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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欖轉過身與他面對面,但是在昏暗的環境裡,他只能感受到趙楒繆從鼻子裡撥出來的熱氣:“你很在意你家人的意見嗎?”
“不是很在意,但也不能不在意。”
他不在乎繼父和母親怎麼說,可是偏偏又惦記著村裡人的目光。
他一個人被詬病就算了,沒有必要拉著他們下水。
“他們為什麼不同意呢?”
“......”趙楒繆沒說話,只是在深夜裡嘆了又嘆,眼皮緊緊閉著,如果睜開他也看不見周欖的面容,可是他心裡就是害怕。
“趙文俊都跟你說了,對吧?”
“是,他說了。”周欖說,“那又怎麼樣?我一直知道。”
“你、你一直都知道?”
趙楒繆猛地睜開眼睛,眼角難以抑制地落下一滴淚。
周欖像是有感應似的把手伸了過來,只消一秒鐘他的手心便感受到一點溫熱的觸感:“阿慕,別哭。”
他用手輕輕拂掉,語氣也變得輕柔起來:“你沒錯。”
“周欖......”趙楒繆哽咽道,“我有錯。”他雙手捧上自己的臉,淚水很快糊滿他的手掌,“真的,我有錯。”
周欖微不可察地嘆口氣,他的手還停留在原處,感受著毫無規律落下來仍舊帶著熱意的淚滴。
“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
趙楒繆搖頭。
“我在騙你。”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周欖聽著他的哭聲,牽連著自己的心也酸澀得厲害。
“如果我要是說,我其實什麼都知道,你會怎麼辦?”
“那你又知道什麼?”
“你暗戀我,是嗎?”
哭聲戛然而止,趙楒繆的眼淚這下換成無聲了。
寂靜的屋子裡,兩顆心臟在劇烈跳動,清晰得連高高掛在天空中的月亮也能聽得見。
“周欖......你...”
“我怎麼了?”周欖輕柔地掰開他的手,自己輕輕地擦乾他臉上的淚痕,黑夜裡什麼都看不清,他就只能憑著自己的直覺來動作,“你說。”
趙楒繆的眼皮動了動,周欖的手跟羽毛一般柔軟,拂過他的眼睛、鼻子、嘴,最後又輕輕捧起他的臉:“我是暗戀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閉上了眼睛,頗有一股自暴自棄的味道。
“我知道,但是我沒試探你。”周欖說,“你有喜歡人的權利,不管你喜歡的是哪一種性別,這都是你的決定,別人沒有資格替你做決定,同樣的,你現在可以做一個選擇,你要不要回去?”
“我...還能回去嗎?”
“只要你說想回去,你就可以回去。”
“你會歡迎我,對吧?”
周攬說:“趙楒繆,不要把自己擺在一個自卑的地位,你不需要別人的歡迎,只要你想去,那麼你就可以去。”
“我是不需要別人的歡迎,我只想要你的。”
趙楒繆哽咽道,他受了點委屈,但還是能聽得出他在小聲的哭泣。
“好。”周欖滿足他的願望,“我很歡迎你,特別歡迎你。”
“好。”趙楒繆打了個哈欠,哭過之後便是睏意來襲,“我只聽你一個人的。”
聲音越飄越遠,周欖全部聽到了心裡。
阿慕啊,怎麼那麼單純。
周攬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下樓給人買好早餐,又給人多加了幾個鬧鐘之後,他才離開這個地方。
等真正要離開之時,周攬才恍然覺得寒冷,驟然一看,天空早就掛滿了烏雲,幸好的是隻下著毛毛細雨。
“還挺幸運的。”周攬聳聳肩,無比慶幸來的這一次。
他並未走得太遠,因為剛才在超市門口猶豫了許久要不要買傘,現在他也只戴著衛衣自帶著的帽子抵擋著不大的毛雨。
“周欖——”
“周欖——”
並不清晰的喊聲讓周欖停下腳步,木楞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心想這個小鎮他認識的人不多,有誰會大早上的叫他啊。
他沒停留太久,繼續向前走著。
此時,聲音也越來越清楚。
“周欖——”
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卻夾雜了太多的個人感情,聲音明明沒有拖得太長,周攬卻還是從裡面聽出來絲絲的纏綣來。
周欖猛地頓住,腦子直髮懵,木楞愣地轉身,就見趙楒繆一邊扯著還沒穿好的校服一邊跑過來,書包也只是背了一邊。
“你做什麼?”
周攬趕緊迎上去接過趙楒繆身上的書包,斥責道。
趙楒繆手裡還拿著早餐,聽人這麼說,他隨即露出一個笑容:“我來送你。”
等穿戴整齊,趙楒繆便拿過自己的東西,然後拉開書包,在裡面翻騰半天,嘴裡不停道:“走都不叫醒我,幸好我掐著時間點醒了,不然都趕不上給你送傘。”
他說完之後就從包裡摸出一把黑色的傘,遞給了周欖,後者怔愣地接過,周欖看著手裡的傘,一時間竟不知是何滋味。
“怎麼了?傻了?”趙楒繆又自己撐開傘,把人圈進傘的範圍內,“不打傘等著淋雨呢?你也想當一回電視劇男主?”
被人說笑之後,周攬也沒覺得丟面兒,反而笑道:“你這麼一說,還挺像的。”
“說什麼呢。”趙楒繆拉著人,穩穩當當地走在路上,“車站要七點才有車,現在六點半,還早,要不要參觀一下我的這個學校?”
“不了。”周攬搖頭拒絕,走下去大概也就四十五了,等不了多久,“反正你在那兒待不了多久,就不去參觀了。”
“好,那等以後有時間再來。”趙楒繆說道,“說起來這學校還是我初中母校,雖然只讀過一年,但到底是有點感情的,雖然當初也有一些不愉快的東西,但人都走了,也沒什麼了。”
周欖自然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事,也聽他親口講過,但莫名地有點想參觀這個學校了。
就當是見見以前的趙楒繆。
“那就去吧。”
“啊?”
“參觀你的學校啊?”周攬拉著人就拐了個彎,往學校的路走去,其實原路也能去,不過要繞一段距離而已,“不想去?”
“不、不是。”趙楒繆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來,就被人拉著走了半截路,“為什麼又想去了?”
周欖鬆開他的手,薅了一把已經有些潤溼的頭髮:“我想我要聽聽你的想法。”
“聽我的想法?”趙楒繆一怔,“我的什麼想法?”
“你真的想轉學麼?”
“......”
趙楒繆鮮少的沉默了。
他眉頭緊蹙著,眼睛裡是看不到底的煩愁,他深吸了一口氣:“周欖,我不想轉。”
聽到這個答案時周欖沒覺得意外,但是神情還是怔忪了片刻,他笑了笑:“我就知道。”
“因為二中有你,所以我想去。”
趙楒繆抬眼看著前方霧濛濛的街道,早上六點四十幾,商業街沒多少店面是開著的,現在看來倒是有些落寞了。
“那現在呢?”周欖放輕了語氣,“我依舊在二中,那你為什麼又不想回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趙楒繆迷茫地搖了搖頭,“我在那邊過得不開心、不快樂,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因為睜眼閉眼都是我媽我弟弟我繼父和初中那幾個曾經欺負過我的學生。”
這並沒什麼,一次兩次還好,可是這種情況卻存在了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他都被纏繞著。
他害怕被報復,害怕被毀掉自己的人生。
更害怕毀掉周欖。
周欖的雙手抓了抓空氣,一手空:“我明白你,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轉了。”
兩人一同到了中學的門口,離校門口有著幾十米遠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柳樹,周欖遠遠看過去,卻被嚇得心驚。
他停下了腳步,轉身望著比他矮了一點點的趙楒繆,輕聲道:“趙楒繆,不要再追隨我了,去尋找你自己吧,就只有一年了,我希望你能成為更好的自己。”
他頓了頓,又道:“這最好的自己不是我給你的定義,而是你自己給你自己的,如果你覺得你已經夠好了,那就試著接受你自己,學會愛自己,別人...才會愛你。”
趙楒繆仰頭看他,猛然間撞進他的眼眸裡,像是進入了星辰大海,讓人不禁想要沉溺其中,他偏了偏頭:“不進去看看嗎?”
“不了。”周欖接過趙楒繆送來的那把傘,撐開之後與趙楒繆拉開了距離,“趙楒繆,你會變得更好的,當然,你現在也很好,做自己不會後悔的決定,答應我,好麼?”
“好。”趙楒繆定定地盯著他離開了自己傘的庇佑,去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樣的傘,他也是有私心的,“周欖,我答應你,我會走好我自己的路,希望你也是。”
周欖輕鬆一笑:“我當然會。”
趙楒繆輕笑出聲:“也是,你學習成績這麼好,肯定會變得更好的。”
“那我走了。”周欖道,“週末我會來看你。”
“好。”趙楒繆低下頭,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我看著你走,你不要回頭,好麼?”
“好。”
周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一直等他走到斑駁的天橋底下,他也未曾偏過一分,直到要上樓梯時,他的身軀忽然一頓,右手動了動,又繼續往前走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趙楒繆眼裡,後者才舉著傘進了學校,簡單地同保安叔叔打了個招呼,視線不受控制地往操場跑。
這個學校是有一點奇怪的,每天早上六點半要跑操,而他轉來的幾天裡,就沒有幾次是趕上的,有一次甚至跟自己的班主任在校門口尷尬的碰了一面。
幸好今天下著雨,不然他又要遲到了,又得多掃幾天的地。
他打了個哈欠,穿過籃球場,直接走進教學樓,再向右拐經過幾個班級,最後直上三樓,旁邊就是七班的教室。
雖然這個學校比不上二中,但是學習氛圍其實也不是很差,更甚於二中,一般而言,努力大多都比不上天賦。
七班的同學是屬於十分努力的一個班級,主要是因為有一個嚴厲的班主任,很奇怪的一點是,這個班主任是一個體育老師。
犯了錯不會像其他老師一樣準備一支教鞭,而是叫人兩百個下蹲起步。
早操遲到碰見班主任的那一天,他硬生生地在操場做了三百個下蹲。
腿疼了一整天。
所以現在他也有一點怵她。
“趙楒繆,今兒該你倒垃圾啊,趕緊去,一會兒班主任又要來了。”
“哦,好。”趙楒繆進了班級,徑直走向最後一桌,雨傘被他撐開放在了後面的一塊空地上,神色淡淡的,望向勞動委員,“應該不止我一個人去倒垃圾吧?”
勞動委員是個可愛的女孩子,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八左右,大眼小臉,偏可愛型別的,叫趙莉莉。
“啊,林沐同學今天請假了,我再給你找一個。”
趙莉莉翻開一個記錄本,上面寫滿了班上同學的名字,趙楒繆在上面出現了七八次。
這個本子記錄的是整個班上的遲到早退的學生,被一一排列在上面,被記錄的基本都要進行打掃。
她翻找了一會兒,又拿出一支筆在上面寫寫畫畫,稍後便抬起頭,視線在教室裡尋找了半圈,最後朝著黑板左邊大吼道:“顧星洋!過來倒垃圾!”
聲音穿透了整個教室,半數的人都抬起頭看了過來。
趙楒繆臉紅髮熱,堪堪瞥了一眼那位叫顧星洋的,是個寸頭,有點像壞學生。
“不是,今天不是輪到林沐嗎?”顧星洋手裡還拿著一個保溫杯,不虞道,“他腿斷了啊?”
“他今兒請假,沒來,我把他拍到你後面了。”趙莉莉說,“不要磨嘰,一會兒老班來了,你又要被記一次名字。”
顧星洋撇撇嘴:“知道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以最快的速度走了過來,一手提起垃圾桶:“誰跟我一起啊?”
“他。”趙莉莉指了指趙楒繆,“新同學,趙楒繆。”
“你好。”趙楒繆提起另外一邊,朝著顧星洋友好的笑了笑,“走吧。”
“嗯。”
顧星洋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兩人從教室後門走了出去。
顧星洋眼一瞥,問道:“你轉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