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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淡淡的血紅色，雨水在泥土地上緩慢流淌，最後在彭亮腳下匯聚。
彭亮轉過身來，此時他的面上汙濁盡去，露出略顯清秀的面龐，常笙三人驚訝的發現他的臉居然不是印象中的面黃肌瘦，而是白中透紅。
“你不是凡人？你是修士！”蔡英此時即便再蠢也能看出事情不對，這彭亮面色紅潤，明顯是靈力滋潤的原因。
常笙這時已然掐訣，一發小火球術便朝彭亮衝射而去，這門最最入門的簡易法術卻已然是常笙威力最大的法術了。
卻見彭亮面前毫無徵兆的出現了一顆墨綠色的珠子，血紅的雨水汩汩匯聚在泥土上，仿若漸漸形成了一個詭異的法陣。
常笙三人只感覺面前突然變得漆黑，失去了意識……
“亮兒，醒醒……”鼻尖傳來婆婆丁特有的氣味，柔軟的觸感令鼻子感到瘙癢難耐。我知道又是兄長在逗我了，我不禁心中煩躁，分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卻總是仍舊像小時候一樣捉弄我。
我張開眼睛揉了揉鼻子，床邊坐著的身影逐漸清晰。那是一個壯碩的像一隻棕熊的男子，黝黑的面板完美的遺傳了父母，用村裡人的話說就是彭宏生來就是一個種地的好苗子。只可惜……只可惜兄長被父母逼的遠離了他心愛的土地，去縣衙做了衙役。
“大哥！”我一把奪過彭宏手裡的婆婆丁，將它攥在手裡捏至粉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再用這種把戲捉弄我了！”
“嘿嘿。”兄長撓了撓頭，又露出他那憨厚的笑，我最討厭的就是他露出這樣的笑容了，被父親打罵、被逼著離開自己熱愛的土地、被逼著和沒有感情基礎的人成親……都在這樣傻笑！
“給！”他掏出一塊石頭遞到我的眼前，“路上撿的，綠綠的，看著真好看，就想著送給你。”
我看著那塊石頭，灰撲撲的放在泥土裡我恐怕都懶得去撿，那灰漆漆的泥土中露出一個小綠點更是險些讓我沒看到。
但我還是伸手拿過來並說了違心的話：“多謝兄長。”以前兄長總會給我帶一些奇奇怪怪的禮物，然後一臉傻笑的遞給我，只是成親分家後見面少了，也少見兄長笑過了。
“這次也是馬上就走嗎？”我問道，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和以往不同，我總想著讓兄長多留一會。
“是啊，衙中很器重我呢，說離了我不行呢！”
呵呵，拉攏人心的手段罷了，也就兄長這種傻子才會信。
“兄長，你甘心嗎？”我還是問了出來憋在心中好幾年的話。
“亮兒，你說什麼呢？”
“我們的一生都被父母安排的明明白白，你離開自己熱愛的土地幹著橫行鄉里的官差，離開心愛的翠姐和一個毫無感情的人成親……這種一眼就望到盡頭的人生，你甘心嗎？”不知為何，我的心情有些激動。
人們都說我有點早慧，是遠近聞名的神童，但是如果因為聰明而能夠看清這毫無意義可言的灰暗人生，那我寧願做一顆頑石。
我望著攥在手裡的婆婆丁，凡人的一生豈不就像這凡草一般？一生的去向都隨風而動不由自主……
“亮弟……”兄長望著我，他的眼睛此刻不再灰暗而是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閃亮，“是啊我的一生已然看到終點了，我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反抗爹孃的決定，但是沒有關係啊！我還有你，亮弟！我知道你生就不凡，你去追尋你的內心！追尋你不可預見的未來！”兄長彷彿早就想過這些，彷彿早就想對我說。
“我嘴笨，不知道怎麼說，亮弟！你一定可以變成最厲害的人！這個家有我……”
我的心裡彷彿閃過驚雷，我真的想過自己要做什麼嗎？我埋怨爹孃的愚蠢，兄長的愚孝，他們被這灰暗的天給遮住了，被壓的喘不過氣，可我呢？我也不過是個怨天尤人的凡人罷了……
大兄走後我在屋後的雜草地躺了一晚上。
回想起我這短短的一生，在我比現在還小的時候就已然認識到了自己與周圍人的不同，我覺得自己聰明異常，他人愚蠢無比，我學什麼都一學就會，對陌生人也能很清楚的察言觀色，以至於小小年紀便能考中童生。爹孃對我“充滿了期待”，但那期待也不過是以後當一個大官，我說我不想當官，我說你們都被這低矮的天空濛蔽住了，我想飛出去，想去看天空之上是什麼。書上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我想做向上飛的鴻鵠。
我想起了爹孃臉上不解的神色，我想到了自己那時候內心的挫敗感。我想說這世界不只有彭家村這麼小，甚至不只有常安國這麼小……但我看到爹孃臉上悲慼的神色，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我不屬於這裡……
那我屬於哪裡呢？
我看著婆婆丁隨風而飛，感到一陣可悲，它的飛翔不是因為自由，而是傳宗接代，所以它們永遠也飛不上高空，它們的歸宿從被風吹起的那一刻就註定了終將會落向泥土……
我逆著大兄離去的路，離開了村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婆婆丁還是鴻鵠，我的終點是天空還是泥土。
但我想自己去試一試，走一條和大兄不同的道路……
我一路向東走，從泥濘的泥土路一直走上平坦大道。鎮上的說書人說常安國中有仙山，名叫白雲山，山中有能騰雲駕霧，移山填海的仙人……我想，那或許是我所追求的人生。
我衣衫襤褸地倒在了白雲山的腳下，來來往往的“仙人”白衣勝雪，衣不染塵。我躺在地上，感覺自己要死了，但是我看到了我的嚮往。
我不能死，我要成“仙人”……
但是來來往往的“人”對我視若無睹，這種情態就仿若我看村裡的那條死狗，毫不在意。
我大難不死，路過的馬伕救了我，馬伕勸我說回家吧，凡人想要拜入仙門，是沒有門路的，仙門中哪裡缺天才呢？仙師的後代生出來哪個不比凡人高一等？又何必培養一個毫不認識的凡人弟子呢？即便你資質不錯，又有什麼用呢？仙人也是人，想拜入仙門，資質、仙緣缺一不可……
我沒有聽馬伕的勸告，鐵了心想要拜仙學道。
我在白雲山下跪了幾個日夜，最後被不耐煩的“仙師”一腳踹進了雪裡，我的心中萬念俱灰，準備躺在雪地裡等死，就在鵝毛大雪即將把我整個人覆蓋住的時候。那馬伕又出現了，他用他充滿裂紋的手把我拉起來，抱著凍僵的我放到馬車上。
馬伕對我說：“孩子，你願意跟我學本事嗎？”
我空洞的眼神逐漸有了色彩，馬伕的樣貌也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一個白衣白鬍子老頭。
我知道仙緣到了，我起了起身想要跪下，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孩子，便把我的衣缽傳給你吧，希望你別埋沒了它……”馬伕的身影化作雪花飄散，我的眼前只剩一個圓潤的墨綠色珠子。
我從這顆神奇的珠子裡瞭解到了更曠闊的世界，我終於知道我之前是對的，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小，天空之上還有更寬闊高遠的天空。
我按照珠子中留下的功法修行，感受到修為的長進我仿若脫胎換骨。
我回到了家，想和爹孃，大哥分享我所知的一切。
村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個人都在忙碌著，做著自己的活計但一切的一切又是那麼的死氣沉沉。
村口的大姨在討論著哪家的姑娘上吊死了，哪家的媳婦幽會情郎被抓住在鬧絕食……
我無心聽這些家長裡短，快步走回家。
我迫不及待要和大兄分享我所知道的真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