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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段凌天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聲說道。
“我明白，我也是個老江湖了，以前結婚的時候，我是很害羞的，但是現在，我媽走了，我這個做姐姐的，有義務跟你說說話，如果你覺得我說的對，那就記在心裡，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或許是因為肩上的擔子更重的緣故，夏書意覺得夏雲清特別成熟，也很大度。
夏雲清以前雖然也很溫和大氣，可如今看來，她已經不僅僅只是夏府的大姐，也不僅僅只是落英的媽媽而已，她的身體裡，還隱藏著更多的能量。
夏書意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似乎在等著聆聽。
作為一個庶出的女兒，能夠自主決定自已的婚事，已經是她最大的榮耀，當年她出嫁時沒有經過的那些程式，現在恐怕也是如此。
夏雲清深深呼吸：“辰王與你的關係，進展如何？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他有沒有把你領到皇宮裡，給他們看一看？”
夏府當然不會反對，可這並不意味著皇帝和皇后會同意，他是王爺，夏書意不過是夏府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兒，兩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夏書意搖了搖頭：“沒有，長安城中的局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王爺也是忙於此事，才會——”
“他答應你什麼時候來見你？”
“我，我沒有答應你。”
“他在擔心什麼？”
夏雲清的問題越來越犀利，夏書意看著她探究的眼神，知道自已還是低估了這件事。
沒有了母親的夏書意，就像是一片沒有根的樹葉，王蓮雪不會在意她，夏侯遠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如果沒有夏雲清，夏書意也不可能發現自已的問題。
南宮諶玄怎麼到現在都沒有答應她？
自從上一次一別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而且，他也沒有給她寫一封書信，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的腦子裡忽然閃過林澤驚恐的表情，她垂下眼簾，看著自已的掌心，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還在，可她的掌心，卻像是空無一物。
夏書意的氣息突然變得粗重起來，她輕聲道：“王爺跟我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好久沒有見過面了，等他把事情辦好，我一定要跟他多說幾句話。”
夏雲清嘆息一聲：“你這個笨蛋姐姐，難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男子，都是至情至性麼？”
“我……”陳小北神色稍稍一怔。
“我沒必要打擊你的積極性，你跟我說實話，上一次見到你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之後呢？”
夏雲清注意到了夏書意的表情，心中的那種說不出的擔憂更濃了。
定南侯一路走來，說著翊王謀反，說著長安城如今的局勢，難免會說到南宮諶玄，以及兩人日後的交情。
夏雲清早就想好了，要和夏書意好好聊一聊。
她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哪怕這只是夏書意的一條命，可她也要儘自已最大的努力，幫定南侯分擔一些壓力。
若是夏書意沒有成為正妃，是不是就好辦多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把自已的遭遇告訴了夏雲清，而夏雲清則是越說越皺眉。
臥室裡一片死寂，雪花已經停止，清晨的陽光從窗紙上照射下來，但沒有往日的溫暖。
夏雲清一聲嘆息：“我能看出來，你是想念他了。”
“這麼長時間不見，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呢。”夏書意苦笑一聲，“不過，我也不願意連累他，我也明白，他這段時間肯定很辛苦，我可不希望連累他。”
“但如果他在意，那你對他來說，就不是負擔，反而是一種甜蜜。”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雖然我很想見到他，可是當他真的來找我的時候，我卻有些手足無措。”
就像是上一次，她開啟了房門，就能看到他，但她無法想象兩人相見後會發生什麼。
要是被他無情的拒絕了，那她該怎麼辦？
夏雲清注意到夏書意眼中閃爍的淚水，連忙將帕子遞給她，欲言又止。
也許是看出了夏雲清心中所想，夏書意拿著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立刻展顏一笑，語氣平和：“姐姐不用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已經……已經適應了。”
她這話是在說蔣墨辰，可夏雲清心裡在想著蔣墨淵，這下可就慘了。
深深呼吸一聲，夏雲清鄭重道：“既然你對我如此坦白，那我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就是不知道，今天，辰王爺會不會來我這裡拜祭？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很想見見他。”
夏書意的心臟猛地一跳，壓抑已久的期盼在這一刻轟然炸開，她低下了頭，臉頰緋紅，聲音細若蚊蠅。
“我並沒有寫信去王爺那裡，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第267章悲喜交集（三）
王蓮雪乃是夏侯遠嫡女，自然不用多說什麼，長安城中人盡皆知。
夏書意一直以為南宮諶玄是個聰明人，可是南宮諶玄現在在哪裡，她也不清楚，南宮諶玄能不能抽空去一趟夏家，和她見上一面。
事實上，她之所以會同意幫助夏侯遠，就是因為這件事。
既然是負責招待的，那她自然不會放過南宮諶玄，可她又怕自已的期待落空。
如果他不出現，她所做的這些，都是徒勞的。
夏雲清吃驚地問道：“你怎麼沒跟他說一聲？”
“實不相瞞，我根本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怎麼把這個情報傳出去？”夏書意心疼的閉上雙眼，“我只想著，他沒事就好，別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他做了什麼？”
“他有自已的國家，我不需要。”
“可是你不能這麼認為，意兒，在愛情上，你一定要有足夠的勇氣，如果你現在服軟了，那你還怎麼活下去？”夏雲清握住了夏書意的手臂，“因為你的地位，你必須要給他面子，但是，面子並不是一味的忍讓和妥協，最起碼，你要讓他關心你。”
他會在意麼？
夏書意想起之前蔣墨辰對她說過的那些情話，突然發現，跟南宮諶玄在一起，她會很自在。
不過，這種感覺並不是一種安全的感覺，這麼多個晚上，夏書意都在想，南宮諶玄到底有沒有拋棄她。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原本被壓制的情緒，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原本強忍著的淚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夏雲清搖搖頭，“我是個直爽的人，你可不要往心裡去，不過，我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能讓你這麼傻了。”
夏書意緊張的低下了腦袋，沉默了許久。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躲著她。
夏雲清明顯沒有看出夏書意心中所想，語氣依舊平淡：“這一路走來，夫君與我談論過不少辰王之事，我們都覺得，此人並不是你的良配。”
“為什麼?”雷格納一愣。夏書意緊緊的咬著嘴唇，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在你眼裡，我是不是配不上王爺？”
“你稍安勿躁，我們所說的不合，並非是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在旁人看來，或許辰王對你不過是一種新奇，而站在家族的立場上，恐怕就是擔心你受委屈了。”
夏府姐妹很多，夏雲清很清楚，沒有一個好的丈夫，會有什麼壞處。
夏書意雖然沒有夏雲靈那麼慘，卻也不知道南宮諶玄會不會讓南宮諶玄吃不了兜著走。
夏書意撇了撇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愛情這種東西，誰都無法抗拒，我覺得我們也是如此。”
夏雲清深深地呼吸了一聲：“我是說，站在公主的立場上。”
作為一名公主，她揹負著沉重的責任，同時，她也沒有了自已的自由。
可是，這不就是她的命麼？
若不是沈府中了蔣府的圈套，若不是沈靖在戰場上死了，以她公主的身份，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嫁給南宮諶玄，如今不過是恢復了往日的生活。
夏雲清淡淡道：“身為公主，要有容人之量，即便是父皇，也難免要有側妃，而辰親王的側妃，卻是越來越多，你既要保護自已，又要維護姬妾們的尊嚴，更要給你的兒女們，鋪平道路。”
夏雲清突然垂下頭，眼圈一下子就變得通紅起來。
王蓮雪的痛苦，有多少人能夠理解？
夏書意深深地嘆了一聲，輕聲道：“父皇已經將自已的生命寄託在了一人身上，你現在還沒有娶妻吧？”
“那可不同，我可是很厲害的，相公也是怕我不能容忍別人，那樣的話，大家都不好做人。”
“我雖不如王爺那般堅強，可王爺待我千般寬容，必不會讓我失望。”
“就算他不負你，難道就一定是他唯一的愛人？”
就拿夏府來說，夏侯遠唯一在乎的就是周氏，王蓮雪的一切尊嚴，都是她用自已的東西換來的，夏書意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南宮諶玄也是這樣。
夏書意眨了眨眼睛，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到了別處，帶著一絲哭腔：“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對他有著絕對的信任。
“既然大家都相信對方，那就再好不過了，我自然不會強求。”夏雲清嘆了口氣，“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
“你在擔心什麼？”
“你真的明白他在想什麼嗎？”
“他……”夏書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南宮諶玄因為沈靖而試圖幫助沈府，也因為舒妃的死因而努力調查，可是除了這件事，他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她並不理解他對自已未來的計劃，不理解他內心的野心，這種不理解，也成為他永遠的障礙。
夏雲清將手搭在夏書意的肩膀上，語氣雖然平淡，但依舊讓人心驚肉跳，“不管你聽說了沒有，辰王跟翊王，都是衝著皇位來的。”
腦子裡一片空白，夏書意覺得自已的心裡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說過，他是個廢物，他不想把皇位傳給他。
夏書意心中一跳，手指冰涼，語氣卻出奇的冷靜：“姐姐，你是不是聽見了你哥哥說的話？長安城之亂，奕王爺造反，莫非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不必多想，此事與陳王爺並無關係。”夏雲清閉目搖搖頭，“不過，他這麼做，倒也有很大的可能，他是要藉助太子的力量，來剷除自已的競爭對手。”
所謂旁觀者清，陷入情網的都是些蠢貨。
夏書意很久以前就知道，翊王不成器，而奕王又是南宮諶玄的死對頭，在打獵的時候，南宮諶玄險些被他一槍貫穿胸口，兩人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
現在，隨著太子的強勢，南宮諶玄和奕王之間又多了一個新的競爭者，兩人都是水火不容，但是，第一個向君殿下發起進攻的人，必然會落敗。
奕王爺和太子鬥得不可開交，而南宮諶玄卻成了最大的贏家，他要什麼有什麼，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
怪不得，這些日子以來，他都不來看她了。
在名利面前，愛情又算得了什麼？
臥室內，安靜的有些詭異，彷彿能聽到她心臟跳動的聲音。
正在此時，臥室的房門被人敲了一下，清荷的聲音將夏書意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姑娘，姚公公已經到了，主人讓你立刻到大廳接見客人，你也趕緊梳洗打扮，然後趕緊到主人的書房裡。”
時間到了，夏侯遠便下達了命令。
夏雲清見夏書意要離開，緊緊握住夏書意的手，輕聲道：“意兒，你跟我保證，今天他要是不去夏府悼念，你可要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感情。”
夏書意一愣，“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不是故意的，而是不希望你受傷。”
“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我會好好思量的，不過眼下不是思考這個的時間，我還要出去迎接一下。”
夏書意一把將夏雲清的雙手甩開，轉身就走，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夏雲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無助。
第268章悲喜交集（四）
姚老太監一個人前來，看到夏侯遠，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半天沒有說話。
夏侯遠一臉疲憊，只是和一眾賓客打了個招呼，臉上就露出了疲憊之色。
好在眾人都同情他喪妻之痛，也就沒有多說什麼，讓夏書意一個人在大廳裡跑來跑去。
果然，夏書意說的沒錯，今天前來拜訪的人，看到她都會露出笑容，而她，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反正，她也只是一個即將當上公主的女人，沒有必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且，這個位置，也只是為了自已的愛情，而不是為了炫耀，她才是真正的自已。
姚公公一直注意著夏書意的動作，心中微微一鬆，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這一次，皇帝和皇后都叮囑過姚公公，一定要密切關注夏書意的病情，最起碼，也要在南宮諶玄把夏書意送到皇宮裡去的時候，給她一個準確的評價。
正妃之職，並非誰都可以擔任，就連正妃都是內定的，這次南宮諶玄意外選中一個庶出的女兒，這讓皇帝和太后如何能不擔心？
姚太監抓住機會，朝著夏書意的方向走去，“夏六姑娘。”
“姚公公。”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夏書意恭敬道，“多謝夫人大冷天特意過來拜祭，陛下與皇后對夏府之情，我等銘記在心，姚公公今天若無事，不如就在這裡用些晚膳，如何？”
今天來了不少客人，廚子們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午餐，雖然不是很好吃，但也足夠填飽肚子了。
姚太監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不行，我這次來，是受了陛下的命令，等夏先生病好了，我就先走一步，免得皇帝和太后擔心。”
夏書意微笑道：“家父無恙，只是家母去得太急，一時難以平復，我們夏家有許多弟兄，姚公公不必擔心，我們會好好照料家父。”
“得知兩位無恙，老奴也就放心了，本來今天陛下就打算自已過來，只是這幾日……”
“帝后最近可好？”
夏書意眼尖的看到了姚老太監眼底一閃即逝的狡詐，憋著一口氣，趕緊開口說道。
夏書意的背後，女孩顯然也感覺到了這股壓力，她低著頭，生怕被姚公發現，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不該離開，只覺得自已的手都開始冒汗了。
翠雲郡主作證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如今的地位很高，皇帝又信守承諾，不會去打攪她，所以她才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姚公公這話，莫非是想打聽她的事情？
他們哪裡知道，姚總管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夏書意的身上，根本就沒把房間中的其他人放在眼裡。
他原本是打算看看夏書意對於朝堂上的事情會有什麼應對之策，沒想到夏書意不僅巧妙的幫他脫離了圈套，而且還很有風度的詢問起了帝后兩人的情況。
這麼聰明，這麼體貼，怪不得南宮宸玄一見她就喜歡上她了。
姚老太監點頭，眼裡的笑容越發燦爛：“夏六姑娘費心了，陛下與皇后都安好，事實上，今天皇帝與皇后還有一句話要跟夏六姑娘說。”
姚老太監原本是打算告訴夏書意，如今皇城內鬥不休，皇帝的身子越來越差，可是想起夏書意與南宮諶玄的交情，以及如今夏府的處境，便只能將到了喉嚨中的話語，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夏書意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她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哪有時間去惹是生非？
不過，姚老太監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心念一轉，就想把剛剛皇帝和皇后的對話傳達過去。
夏書意早晚都是要當上正妃的，現在給她一點壓力，又有何妨？
夏書意與青瑤聞言，齊齊對著姚太監跪下，低下了腦袋，壓抑著內心的忐忑，側耳傾聽。
為了不引人注意，姚老太監的嗓音放得很低，快速的道：“夏六姑娘是皇帝與太后的意思，是三公主的正妻，希望夏六姑娘能夠知道自已的職責，遵守自已的禮儀，等她出了孝，可以再進宮裡坐坐。”
“是。”夏書意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多謝聖後關心，兒臣無能。”
“夏六姑娘不必多禮，老奴帶了口信，就先告辭了，還望夏六姑娘多多包涵。”
從第一次見面時的好奇，到現在的讚賞，姚老太監的臉色漸漸緩和，心中也是一片寧靜。
有夏書意這麼一個知書識趣的人陪伴，想必，皇帝和皇后，也就不會再為他們操心了。
青瑤將夏書意攙扶起來，夏書意禮貌的將姚公公送出了大殿，看著姚公公離去的背影，她不禁喃喃道：“你說，姚公公今日會不會是替聖上來悼念他？”
“噓!”夏書意蹙了蹙眉，“難道你忘記了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嗎？”
“你是不是想多了，這裡並無旁人，再說今天姚公公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如果姚公公不是個聰明人，又怎麼可能留在陛下身邊？你不用多想，你也知道，夏家在皇帝眼裡有多重要，姚公公出面，也是應該的。”
“不過，你是不是感覺他似乎想說些什麼？難不成，還跟王爺有關？”
夏書意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屏住了呼吸，抬頭看向那灰色的天際，心中從未有過的五味雜陳。
南宮諶玄的事情，現在長安城裡誰不認識？
之前的試探，現在的遲疑，彷彿是兩個人合夥演的一出好戲，而她，卻是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
可是，如果南宮諶玄真的出事了，他們怎麼會聯合起來，來欺騙自已？
想起剛才夏雲清對自已說的那番話，夏書意心裡七上八下的，都說女子的直覺最為準確，可是現在，她總覺得自已要被出賣和拋棄了。
她又沒幹啥，難道自已把事情壓在心底，就不能給自已辯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