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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衙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
正靠在桌案上打盹兒的縣令皺了皺眉，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是何人在門口擊鼓啊？”
站在他身邊伺候的小廝剛想說什麼，就看見從堂外跑來的另外一個小廝。
太過著急，沒看到門檻，摔了進來。
“大人！是......是有人要狀告......狀告......”
他跪在地上，垂著頭，眼神飄忽不定。
縣令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馬上抬手拿起了桌上的驚堂木。
啪——
“究竟是何事？”
那小廝吞了吞口水，聲音都有些顫抖，埋著腦袋說：
“大人，有人要狀告歸心堂的老闆錢生乾......賣假藥......”
縣令眉心微蹙，瞪了地上的人一眼，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身邊的小廝是個會看臉色的人，他瞄了一眼縣令，甩了甩手說：
“下去吧！把人給打發走不就好了，還跑進來給大人添堵做什麼！”
近日來，門口擊鼓鳴冤的人不少。
但是光是狀告歸心堂賣假藥的，這個月已經有不下三個。
無非就是一些吃了藥之後繼續病痛的，傷口愈發嚴重的。
都被他們暗中出錢，給平息了。
縣令陰沉著臉，默不作聲，表示也認同。
跪著的小廝一臉的苦相，說道：
“大人，這次擊鼓的是一個婦人，懷裡還抱著一個死嬰！”
旁邊的小廝瞳孔震了震，以往都只是傷痛的小事，這次怎的，還鬧出人命了？
縣令臉上的表情僵了僵，揮了揮衣袖，整個人靠在椅子上，雲淡風輕的說：
“把人帶進來吧！”
歸心堂的門外，走進來一群衙役，手裡拿著封條。
“誒——大人！你們做什麼？怎麼還貼上封條了啊！我們正經做生意的！”
衙役們手腳麻利，已經把所有的門窗都貼了起來，抬走了一些可疑的藥材。
沒有多說一句話。
“掌櫃的，這次怎麼真的給我們貼上封條了？”
那個夥計有些慌張的看著周圍被翻亂在地的藥材，心虛的問。
錢生乾正要往外走，他也聽說了一些風聲，知道這次都來封店了，定是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備車，去找二叔！”
歸心堂之所以能夠成為京城裡最大的藥房，靠的還是在衙門當縣令的二叔錢有為。
城中還開著其他的藥房，本就競爭激烈，雖有衙門的幫襯，但是收效甚微。
於是，他們歸心堂就率先打起了價格戰。
京中來買藥看病的都是平民老百姓，生活拮据，有些生了病都不敢去請大夫。
只為省下昂貴的藥錢，所以整日都在病中，一天一天的捱過去。
但是有一天，他們聽說了歸心堂可以買到價廉物美的藥材，就爭先恐後的去購買。
那時候貨真價實，自是病去無蹤。
但是這虧錢的買賣，自是沒有哪個傻瓜願意去做。
價錢上不能再加，那麼就只能在藥材上做點手腳了。
有些藥材外觀雖然看上去相差無幾，但是藥效卻是天差地別。
最重要的是，還特別的廉價。
見著大有賺頭，並且已經收穫了一大批無辜的老百姓，錢生乾就這樣以次充好。
繼續的掛著羊頭，賣著廉價的狗肉。
有些大字不識的老百姓哪還會計較藥材的真假，甚至根本就不認識你什麼藥材。
只管買了喝著就是了。
錢生乾看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沒有發生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而且對面萬安堂的生意都被搶了過來，他就更加的變本加厲。
賺的盆滿缽滿的同時，也向衙門裡暗中幫襯自己的二叔送了不少“孝敬”。
直到被對面的萬安堂發現端倪，派人混進歸心堂假裝去買藥，這才發現他們居然賣的是假藥。
去衙門告發之後，竟然無功而返。
反咬一口說他們萬安堂是嫉妒歸心堂的生意，趁機汙衊的。
不肯服輸的萬安堂繼續派人進去故技重施，但是被早有警惕的歸心堂給趕了出來。
原也只是讓生病的百姓，再多病一會兒而已。
沒想到現在竟然能鬧出人命。
不過誰知道是因為吃了歸心堂的藥才會死的呢......
掛著明鏡高懸幾個大字的大堂中間，跪著一個衣衫破舊，面容憔悴的婦人。
看上去，不過只有雙十年華，但是面容枯黃，身材消瘦，雙眼無神。
緊緊的抱著懷裡的襁褓，裡面是一個面色發青的小小嬰兒。
一動不動，安詳的像是睡著了。
但已然是斷了氣。
“民婦說的句句屬實，我自幼體弱，剛出了月子就染上了風寒，但是孩子不能沒有奶喝，聽說那歸心堂的藥材價錢物美，就去買了，可誰知，誰知——”
那個婦人越說越激動，佈滿血絲的雙眼又泛起了淚光，死死的盯著站在堂前若無其事的錢生乾。
“誰知我喝了藥後，再給孩子餵奶，孩子只是喝了沒幾口，就這麼斷了氣......”
她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滿臉的淚痕，哭喊道：
“這孩子明明還這麼小，就是因為喝了你們賣的藥，就突然死了！你給我拿命來——”
婦人忽然站起來，咬牙切齒的撲了上去，抓住了錢生乾的衣角。
啪——
錢有為抬起手中的驚堂木，拍了下去。
“肅靜！”
錢生乾覺得晦氣似的一把推開這個髒兮兮的婦人，翻了個白眼。
哭的聲嘶力竭的婦人被拉開。
錢有為瞥了一眼氣定神閒的錢生乾，輕咳了一聲，對著堂下的人說：
“你說孩子是因為你喝了歸心堂的藥才死的，可有證據？”
那婦人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淚水，就從身上找出一包已經煎過的藥渣，緩緩開啟。
“這就是我從歸心堂買到藥，民婦不識字，更不認識什麼藥，但是問了好心人，確認這這藥渣裡面的這兩個藥根本就不是該治風寒的藥，藥效與本來的藥，天差地別。”
說著便拿起一塊黑黑的，看不清形狀的藥材出來。
內行的人一眼就知道，這塊看似是和專治風寒的麻黃湯裡面的麻黃，其實是與其功效相悖的木賊！
木賊，說白了就是田野裡隨處可見的桔梗。
很是廉價。
而且歸心堂為了讓木賊看上去更像麻黃，就用了有毒的廉價藥水染色。
本來能治傷寒的藥，竟變成了傷人性命的毒藥......
剛出生的孩子，本就氣虛體弱，又喝了帶毒的奶水，竟然承受不住，一命嗚呼了。
那婦人已然是泣不成聲。
明明證據確鑿，但是站在一邊的錢生乾表情卻沒有一絲的變化，反而有些得意的仰了仰脖子，抬眸看向了堂上的錢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