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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10】多謝你的腐竹蛋花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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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小姐,真不好意思,現在的確有點困難。”獵頭在電話那頭說抱歉。

紀年連說沒事,如果有機會麻煩他記得通知自已。

她語氣平靜地掛上電話,戳在螢幕上的手指卻忿忿不平,心裡暗罵起這個通訊發達的時代。好事壞事,都一秒傳千里。

她被招聘市場封殺了。

螢幕又亮起,是新的微信。

“歲歲:家姐,媽子問你明晚要不要回來吃飯。自從你上週回過來,她就日哦夜哦整天偷偷問我你幾時再回……”

紀年還沒想好怎麼回,卻在下一秒收到了鍾俊豪的微信。

“鍾俊豪:你們囍帖街有什麼好吃的,今天帶我去吃一下?”

她冷冷地睨著手機螢幕,半晌沒作聲。

“鍾俊豪:當是你的導遊費,一日2000蚊。”

哦,用錢撻她是吧。

“紀年:殺你。”

-

紀年想在多寶食街等他,偏偏這位少爺說自已不識路,車子也導航不進內街,要她在街口那個碩大的“囍”字那等。

絳色的漆經過日曬雨淋,已然有點發舊,但不影響它作為一個打卡地標吸引情侶和準新人過來自拍。

“BB豬,看鏡頭,”一個年輕男孩把頭湊到年輕女孩臉頰旁,伸長自拍杆嘟長嘴:“Mua——”

“噫,好衰噶……”女孩子嬌羞地虛虛捶了他一下,兩人手牽手離去。

連條街都沒有踏入過。

“囍帖街啊囍帖街,曾幾何時這裡墟墟冚冚熱鬧非凡,而今門可羅雀冷冷清清,”紀年身後傳來有人調侃,“你說,這裡會成為下一個利東街嗎?”

紀年漠然不語。

香港利東街,曾經經營了半個世紀的喜帖印刷,具有歷史意義又富有人情味,最後仍抵不過時代變遷,在04年落得個拆遷的下場。

她看了一眼那雙漂亮但詭計多端的狐狸眼,冷冷地說:“不是吃飯嗎,在這裡長吁短嘆。”

“這才幾點啊,你很趕時間嗎?”

“以為你們這些大少爺都是睡到自然醒,直接兩餐合為一餐。”

“陪我走走唄,”他狡黠一笑,低頭點開手機螢幕,“紀小姐既然是地陪,就要有地陪的專業度才是。”

叮,紀年的手機五百塊到賬。

“先付個定金。”他邁開腿率先往前走。

他們身後是條雙車道的十字路口,路口立著一棟外觀有點雜亂的婚慶器材批發中心“囍緣匯”,藍灰色的玻璃落地窗像是蒙了一層塵,裡面透出來是常年受日曬而褪色的廣告牌,上面慘白的粉色底襯著幾個已經看不清面容的洋新娘,還有碩大的標題——“喜結良緣,百年好合”。樓下入口處隱隱可見有很多塊設計不統一的招牌,像一塊塊補丁似的為樓上某個店招攬客人。門外一樓是稍顯雜亂的各色小鋪:房屋中介、燒臘店、包子鋪、鞋店……再旁邊有麥當勞,還有地鐵出口,路面一排共享單車和電動車橫七豎八地擺放著,看上去要提某輛車得費老大勁。

遠處是這幾年新起的樓盤以及商場,與這棟稍顯破敗的交易中心對比鮮明。

紀年皺了皺眉。

以前在囍帖街看這棟樓和周遭環境,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也許是已經融入其中,習以為常。而今她以一個“遊客”身份來審視,卻總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有遊子久未歸家的近鄉情怯,也有帶著客人光臨“寒舍”的坐立不安。

她扭頭走進街內,快步跟上鍾俊豪。

囍帖街是個綠樹成蔭的雙車道大街,兩排是各色婚慶店鋪:西式婚紗、中式裙褂、男士西服、婚鞋頭花、婚紗攝影……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櫥窗上是一句句動人的廣告語:“每個女孩都有一個婚紗夢”、“選一雙水晶鞋,讓它帶你去往幸福之地”、“你和我一起,就是愛情的樣子”……

鍾俊豪隨意推開一家西式婚紗的玻璃門,裡面的有個店員便迎了上來:“兩位進來坐,隨便看看。”

說罷便帶他們坐下,遞上來一部iPad和兩杯茶水:“兩位有什麼心水的款式嗎,我都可以介紹一下。”

紀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示意她趕緊裝一下。

這個店貌似是這幾年才開的,紀年沒什麼印象,店主也不認識。

她拿起iPad翻看了幾頁,裡面款式新穎,看上去都很時尚。這時試衣間走出來一位穿著婚紗的年輕女孩子,而鏡前的好像是她閨蜜,輕聲對她說:“呀這個比前面兩件適合你,很顯氣質。”

女孩子似乎也很滿意,但也有點猶豫,轉身問店家:“真的不能拍照嗎?我想拍給我老公看看。”

店長擺擺手:“不好意思,這裡的都不允許拍照。”

“我都給了試衣費了,還不行嗎?”

店長搖搖頭。

女孩子有點失望,閨蜜在一旁勸說:“啊呀不用給你老公看啦,你的婚紗你自已喜歡就行了,就當是到時給他一個驚喜啊。”

女孩子似乎也被說動了,又對閨蜜說:“這件好還是剛才街尾那家珍愛那件好?”

聽到這兩個字,紀年突然愣了一下。

“這件呢比較清雅,那件就比較高貴,我覺得都挺好的……”

“啊呀可惜都不能拍照,我好難比較……我都有點忘了那件是怎樣的了。”女孩子有點著急。

那閨蜜拍拍她肩膀:“那就回去再看一眼,反正兩家試衣費都給了,也不差從這街頭走回街尾這十來分鐘。”

女孩子點點頭,進去換衣服。兩人跟店長打了個招呼,店長縱是有點遺憾與不悅,但臉上還是掛著笑:“那你們看了覺得還是我們好,記得回來哦!”

眼裡的殷切恨不得要跟著她們去街尾。

鍾俊豪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忍不住說了一句:“這樣麻煩。”

身旁的店員心直口快:“現在的女孩子都愛跟閨蜜姐妹來逛婚紗店了,因為男人大多沒什麼耐性。而且婚紗最重要是新娘子穿著開心,也不是為了討好老公,自已又不是沒錢買給自已。”

紀年莫名想起她十五歲那年暑假,在店裡遇到的那個等女朋友試婚紗等到打瞌睡還摔門而去的男人。

“你覺得你要把婚紗賣給誰”——這是當年阿萍問自已的。

“婚紗就是要賣給新娘子的”——一直到現在,她仍是這樣覺得。

十年過去了,好像,時代的確是變了。

店員說罷又覺得自已失言,趕緊補了一句:“所以這位先生能陪你女朋友來看婚紗,真的很難得很難得誒。”

“我可是很有耐性的,”鍾俊豪笑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紀年,“怎麼樣,有看中的嗎?我們儘管試。”

“要麼再走走看?”她溫溫柔柔地噙著笑,慢慢抬眼。

鍾俊豪接收到她那“差不多得了啊”的眼刀,施施然地推開門去。

他一路逛著,一路拿起手機沿路拍著店面。沿途偶爾遇到一些少時便相熟的店家,都一副吃瓜表情伸長脖子望著這對年輕男女,煞有介事地對著紀年眨眼睛:“哦喲年年,這位是誰呀?”

紀年一律回答:“我老細。”[1]

鍾俊豪覺得好笑:“我何時做了你老闆。”

“你給我錢當一日導遊,你就是我一日老闆。”紀年答道,又見他一路走來話也不多,便說:“我以為你會很多問題呢,例如試婚紗為何要試紗費,顧客為何不可以拍照。”

“無非就是折舊費用轉移,以及提升顧客心中的沉沒成本促進交易;另外我看很多店都有自已的設計師款,不給拍照也是避免同行抄襲吧。”

紀年對他的敏銳很淡漠,不給任何反應。

“怎麼,不是應該對我刮目相看,認為我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二世祖了?”他側頭睨了她一眼,似乎對她如此冷淡不太滿意。

“你是做了功課來的吧,肯定不是隻是過來行個街食餐飯。說吧,想做什麼?”

“功課沒怎麼做,但基本的商業常識還是有的。”鍾俊豪收起玩笑表情,少有地認真說道:“我想你幫我一起拿下囍帖街改造專案。”

話音剛落,紀年立馬拒絕:“我完全沒經驗,況且我已離開這裡許多年。”

“囍帖街這一帶是我們鍾家盤下的地,但這些年來其實都是野蠻生長,沒有怎麼打理過,完全是坐等地皮升值。”

“說得好像在懺悔,倒也不必。囍帖街還是有過風光年月的,沒有你想得這麼不堪。”

“倒也不是不堪,只是惋惜,本來可以更好,不至於被逼到如今面臨拆遷的田地。”

聽上去句句在理,而她卻警惕地盯著他那雙狐狸眼一言不發。

鍾俊豪繼續邊走邊講:“你也別把我當活菩薩非要救這老街,我只是要從拉叔手裡拿回屬於自已的地位,避免被他和裴蘭兩個笑面虎踢出局。”

他當著她的面毫無保留地講出自已的司馬昭之心,似乎這次真把她當盟友。

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街尾。他停在一個店前,太陽當空透過樹蔭落在他身上,整個人被斑駁的碎金籠罩,看不清眼裡神色是正是邪。

紀年還未開口發問,店內有人推門出來,張口喚道:“年年?”

她錯愕地看見阿萍,這才反應過來自已正站在自家的珍愛婚紗店門前。何美珍也跟著走了出來,疑惑地問:“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吃飯嗎?”

“哦,這我老闆,”紀年忽而眼珠一轉,便迎著鍾俊豪進去,“老闆隨便看看,我家的定製男士西服款式新穎又真材實料,絕對不比你那些高定要差。”

鍾俊豪睨了她一眼,心想你可真大言不慚。

阿萍心神領會,便帶著這條“水魚”進去介紹款式,而他也不拒絕,認真聽介紹又乖乖去量身,下了兩套西服又對阿萍說想給阿妹預定兩套禮服,晚幾天會差司機送她過來。

他沒讓人上門服務,恐是不方便讓太多人知道地址。

刷完卡,阿萍在背後給紀年比了個大拇哥。

“我們方才在街口遇到兩個女孩說要回來再試試婚紗,不知道後來她們買了嗎?”鍾俊豪突然問道。

“哦,試完覺得還是那邊的更合適,便又回去了。”

“真是好耐性。”他瞥了一眼桌面隨意擺著的兩個白色信封,上面印著銀行的logo。

他看見紀年也盯著那裡。

走出去的時候已是晌午,紀年帶他去了多寶食街,在一記麵店坐下來。時值午市,店裡人很多,大家在布拉腸細蓉的蒸騰水汽中邊吃邊聊八卦,眼裡卻不忘盯著頭頂的電視,一心多用地看著吳啟華版的《倚天屠龍記》。

鍾俊豪坐下來之前掏出早有準備的酒精溼巾,細細地擦了一遍塑膠紅凳和木桌,又掏出紙巾再擦一次。誰知老闆帶著一身熱氣走上來,麻利地拿抹布擦了一圈桌子,然後遞上塑膠餐牌:“年年帶朋友仔來啊?老三樣嗎?”

鍾俊豪看著剛擦完的桌面泛起的微微水光,嘆了口氣接過餐牌,胳膊肘都不落餐桌。

“這裡出名的是細蓉和鴛鴦腸,白雲豬手也不錯。”

“聽你的,有無糖水?”

“那就兩碗細蓉,一碟白雲豬手一碟油菜,”紀年沒看餐牌,“加多碗腐竹雞蛋糖水,給他可以了。”

說罷拿出手機,對著老闆脖子掛著的二維碼掃碼結賬。

“喲,這麼好心請我吃飯啊?”鍾俊豪見那老闆離去,忍不住又掏出了酒精溼巾。

“你在我家下了個大單,所以請你吃飯啊。”

“這就大單了?平日裡是有多慘淡……”鍾俊豪突然正色道,“這還是主幹道上的店鋪,雖說今天是工作日人流少,但家家都在拍烏蠅,一日下來估計也就賺個試紗費……這還沒到內巷那些豆腐潤小店,我隨意瞄了瞄,都掛著牌子寫著大大的折扣,雖然沒到‘老闆娘連夜走佬出血大酬賓’的境地,但當年繁華盛況已經不復存在。”

他說的是實話,紀年無從反駁。

“於公,我相信你不忍心看見整條街被鏟了;於私,你需要錢。”

紀年抬起頭,黑框眼鏡後如小獸般的烏眸盯著他。方才那銀行貸款逾期催繳單,估計他也看見了。

是的,她需要工作,需要錢。

太需要了。

“我會請你做我的顧問參與到專案裡來,退一萬步說,日後這條街若真的保不住另做它用,你至少賺了一筆不菲的諮詢費,也不虧。”

“囍帖街專案不是鍾明輝在跟嗎?”

“拜你所賜,RL他沒法繼續掌權了,而他已經棄車保帥拿了CEO老陸一干人等祭旗,包括欺負你的陳韋志。”他拿起杯子遞到唇邊,看了一眼茶水,又放下來,“接下來掌管RL的,是我。而這個專案,我和他會各出一個方案,看哪一個可以打動政府撥款。”

“你們有錢人可真有意思,居然玩起了內部比稿。”紀年眼裡閃過一絲不屑,“置街坊生計於不顧,全是你們遊戲裡的NPC。”

“顧啊,顧——!這不就是請你的原因嗎?如果我沒有猜錯,拉叔那邊的方案是要囍帖街轉型做別的,因為越徹底顛覆現在能撈到的錢越多。”鍾俊豪的筷子落在雲吞麵上,一粒一粒地挑走韭黃,“而我們就要力保囍帖街原風貌和人情味,給它注入新的生命力。我想,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紀年心裡在打著鼓。

的確,她挺適合的。

可若是回來,“囍帖街”的標籤估計要跟她一輩子了。

突然,鍾俊豪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一勾,那黑框平光眼鏡被勾走,而在她詫異的眼神下,他輕輕將她的劉海往旁邊一撥,露出那光潔的額頭和冷峻的斷眉。

“其實我覺得,你還是適合原來那副樣子。裝乖裝得太久了,不累嗎?”

想當年,她可是那個抱著他書包就要扔臭水溝裡的悍女。

紀年盯著他,緩緩啟唇:“好,殺你。”

鍾俊豪滿意地笑了。

“哇哇哇,今日咩日子,爍仔你也帶女朋友過來幫襯啊!”一記的老闆突然在身後大聲招呼。

鍾俊豪微微抬眼,手卻沒收。

“人有點多哦,你要不要跟年年他們搭臺?”老闆沒有領略到暗湧的氣流,繼續拉著他往裡走,然後看著四人桌旁的兩人問:“不介意吧?”

“不介意。”

鍾俊豪緩緩收起手,紀年的額髮又遮住了眉頭。

“哦喲看到你們這樣成雙成對的,真是喜慶啊。”老闆繼續說道。

“嗯,今日是個好日。”鍾俊豪突然興起,竟大手一揮,“老闆麻煩你給在場的人免單,這餐我請。”

老闆原本臉上笑容滿面,聽到這一句卻神情一滯。

坐在對面的裴爍原本看到他倆時面色沉沉,此刻“嗤”地笑出聲來:“你以為這裡是你常去的夜店啊?動不動就全場我請。你知不知道這裡都是先埋單後吃飯,你要老闆逐個逐個退單嗎?大家中午時間好趕的,別玩了大少爺。”

鍾俊豪著實沒想到,自已會在埋單上出糗。

“再講了,看不起誰啊,這裡隨便一個穿著背心踢著人字拖的都有可能是城中村拆遷富豪,用得著你請?”

他身旁的葉詠欣側頭看了他一眼。

從小到大,她習慣了鍾俊豪這隻狡猾老狐狸突然腦子短路做出些幼稚舉動,但她第一次見如此牙尖嘴利的裴爍,彷彿從踏入這條街的那一秒開始,他身上便莫名長出來硬鱗與尖刺。

老闆見場面有點難看,趕緊補了一句:“哦哦哦退單就有點難,不如請大家食糖水?”

鍾俊豪哼了一聲,斜睨了一眼葉詠欣,冷聲道:“好,祝我跟女朋友甜甜蜜蜜,就請大家食這個腐竹蛋花糖水!”

周遭食客的聲音此起彼伏:“多謝老細!”

裴爍勾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睛卻盯著對面的紀年:“好啊,多謝你的腐竹蛋花糖水。”

而紀年卻沒看她,扭頭對忙著掃碼結賬的鐘俊豪說:“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看著他倆並肩離去的背影,裴爍用勁抿了抿唇,掏出手機找到鍾明輝的微信頭像,出力地在輸入法九宮格上摁下三個字母:“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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