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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古瀟，琴箏
第二日，遊弈不知去了什麼地方，走之前只叮囑兩人準備好去望靈山的東西，就把葉願瀟和林墨箏留在了家裡。
葉願瀟無心打聽遊弈的去處，只和林墨箏商量著要帶的物品。
“小箏，你說遊弈這個人可真是奇怪。”葉願瀟將靈璆放在手心把玩，道：“他花起錢來毫不猶豫，住宅又這麼大，看起來就該是貴族公子哥才對。”
想起遊弈的樣子，她又皺皺眉頭，“可是他家居然連一個傭人都沒有，按理來講，貴族難道不是該有很多丫鬟小廝伺候著嗎？哪裡還要什麼事都自己做？”
“遊公子大概是不喜歡吵鬧吧。”林墨箏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道：“姐姐，我們去望靈山有什麼打算嗎？”
“嗯……”葉願瀟猶豫一下，道：“小箏有什麼想法嗎？”
她需要知道林墨箏的想法。自從離開希冀村以來，林墨箏都是在聽她的意見，都是跟在她的身後，就連去望靈山這個決定都是她提的。可是，她不能一輩子都替林墨箏做決定。有些事，需要自己想清楚。
林墨箏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堅定起來。“姐姐，我想修靈。”
“誒？”說實話，對於林墨箏的決定，葉願瀟是有些意外的。她本來以為林墨箏會說“上山以後過安穩的生活”之類的話，她已經決定好，不管林墨箏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她都陪她一起。
“事實上，最開始的我也的確和阿爹的想法一致。只要我和姐姐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就沒有什麼事可以害怕。
“姐姐……這不好吧。”
林墨箏歪了歪頭，手指戳了戳臉頰，道：“姐姐姓葉，左半邊是‘口’，右半邊是‘十’，若是隱去姓名，不如……”她停頓一下，微笑道：“不如姓‘古’吧，‘萬古’的古。再省去中間的‘願’字，就叫‘古瀟’吧。”
葉願瀟回道：“打算明日去的。”
這……開還是不開？
和林墨箏對視一眼，葉願瀟上前隔著門問道：“遊弈外出了，請問您是哪位？”
“連姑娘進來坐坐吧。”說著，遊弈就帶著連輕舟向廳室走去，葉願瀟和林墨箏也跟在後面。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陷入危險了！
葉願瀟愣了一下，隨即淺笑出聲。她摸了摸林墨箏的頭，道：“小箏長大了。今後也一起加油吧。”她握著靈璆，忽然想起了林青臨終前的話，便道：“小箏可還記得，林叔說過讓我們隱去姓名一事？”
“哦，她們是我朋友家的孩子，”遊弈微笑道：“這次是要去望靈山的。”
“這一個月來，我明白了很多。我知道，如果阿爹在世，一定會希望我們能平安地生活下去，不要揹負著仇恨和痛苦。
“那請進吧。”然後門後傳來了遊弈的腳步聲，他走到門前，似乎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門外的人應道：“昨日遊公子在成衣鋪訂做的衣服已經趕製出來了，我來送衣服。”
連輕舟點頭道：“是有的。”她停頓片刻，目光卻投向了葉願瀟，她道：“不知二位姑娘何時去望靈山呢？”
兩人剛來到前院，便聽到有人敲門。“遊公子在嗎？”
“好啦，”葉願瀟打起精神來，神神秘秘道：“我們不如今天把遊弈的家好好逛一下，來了之後咱倆都沒觀察一下他家呢！”
“可是，在經歷了魔族那件事以後，我徹底地明白了。活在這個世上，即使我不去招惹別人，也會有別人來招惹我。傷害別人從來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林墨箏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悲傷與不捨，她閉上雙眼，待睜開的時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是的，姐姐。我想修靈。”
連輕舟又問遊弈道：“遊公子可否讓我一同前去？”
雖然她真的很想修靈，但這些都比不上林墨箏。她不希望林墨箏因為她而做出勉強自己的決定。
“小箏不如想個名字吧？”葉願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讀的書沒有你多，起名字什麼的也不太會。”
落座後，遊弈問道：“連姑娘這次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遊公子，”那女子忽然開口，她看向葉願瀟和林墨箏，道：“這兩位是……？”
最終，林墨箏妥協道：“好吧。”
林墨箏思考一下，隨即點點頭。
“古瀟，琴箏……”葉願瀟重複了一遍，旋即道：“好名字，不愧是小箏，能想出這樣的名字。”
葉願瀟和林墨箏對視一眼，隨即上前道：“我是古瀟，這是我妹妹，琴箏。”
她摸了摸手中的靈璆，嘆氣道：“不過，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古瀟和琴箏了。‘葉願瀟’和‘林墨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兩人一邊整理行李一邊聊天，時間已近傍晚。
“小箏決定了嗎？”
聽了葉願瀟的話，遊弈看了兩人一眼，卻並未戳穿。他轉而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昨日去的荻花樓的主人，連輕舟姑娘。”
連輕舟向著二人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葉願瀟上前接過遊弈手裡的衣服，走近那女子身旁時，才發現她衣服的領口和袖口處都繡了一片淡紫色的荻花。葉願瀟不禁想起了昨日在荻花樓時，遊弈講過的故事，以及每盤菜裡都會出現的荻花。
葉願瀟伸出手去想開門，她拉了一下，卻沒拉開，正想拉第二下，便聽到了遊弈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過來：“連姑娘怎麼過來了？”
門開的時候，葉願瀟看見遊弈接過女子手中的包裹，將她請了進來。
“所以我想變強，和姐姐一起。至少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在姐姐戰鬥的時候，我有資格可以和你並肩，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身後……”
這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子，穿著淺桃色的襦裙，眉心處畫著一朵淺色的花。不過和遊弈給人的感覺不同，這女子的臉上似乎蒙著一層淡淡的愁緒，即使陽光再盛，好像也驅不散她心頭的黑雲。
“至於我……”林墨箏道：“我的名字中有‘箏’字，雙木為林，林中木可以成琴，名為‘琴箏’，如何？”
這聲音有些低啞，不過聽得出來是個女子。
林墨箏微微垂眸，道：“也許幾年，也許……一輩子吧。”
林墨箏還有些猶豫，可葉願瀟擺手道：“只是看看，我們又不碰他的東西，況且遊弈也說可以隨便逛呀。”
那女子答道：“今日去成衣鋪想買些布匹，正碰見那兒的夥計要來給你送衣服。我想著本來也是要找你的，便把這活計攬下來了。”
“這……”遊弈看向葉願瀟那邊。
葉願瀟疑惑了。這是在徵求她們的意見嗎？
她連忙道：“不用考慮我們的！”
遊弈似乎鬆了口氣，隨即微笑道：“那連姑娘便辰時來吧，我們明日出發。”
連輕舟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笑意，“那便麻煩了。我就不多叨擾了。”說罷便起身離開。
遊弈送她到門口，葉願瀟總覺得連輕舟走之前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目光停留得十分短暫，她甚至都不確定連輕舟是不是在看她，連輕舟就已經沒人影了。
送走了連輕舟，遊弈回過身來，朝著葉願瀟挑挑眉頭，“古瀟？琴箏？你們這是換名字了？”
葉願瀟想起這事她還沒和遊弈說過，頓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她點頭道：“剛才起的，去望靈山的話，雖然也沒人認識我們，但還是換個名字的好。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古瀟和琴箏了。”她嘆氣道：“還是感謝你沒戳穿我們。”
遊弈道：“客氣話就算了吧，要帶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葉願瀟點點頭，“隨時可以出發了。”說完這句話，她便像是在思考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遊弈看她這樣子，忍不住笑道：“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又沒什麼好藏著的事。”
葉願瀟嘆了口氣，她的心思這麼好猜嗎？竟然一看就透！但她還是抓住了機會，問道：“你和連輕舟……姑娘，認識的嗎？”
第二日一早，古瀟和琴箏已經收拾好行裝，遊弈換上了便服，雪白的衣衫一如最初見他時的裝束。連輕舟果真等在門口。而一同等在門外的，還有一輛馬車。
古瀟睜大了眼睛，居然還有車坐的嗎？！還以為要走著去的呢……
馬車裡的空間很大，不過駕車的人卻是遊弈。
“你還會駕車呀？”古瀟小聲問道。
遊弈也低頭笑笑，“當然，我會的東西可多著呢。走吧，古瀟，琴箏。”隨後，他向著連輕舟點頭示意，幾個人紛紛上了馬車。
遊弈坐在車伕的位置上，回頭道：“馬車的話，傍晚的時候就能到望靈山了。”
馬車緩緩前行著，三個人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古瀟很覺得有些尷尬。她偷偷看一眼連輕舟，回想起昨天晚上她問遊弈的問題。
——
“你和連輕舟……姑娘，認識的嗎？”
遊弈聽了這個問題，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自然，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她的故事？”他停頓片刻，取出腰間的摺扇在手中展開，道：“我同她的確是認識的，或者可以說是朋友。大約五年前，我在北市遇見了她，當時她的狀態很差，簡直就是失魂落魄。我把她帶回了家，過了好幾天，她才和我講了她的事。為了讓她不再頹廢痛苦下去，我幫她開了那間荻花樓。可能也沒法消除她的痛苦，但是多少總能緩和她的情緒。”
“五年前……”古瀟不可思議道：“那時候你才十三四歲吧？已經這麼富有了嗎？”
“這些並不是我的錢，是我母親家的。”遊弈笑了笑，道：“還有，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孩子哦？”
古瀟：“……有很大區別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那，連姑娘的聲音……？”
“啊，她的聲音是因為悲傷過度哭了太久導致哭壞了嗓子，”遊弈惋惜道：“我給她找了很多大夫都沒能治好，即便是現在，我也依然束手無策。”
——
古瀟還在想著，一道略有些低啞的聲音便將她拉回了神。
“古瀟姑娘，和琴箏姑娘。”連輕舟帶著淡淡憂傷的眸子看向兩人，她開口道：“二位去望靈山是想修靈嗎？”
古瀟點點頭，“是的，我和小箏這一次是打算修靈的。”
“那便是要拜入夢霆了……”連輕舟若有所思。
“夢霆？”
“修靈世家孟家的所在地。”連輕舟道：“我這一次來望靈山也是要去夢霆拜訪朋友的。”
夢霆……似乎，沒聽遊弈說過啊？
古瀟問道：“連姑娘能不能再詳細地說說夢霆的事呢？”
“啊，這個啊……”連輕舟若有所思道：“其實我對夢霆，或者說孟家的瞭解並不多。但因為有朋友是孟家人，所以多少知道一點。”她說道：“夢霆這個名字有著它自己的意義，當年的孟氏創立之時還鮮為人知，可是沒過多久孟氏家族就以其非凡的實力在家族對戰中脫穎而出，穩坐修靈四大世家之位。‘夢’，亦是‘孟’，乘所向披靡之風，擁雷霆萬鈞之勢，這就是這名字的初衷。”
古瀟點點頭，“那每年會有很多人拜師修靈吧？”
聽了這話，連輕舟卻是搖了搖頭。“想拜入孟家門下的確實大有人在，只不過夢霆不收外姓弟子，那裡的人幾乎都是孟家人。”
“不收外姓弟子怎麼說？”
連輕舟解釋道：“任何家族都會優先發展本家勢力，修靈世家也不例外。孟家的確有外姓弟子，不過他們沒有人能在夢霆接受教導，都是被劃分到外室去了。不論是住所還是聽學，外室和夢霆都是沒法相提並論的。”她嘆了口氣道：“想拜入孟家的人，哪裡是想在外室學些哄小孩子的皮毛玩意，都是奔著夢霆去的。但即便大家都心明鏡似的，每到招收大典時，拜入孟家門下的外姓弟子還是很多。”
“孟家每年都會招收門生嗎？”
“並不……這個是憑運氣吧……孟家現在的長老是孟詠滬，現任霆主是孟昌安。招收弟子的時間並不固定，有時好幾年都不招收一次。雖然有些人按照這些年的招收時間作出了招收大典時間的規律推理倒是真的……”
但是我覺得這個招收大典是真的看孟家霆主的心情召開的，根本毫無規律可言……
當然，後半句連輕舟沒說出口。
古瀟：……那拜師修靈什麼的不是很困難嗎？！
連輕舟看了看古瀟，又看了看琴箏，見兩人面色凝重的樣子，開口道：“其實你們想拜入孟家也並非絕對沒可能。”
兩個人抬頭看向她，只見連輕舟轉頭向遊弈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笑道：“若是遊公子出面，大概還是有希望的。”
古瀟心下更是疑惑。她知道遊弈這個人絕對不簡單，可是也沒想到他竟有這麼大面子。遊弈之前說的修靈的朋友就在望靈山上嗎？
“遊公子似乎對兩位姑娘很好，”連輕舟沒有看古瀟和琴箏，她的目光似乎投向了遊弈那邊，又似乎是在注視著更遠的地方，最後只輕飄飄的一句：“不然他也不會跟你們一起來望靈山了。”
古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並不知道遊弈為什麼對她們這麼好，似乎從希冀村附近的無名山出來，遊弈就一直在她們身邊了。一路走到這裡，若說她對遊弈完全信任肯定是假的，事實上，懷疑遊弈最多的人就是她。
但事到如今，古瀟已經拿捏不準。遊弈的想法她真讀不懂。不過至少目前而言，遊弈是她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在短暫的沉默中，連輕舟繼續開口道：“修靈不見得是壞事，卻也未必是好事。望靈山，或者說修靈之地，或許不如你們想的那樣簡單。”
古瀟看了琴箏一眼，嚥了咽口水。
這話好像還是沒辦法接下去啊？
“雖然由我來說有些奇怪，但到了望靈山以後，凡事多加小心。”說完這句話，連輕舟就開始閉目養神，不再有其他動作了。
“姐姐……”琴箏輕輕拉了拉古瀟的衣袖，眼睛裡有擔憂之色流露。
注意到了琴箏的情緒波動，古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隨即笑著搖搖頭。她輕輕拍了拍琴箏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不會有事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好你。
遊弈駕著馬車，傍晚時分，他們到了望靈山下。落日的餘暉灑下，遊弈的白衣鍍上了一層金色。他停穩了馬車，從車上跳下，輕輕掀開簾子：“已經……”
車內的三個人都閉著雙眼，不過連輕舟在遊弈掀開簾子的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遊公子，已經到了嗎？”
遊弈微笑道：“是的，已經到望靈山山腳了。”
他又看向古瀟和琴箏，兩個女孩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已經睡熟了。“真是的……”遊弈無奈地搖搖頭，喃喃道：“我在外面那麼辛苦，你們居然在這裡睡大覺……”隨即他略微提高了聲音道：“古瀟，琴箏，你們醒醒。”
話音剛落，琴箏便微微睜眼，眼中似有些迷濛之意。
琴箏根本就沒睡。倒是她見古瀟一臉的疲憊，便先閉上雙眼。她不睡，古瀟是肯定也不會睡的。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古瀟，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輕喚道：“姐姐，姐姐？醒醒。”
古瀟幾乎是驚醒的。
她做了一個非常不美好的夢。
關於她的父親和母親的夢。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回答道：“抱歉抱歉，剛才睡著了。”她坐直了身體，看向遊弈，“我們已經到了麼？”
“嗯。”遊弈扶著幾個人下了車，道：“這裡就是望靈山，接下來的路不能駕車，我記得山腳下有家客棧，先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我們就上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