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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說得在場的官員們臊得慌。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工部幾個大臣可算同意簽訂免責文書。
哪怕一些沒擔當的,原本盼著端王妃替他們善後的官員,也不得不簽下了免責文書。
眾人簽好了字,妘兮便離開了工部。
否則,再在工部多待一會,人都要窒息了。
離開工部,妘兮就乘上馬車準備回王府。
回去的路上,妘兮本就心情不大好。
坐在封閉的馬車內,沒來由的感到壓抑。
直到經過一處寺廟時,聽見寺廟傳出古老渾厚的鐘聲,以及飄渺的梵音和空靈的木魚敲擊聲在寺廟上空盤桓,內心便靜了下來。
中州是全國寺廟最多的州府,據說整個中州有數百處寺廟。
光是京城,便有數十座寺廟。
幾乎每經過一處地方,就會有一處寺廟。
而這些寺廟,都是初堯帝命令朝廷修建的。
最好戰的國度,最好戰的皇帝,讓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卻修建了最多的寺廟。
諷刺不諷刺?
是不是正因為手上沾滿了鮮血,所以才需要用佛教來渡他們?
妘兮掀開車簾,只見寺廟建在一處高山上。
四周雲霧繚繞,仿若飄在浮雲上的仙境。
寺院映在參天古木中,橙黃色的院牆,硃紅拱門,青灰色的殿脊。
妘兮:“讓馬車停一停,我們去寺廟燒炷香吧。”
於是,秋柳讓車伕停在山腳下。
周圍有許多準備上山的香客,多數都是女子,只少數男子。
妘兮等人像那些香客一樣,踩著臺階往山上爬。
扶著圍欄上山時,妘兮便聽見香客們議論紛紛。
“你們聽說了嗎,東洲世子來咱們中州後不久,便鬧著要出家。”
“即便如今各州統一,他好歹也是個世子,東洲土地肥沃,糧食豐足,人多地廣,將來東洲遲早會落到他手上,他為何想不通要出家?”
“人家堂堂百花王女,嫁到咱們中州當賢妻良母,都沒有想不通出家當尼姑,他不過是來中州當幾年世子,怎就出家了?”
“誰知道呢,許是厭倦了打打殺殺,看淡了各州紛爭吧......”
“聽說他早在東州時,就在佛學方面頗具慧根,熟讀經典,短短几年間,就成了年輕一輩中佛法最高的法師。”
“只是他身為世子,東州王室不許他出家,如今離開東州,自是無人能管得了他。”
“那你們知道他在哪個寺廟當和尚嗎?”
“怎麼,你想讓他破戒?”
“朝廷早就封鎖了他在哪家寺廟當和尚的訊息,說不定就是為了防你這種女施主......”
“討厭~”
“......”
妘兮:“......”其實她也沒那麼想不通,更沒到要出家當尼姑的份上。
另外,聽到眾人的議論,妘兮想到了東州世子江霽。
不過,妘兮和江霽也只有幾面之緣。
多年前,百花州遇上旱災,緊缺糧食。
而東州土地肥沃,糧食充沛。
妘兮便隨阿母一同去了東州,使銀子買了許多糧食,度過饑荒危機。
後來,東州遇到金錢上的危機。
江霽與東州王室拜訪百花州,向百花州借了許多銀子週轉。
那時大人們聊政事,她和江霽都還小,兩人便玩在一塊兒。
二次分別時,她和江霽都依依不捨地哭了。
之後,兩人便再沒見過面。
當她長大後,只是聽說他成了東州將軍,成了戰無不勝的殺神。
那時她還在想,印象中的暖心小少年,怎麼會成為戰場上的殺神?
他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如今再次聽到他的訊息,沒想到他卻成了出家人。
雖然他的身份出現了巨大的轉變,但這一次,她能夠理解他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妘兮聽說了,江霽幼時經歷了喪母,妹妹早夭。
在之後的戰爭中,嫡親的弟弟和哥哥都死在了戰爭中。
這般年輕便經歷了那樣多的磨練,若是沒有皈依佛門,沒有參悟佛道,內心不知會有多痛苦。
“王女,您幼時不是還和東洲世子是朋友嗎,如今你倆都在東州,您要不要打聽打聽他在哪個寺廟?不說找他敘舊,咱去燒炷香也好。”
走在前面的巧夏回頭,小聲問妘兮。
妘兮:“既然他已出家,還是不打擾他為好,以免他想起紅塵傷心事。”
待妘兮等人爬上寺廟,便見門口的牌匾提著“照佛寺”三個大字。
廟內香菸繚繞,殿臺基上雕刻著數百羅漢,殿內擺了神情動作千姿百態的佛像。
妘兮等人上了香後,一名小和尚走到她面前,問她:“施主可要解籤、占卜、或解惑?”
“......”妘兮想了想後,回道:“小師傅,我心中確有一惑。”
“阿彌陀佛。”小和尚對妘兮說:“請施主隨我來。”
妘兮和秋柳對視一眼,眾人便跟隨小和尚來到一處幽靜的院子。
院內的每個房間都有穿著袈裟的大師在敲木魚,或是念經,又或是與香客在說話。
小和尚把妘兮帶到一間房,對妘兮道:“施主,屋內是我們寺廟的寂空大師,你有什麼困惑,可以告訴他。”
說完,小和尚便出去了。
妘兮抬腳進屋,看來看去卻並未看到小和尚口中的寂空大師。
只看見一名男子左手捻佛珠,右手敲木魚。
男子著灰色長袍,容貌英俊,身軀健壯,頭戴白玉冠,如老僧入定般盤坐著。
即便只是閉目敲木魚,此人也一身正氣。
看起來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玉面菩薩,寧靜、慈悲、俊朗無雙,卻又透著神聖的莊嚴。
莊嚴得只可遠遠的瞻仰,若是多打量一眼,似乎都是對他的褻瀆。
妘兮走到男子面前,試著問:“這位施主,請問...你知道寂空大師去哪了嗎?”
“我便是。”
屋內的木魚聲戛然而止,俊朗男子睜開眼,淡笑著看向妘兮。
這種微笑,似乎能讓陽光猛地撥開陰暗的烏雲,驅走人心中的鬱氣。
得知眼前男子便是寂空大師,妘兮驚訝地睜大眼睛。
男子溫雅而清朗,眼眸雖漆黑深邃,卻如孩童般純淨似水。
這般清澈的眼神,妘兮從未在一個成年男子眼中看到過。
人一旦成年後,歷經世事,還能保持內心的純淨,這是很難做到的。
妘兮朝寂空雙手合十,“抱歉,大師,我看你沒有剃髮,便以為你也是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