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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去廚房制菜,江景立刻恢復了平日的坐姿,原本被緊貼著的薛洋感到有些冷意,北風呼呼,穿插過兩人的間隙,原來已經快年節了。
“你其實不必如此,你如此對藍忘機,只不過相互折磨罷了。”
薛洋心中清楚,自己剛才是被當做了刺激藍忘機的工具人,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是無法理解,藍忘機究竟犯下了何種罪孽,竟讓這般喜歡他的江景避而遠之。
難道是眉山受刑?
“你又懂了?”江景別開臉,夾起一塊樹菇入口,外表軟的,一口咬下卻舌頭苦澀發麻。
“真的沒熟嗎?”
“將就著還可以吃。”江景擄來一壺酒,細細品著,酒過三巡,菜卻動的極少。
少頃,藍忘機端了一個大木盤緩步而來,有三道菜,玉盤中盛著一看就可口的菜餚。
“開飯吧。”
“含光君。”江景含笑,摸了摸肚皮,“我們這會兒都吃飽了,便陪著你喝些酒吧。”
薛洋有些尷尬地收回剛伸出去的筷子,勉強打出一個飽嗝,也有樣學樣地撫著肚皮搖著頭,“多謝含光君好意,實在是吃不下了。”
然而,桌上菜色卻絲毫未變。
藍忘機身體僵住,佈置好玉盤,柔聲卑微道,“再吃些吧,我都做出來了。”
江景卻搖頭,起身給藍忘機添了米飯,拉著薛洋坐到一 邊的長椅上。
冬風漸冷。
薛洋貼心將大衣披在他的肩上,“變天了。”
“快年節了,當然變冷,含光君,你們在江家過完年節後想必就要去溫家聽學了吧?”江家悶過一口酒,卻是品不出醇香。
“嗯。”藍忘機衣著單薄,手踝裸露在風中,五指有力地端著碗,嘴裡已經嚼一粒米飯嚼了好一陣。
說是端著,不如說掐著,指尖在風中壓的泛紅。
“還請拜託你,務必看顧好魏嬰,他性子是跳脫了些。”
“好。”
相顧無言。
江景倚在長廊上,看著院子中唯有的幾棵木槿樹,涼颼颼的風正是從葉子中穿過來的。
木槿是一種極為特別的花,朝開暮落,存不過一日光景就要凋零的。
可現在是十一月,早過了木槿花凋零的季節,怕是遺骸都難再尋。
“薛洋。”
“啊?”薛洋詫異江景直接喚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能喝嗎?”日光淡淡,落在少年的星瞳。
薛洋接過酒壺,陪著江景背坐,正對著殘葉的木槿樹,一口飲盡。
藍忘機目光痴痴地掠過兩道身影,也定格在亭子外的木槿樹上,花開花落,朝盛暮衰,屬於他的木槿花終究是沒有熬到冬天。
情緒上頭時,人格外容易做出些平日忌諱的事。
藍忘機同二人一起,端起一旁的酒水,給自己斟上一杯。
第一杯,敬過往;
酸澀又熱辣,嗆的他差點咳出來。
“一杯就行了,再喝我可不會送你回去。”江景聽到動靜回頭,“三年了,你還是不擅長飲酒。”
第二杯,悄無聲息下肚,這一杯,敬眼前人走出迷障。
藍忘機如釋重負,嘴角掛上笑意,最後一杯,他想要敬自己,祭奠眉山夢境中那青澀執著的自己。
第三杯,飲的轟轟烈烈,杯盞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像是再也回不去的以前。
碎成割手更割心的利器。
“江景。”藍忘機喚道。
回應的是沉默和風聲。
他聽見薛洋說,“風大了,含光君不如先回去安頓吧。”
“江景。”藍忘機又喚道。
仍是風聲,穿過木槿樹“簌簌”的嗚咽。
“我走了。”
藍忘機起身,並沒有暈倒或者踉蹌,腦袋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知道,眼前的人以後或許不會和自己再有交集。但是,他過得很好,很瀟灑,很自在,那便夠了。
藍忘機走到門口,突然想到,三年前他為他們婚房親手縫的桃花錦囊,是在那場大戰後清掃時被弟子給丟了嗎?
他是那般愛煞了那股清香,沁人,舒適。
可是桃花花期太短,春一過,滿地落紅。
“江景,我走了。”
腳步邁出,夢境中過往的繁華蜃樓轟然倒塌,藍忘機清楚,他也會再遇到自己合適的人,只是那個人不再是最初的感覺。
東風無力百花殘。
相見時難別亦難。
“他走了,我們吃點吧?”薛洋有些擔心,想去扶一下,卻被江景自發地避開。
“……也好,嘗一下他的手藝。”
江景看似淡然坐下,重拾起笑意,夾了一片山筍入嘴,手指關節僵在原地。
藍忘機向來是不吃辣的,喜歡吃辣的是他……
“吃吧,挺好吃的。”江景自顧自地點頭,因為他心底也知道,這是故人為自己留的最後一點關心,緣盡於此,沒有什麼值得嘆惋的。
日子本就是活過一天算一天,柴米油鹽醬醋茶。
有些東西本就不是能奢望的,江景嚥下燉得糜爛的土豆,牽扯出笑紋。
“我接著學,總有一天我也能做出來這樣的。”薛洋小聲激勵自己。
“好,我相信你。”
隔壁院子,魏無羨端著一碗珍貴的蓮藕排骨湯,樂呵呵地給阿姐尋好看的花,突然見一道熟悉的背影。
“藍——湛?”
他傻眼了,怎麼……真的是他?
當年眉山第三重幻境中,他可是被幻境中的假人給坑害慘了,那渾人知道自己是幻境虛體後,不僅不聽信自己,反而撕破臉跟藍湛表白。
害的他現在是看到藍忘機就想有多遠跑多遠。
“我送家主回江家待一陣。”藍忘機掛上笑臉,他要從今天開始改變。
“啊?”魏無羨被笑臉晃了神,“你……沒吃錯藥吧?你這是從,晉先生院子出來?我可跟你說,這晉先生可怪的很,你沒事不要去招惹他。”
“嗯,我去找家主了。”
魏無羨點了點頭,慶幸藍忘機似乎並沒有很當回事,畢竟又不是自己說的,是幻境中的假人說的!當不得真。
“欸你吃了嗎?”他遙遙客套一句,想著藍忘機要麼回一句吃過了,要麼回一句正打算去前院吃,魏無羨便就立刻做出相送的架勢,然後再回到師姐院子,殷勤地展示自己選的花卉。
“你手上的……是什麼?”
“蓮藕排骨湯,我師姐做的……你喝嗎?”魏無羨有些遲鈍,就這麼一碗,他特意盛出來吹涼。
“謝謝。”藍忘機伸出手討要。
“啊?”魏無羨反應不過來,剛想遞過去,可想了想,喝了一大口,將剩下的一半遞過去,“我放涼了這麼久還沒喝,替你嚐嚐味道……還剩一半……我師姐家還有一鍋就是還沒燉熟不讓我碰……”
藍忘機不自覺渲染一抹笑意,接過雕了曇花的瓷碗,輕口抿下。
“難怪你之前總跟我炫耀,好喝。”
“嘿嘿,那可不是,我從小喝到大都不曾喝膩過,你也不看看是誰做的,走!我帶你去師姐院子坐坐,我可不是那般小氣之人!”
藍忘機點了點頭,扯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