我看小郎君斷不是講究禮節的人，隨意坐吧。”
小郎君的白了米長樂一眼，隨後怯生生地坐下，陽光下她的臉白得如同瓷器，兩道濃濃的劍眉壓水靈靈的杏眼，如果是男兒身，也將是個美男子。
“昨天我看見有人攀上衙門的牆頭看熱鬧，小郎君也是好本事，圍牆那麼高你怎麼爬上來的？”裴正問。
小郎君羞赧地吐了吐舌頭低下了頭。
“看老子的笑話來了。”米長樂道，“這就是娜娜女神對我的懲罰吧。”
張由基問：“娜娜女神是何方神聖？”
米長樂解釋道：“是我們粟特人信奉的神靈，老夫一向喜歡女兒，不料夫人卻連生三子，於是我便在娜娜女神面前許願想要個女兒，果真應驗了，可沒曾想她比男子還要頑皮，這豈不是對我的懲罰嗎？”
米長樂雖然這麼說，但心中的滿足快樂溢於言表，誰都看得出來他深深寵愛著自己的女兒。
“使君為何不吃？”小郎君見衛已靜靜地坐在胡床上並未動碗筷，在近處看才發現這位神秘的先生很瘦，穿的也很單薄。
裴正解釋道：“忘了說了，先生吃素，這些他恐怕都吃不習慣。”
除了僧人那份，其餘的都是葷腥。
究竟僧人唸完經正將動筷子，聽罷忙取來一個碗，將飯菜勻了一半給衛已。
“使君不嫌棄吧。”究竟僧人將飯食雙手遞給衛已。
“豈敢。”衛已恭敬地接過食物。
被詭案卡住思路，衛已的好勝心在肚子裡熊熊燃燒著，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再去給先生做一份吧。”小郎君道。
“少食長壽。”衛已笑道，“都是小郎君的手藝嗎？”
小郎君點點頭。
隨後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對了，小郎君怎麼出來的呢？”衛已問。
“衙門才攔不住我，再說了阿耶無罪，憑什麼封我家門。”
“小郎君，剛才我見你兩頰上長著兩片鬍子，現在怎麼都沒了？”裴正問。
小郎君從懷中掏出兩片薄薄的假鬍子來：“在這兒呢？”
說罷她將假鬍子貼在了臉上，大大杏眼閉上一小半，嘴唇下壓，瞬間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小郎君的變化不僅僅在樣貌上，更體現在氣質上，是個相當有靈性的女孩子。
裴正歎為觀止。
衛已悠悠然地咀嚼著食物，被堵住的思路恰同決堤的洪水一樣瞬間就衝了出來。
這大概就是天意吧，剛才讓大家都頭疼的一環，現在好像被米長樂女兒輕而易舉地破解了。
鼓聲、人來人往的大街、黃昏、易容，這幾個關鍵詞在衛已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僅僅貼上兩片鬍子就能讓一個人氣質大變，如此說來，假扮衛元並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究竟僧人也從中得到了啟發，邊吃邊說：“使君，有無可能當天假扮衛元的人也是用了類似的辦法呢？”
衛已：“易容是吧。”
究竟僧人點點頭，隨後又問裴正：“裴大人你再想想看當天回來的時候，司隸刺史有何不同之處，比如舉止、裝扮等？”
裴正剔著牙將“岳丈”從頭到腳想了一遍，當天的情景也在腦海裡慢慢清晰起來。
七月十五日黃昏，看完高昌國百戲回來時正巧趕上宵禁鼓聲響起，裴正緊隨著衛元走在甘泉大街上，遠方的太陽像被鮮血染過一般，岳丈走在前面，在夕陽下只有一抹清瘦的輪廓。
不對！裴正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那天就沒有看過岳丈的正臉，此時腦海裡只有夕陽下那個“岳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