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且說二人被關押在陰暗潮溼、充滿惡臭的牢房之中，這段時間每日遭受各種酷刑折磨，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張寶面色蒼白如紙，身上佈滿了鞭痕和淤青，他顫抖著嘴唇，對身旁同樣傷痕累累的段然訴苦道：“大哥，你看看這天下，各地災難頻發，百姓們飽受苦難和疾病的折磨。我們四處奔波，行醫救人，從未索取過百姓一分一毫。可為何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蒼天無眼啊！”張寶心中滿是悲憤和無奈。他咬著牙，狠狠地捶打了一下牆壁，嘆息道：“我們一心為善，只想幫助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可是現在，卻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天理公道可言嗎？”繼而淚水湧出，聲音哽咽：“大哥，若繼續下去，怕是再難有出頭之日了。難道我們就這樣認命嗎？”
段然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問道:“賢弟，你說是誰讓天下百姓受盡苦難和疾病的折磨？”張寶愣住了，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囁嚅著說道：“自然是天災......”段然搖搖頭，“非也，天災不可避免，但人禍更甚。當今朝廷腐敗，官員貪汙成風，欺壓百姓，民不聊生。”段然眼神堅定，“若想拯救這天下蒼生，必須要從根本上聯合他們，待火土交運之時肅清朝綱。”張寶驚愕地看著段然，“大哥，這...這可是夷九族的大罪啊！”段然笑了笑，“我不怕死，只怕這天下百姓繼續受苦。吾願以吾血，換天下太平。”張寶聽後，沉默良久。“大哥要怎麼做呢？”
“漢祚傾頹，天道離析，當創教立言，四方佈道，廣收信徒萬千，散在人間，待到天合時應，同時起事，天下之民必皆響應，殺豪強，滅府官，盡散田產錢糧，分與黎民，則天下太平也。”
“這就是大哥所修習的太平道嗎？”“太平道就是對抗官府，暴動造反嗎？”
段然沉默，問他道:“我且問你，何為太平？”張寶思考片刻，緩緩答道：“愚弟見識短淺，不知何為太平，我只知道我們家的地和糧要是經常被官兵和山賊又偷又搶，那我們家就不太平；北邊和西邊的胡人羌人打進來了，那我大漢就不太平。”
“不太平的永遠是你我這樣的草民，那些豪強大族永遠是太平的。”
“太平二字可以引申為社稷穩定，今盜賊四起，官府與豪族勾結，朝廷無能，民怨久矣，以致四處顯異兆，又有別有用心之人借異兆妄稱天命，稱王稱帝，實為借天數以成私慾也，此間種種，以致天下大亂。
在天地之間，有一種神秘而無形的力量，它以各種各樣的形態存在著，並與世間萬物緊密相連。這股力量稱為“氣”，它彷彿是宇宙間最基本的元素之一。無論是高山峻嶺、江河湖海，還是花鳥蟲魚、飛禽走獸，都受到這股氣的影響和滋養。當生命獲得足夠的氣時，它們便能夠茁壯成長、生機勃勃；而一旦失去了氣的支撐，生命就會逐漸凋零、走向死亡。
對於人而言，每個人體內都蘊含著一定量的氣，它維繫著身體的健康與活力。人可以透過呼吸吐納、修煉功法等方式，吸收外界的氣並加以煉化，從而提升自身的壽數和境界；對於朝廷來說，官吏豪族就如同它的氣，只有透過內部修行明治之政，外部抵禦蠻族夷狄的侵犯，朝廷才能保持穩定堅固。只有這樣，朝廷才能長久地存在下去，並得到百姓的擁護；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天下百姓就是它的氣，他必須要努力致使天下大同，否則便會生亂，或亂自下起，或亂自上作，以致生靈塗炭，國運日衰。”
張寶聽得出神。壽數……長生不老……
段然繼續說道:“如今胡蘭、蓋登、戴異等人妄稱天數，欲竊炎漢之氣，皆敗，這說明漢氣仍在，不過日近衰亡也。只待殘喘之際，以黃天為號，以活氣換死氣，定能成功！”
“還請大哥教我吐納之法。”
“吐納須引天地之靈氣，而你我身處此牢獄之中，終不見天日，晦暗潮溼，易生陰氣，眾犯受拷打，生出戾氣，有犯患病而不得醫治，生出瘴氣，有犯不堪其苦而死，生出死氣，凡此種種合為濁氣，切不可引入體內，我們兩個都吃了羊肉，她的肉葬在你我的體內，即便是無意攝入的，體內的清氣遭到濁氣浸染，欲修大成也是枉然。”
“梁老爺真是可惡！”
段然有些錯愕，“弟弟，你修習吐納是為了長生麼？”
……張寶也錯愕了。
“對你我來說長生有什麼好處呢？”
……
“是啊，在牢裡又能怎麼樣呢？”
……
“夏商有彭十，本來只有十年壽命，因為用麵餅賄賂夜叉才活了一百四十歲，他自幼喪母，顛沛流離，到晚年妻兒先他而去，一人長生，孤零而死。前朝有秦皇，役使天下，為求長生派方士去海外求仙藥，結果一去不回，年及五旬而崩，最後落得個與死魚同車的下場。本朝武皇帝……”
張寶趕緊捂住了段然的嘴，並把食指立在嘴前做了個“噓”，又左顧右盼，段然也跟著他左顧右盼，發現沒聽見他們談話，張寶才把手放下來，細聲說道:“兄長切勿亂語。”
段然微微點頭，壓低聲音道：“我只是想告訴你，長生未必是一件好事。我們此刻身陷囹圄，不知來日命運如何，但若能以微薄之力，為百姓帶來一絲希望，也就足矣。至於長生，不過是虛妄的追求罷了。”
“唉……”張寶低下頭。
“法家韓非有言‘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道就在那裡，不會因為人或生或死。董仲舒又說‘天人感應’，皇帝就是天子，可天子也是人，也會生老病死。是人就要吃飯喝水，難道他吃的糧食就不是從地裡種出來的嗎，他喝的水不是從井裡取來的嗎？天地哺育了他，讓他做天地的代表統治萬方，那他就應該循天而為，協助天道，讓百姓少受苦，可近年來天災不斷，這說明什麼？”
張寶頓了頓，緩緩說道:“……天子失德？”
段然不置可否，又問:“既然天子一人失德，為何天要降災於百姓呢？”
……
“你我皆天子之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等生活在這土地上，應當服從天子。天子會讓天下太平的。”
“那這天下生來就是劉漢的嗎？”
……
“唐堯虞舜，夏禹商湯，周姬秦嬴，不過是新天子取代了舊天子，新代表取代了舊代表。”
“再著，這天下並不是天子一家的，從軒轅對諸臣賦權予地開始，這些人就一直跟著代表統役百姓，堯襲軒轅之臣，舜又襲堯臣，到了夏禹，又成了夏臣，到了商湯又成了商臣，王脈易主而襲權襲地者鮮有改易。”
“可高祖皇帝起於中陽，後於芒碭山中斬蛇起義，舞陽侯絳侯滕公懿侯等人皆起於平民，他們都沒有承襲祖上的權力和土地，那都是透過他們的努力得來的。”
“那他們的後代子孫也努力了嗎？他們承襲了祖輩的權力，可是他們的為國家奉獻了什麼呢？自古以來凡手握大權者，大多都變成了權力的奴隸，最後被取代，因為人都有慾望，而權力會把慾望無限放大，慾望又是以自已的滿足為根本目的，試問有誰的慾望是讓你我這等草民奴隸吃飽穿暖呢？前有司馬太史作《太史公書》，嘔心瀝血記錄千載以來的風雲人物，其中不乏為謀太平而奮力鬥爭者，但這些人只是漫漫長夜中的幾盞燭火，或早或晚終會熄滅，他們的後人不一定是重燃燭火的人。”
……
“那大哥的意思是？”
“與我一起成為燭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