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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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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冬日的太陽照射大地,大地上的一群人圍在一個墓碑前,舉行最後的告別儀式。

鄉下的親戚們將這些天用紙為奶奶折的金元寶、金庫、銀庫、冥幣、冥宅、香火、奶奶的棉襖......堆在奶奶的墓碑旁,壘成了一座小山,家裡的至親在道士的引導下在奶奶墳前跪拜了三次。

隨後爸爸點火,將奶奶墓碑旁的為奶奶準備的在下面用的東西燒了起來,然後點了紅色的長條鞭炮,和沖天炮仗,這樣做似乎是要送走奶奶的魂。

火越燒越大,逐漸有墓碑那麼高,沈清一家已經從墓碑前退到鄉間的路邊,聽著鞭炮噼裡啪啦的炸響聲,望著大火,目送奶奶。

此時身後響起了爺爺的哭聲,那哭聲來自靈魂的深處,只見爺爺佝著身子,一隻手撐在拉貨用的小三輪車上,眼淚婆娑地嚎啕起來。

這場葬禮是按照農村的習俗辦的,整整辦了三天三夜,這三天沈清作為爺爺這一脈家族裡唯一的孫子,經常要和爸爸交替著跟著道士為奶奶祈禱。

祈禱的過程一般是聽道士的安排去作揖或跪拜,目的是祈求神明護佑奶奶,也祈求奶奶護佑子孫。

沈清在祈禱的第二天已經開始感到厭煩,他認為這樣的儀式過於繁瑣,但其實他的內心深處是感受到了自己作為孫子要承擔的家族的責任,這是紮在每一箇中國人心中的責任,生兒育女,興旺家業。

沈清在鄉間聽到最多的就是鄰里間的探問,知道自己是奶奶的孫子後便開始問自己有沒有談物件,什麼時候結婚。

可沈清早已下定決心不結婚,他不想為了傳宗接代而誤了別人女孩的一生。

這場葬禮讓沈清領悟了中國的家族是實實在在生著根的,從前自己如一隻飄搖不定的小草,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但幾年前的一個夜晚,自己和媽媽說明自己喜歡同性的身份後,媽媽坦然接受的那一刻,他這顆飄搖的草似乎透過母親的愛意觸控到了埋在心裡的家族的根,從此連線上了家的根。

有根就感覺身後有依靠,有掛念,因此有了依託,有了力量。

沈清和奶奶並不親密,因為他從小跟著外公外婆在嘉縣長大,而爺爺奶奶是自己高中的時候才來的嘉縣,也就是那時他們才有很多的接觸,沈清對他們的印象就是總和他們吵,但奶奶在自己上大學後就突然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開始對自己很溫柔,沈清畢業後她老人家還常打電話來問自己什麼時候去北京做演員,她想在電視上看到自己。

奶奶的葬禮因為想舉辦得隆重些,多請些親戚來,所以放在了過年前舉辦,但奶奶其實是去年六月份因不小心摔倒磕到了頭沒搶救回來去世的,當時自己請假回到嘉縣看望奶奶的遺體,奶奶躺在殯儀館的棺材裡很安詳。

當時自己好像還沒體會到至親離去的悲傷,直到奶奶火化完,自己抱著她的遺相把她從殯儀館接走的那一刻,那時母親為自己打著黑傘,不讓太陽照到奶奶,一陣清風從殯儀館的穿堂吹來,沈清似乎感到奶奶來找自己,輕輕摸著自己,問自己

“清兒,你什麼時候去北京做演員呀,奶奶想在電視上看到你呀。”

那一刻沈清泣不成聲,那是流淌在血肉裡的愛,從那天起沈清的心似乎就缺了一塊,從那一天起沈清開始害怕孤獨,他開始到處尋找合適的伴侶,從那時起翟葆光便重新闖入他的腦海,鑽進他的夢裡。

鄉村的夜晚很靜,此時離過年還有十多天,風吹得人很冷,沈清此時坐在親戚家的外面的小道上,不一會爸爸從親戚家出來把一隻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對自己說

“奶奶生前說,死後她和爺爺存的錢都要給你。明天回嘉縣了,爺爺會帶你在樓下他們住的屋子裡看存摺。”

沈清望著眼前這個面露疲憊的男人,他曾是那樣固執,不可一世,疫情這幾年竟將他催老了這麼多,沈清點了點頭回道

“嗯。”

爸爸的車在疫情的時候也賣了,如今送他們一家回去的這輛車是爸爸租來開的。

終於要回嘉縣了,這五年半里,沈清只回來過兩次,一次是去年過年自己匆匆回來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吃了幾頓飯便又趕緊去深圳陪父母,陪了父母幾天就又趕緊回上海忙工作了,還有一次就是奶奶去世那次。

沈清不禁思考自己這些年與嘉縣的人,準確的說是與高中的那些人還有什麼化不開的結。

高中畢業前沈清就找到張玉雪為自己當時向她提出在一起的事鄭重道歉了,他勇敢地告訴了她當時向她提出分手的原因,他喜歡同性,不喜歡女性。他本沒祈求得到張玉雪的原諒,但沒想到人家很開心,因為她明白那次的分手並不是她的原因造成的,而是因為別人的懦弱,她微笑著告訴自己沒事,她早就不介意了,而且她和現任男友在一起很快樂。

任意在知道自己考去上海後主動加了自己的微信,想和自己和好,並約自己吃飯,自己當時告訴他沒有什麼必要了,以後就做陌生人就好。後來大學的時候和鍾傑聊天才發現他的另一面,鍾傑和任意都在武漢讀大學,偶爾會從高中同學或者藝考集訓的同學嘴裡聽到有關任意的事,鍾傑告訴自己任意在大學的時候玩得很花,勾引了以前一起藝考集訓過的一個男同學的男朋友,還和人家上床,最後被發現了。還有就是會讓別的男人給自己買鞋,請自己吃飯,作為回報自己會和別人上床。他上了大學後沒有學習表演,畢業後從事了短影片運營行業。

鍾傑畢業後不想從事表演行業,於是還在奮力考研。

沈清對鄧煒感到很複雜,雖然自己已經和他沒有了任何聯絡,也無法再從任何人的口中聽到關於他的訊息,以前每每想到他引誘自己的事都會很恨他,但自從聽到朱玉講了他的故事,他才明白,那時的他們只不過是臭味相投,他們都懦弱不堪,彼此在骯髒中互相尋求慰藉,若不是自己去他家恐怕也不會發生那些噁心的事。沈清後來安慰自己道就當是約一個了天菜,耍了他一個月。

可是一想到翟葆光,與他的情結就橫在心中,怎麼也解不開。

他在高考前的那晚到底有沒有親自己?

如果親了自己,為什麼要和夏珏談戀愛?

為什麼只和夏珏談了兩週就分手?

為什麼明明高二一整年他們都在學校可是他再也不來找自己?

他現在有沒有談戀愛?

他到底喜歡同性還是異性,會為了家族的興旺傳宗接代嗎?

這次回到嘉縣,能遇見他嗎?

沈清搖了搖頭笑了笑,心想

知道了這些又能怎麼樣呢?

難道你還幻想著和他從頭來過?

可下一秒沈清又想

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真的很想明白,那時候我們是否彼此愛過,我們又為何彼此分離,明明兩個相愛的人到最後怎麼就走不到一起!

好想你,翟葆光

從未如此想你

這次回來

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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