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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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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夫給裴昱處理傷處時,魏六一個勁兒地用衣袖抹去額角的汗意,惹得人多看了幾眼,還以為他脾虛才會如此。

裴昱氣定神閒地啜茶,瞥魏六一眼:“慌什麼,傅大夫一人來的?有人同行麼?可曾說明來意?”

魏六愣愣地答:“一人來的,自言入京訪友,順道探望公子。”

隨後腦筋轉了轉,撫掌道:“對哦公子,傅大夫提都沒提傅娘子,還言笑晏晏,甚至給府上帶了土儀……那就不是興師問罪?”

說到這裡,魏六像是心裡大定,放鬆下來,甚至臉上還掛起笑意。

卻見公子手指搭在茶盅邊緣輕叩了下,眉峰壓下,不再言語。

魏六心裡沉了沉,總算想明白。

過去大半年裡傅大夫不肯放棄尋女,還跟暗衛鬥智鬥勇,這下來了京城,又對國公府有恩,那正常情況下都會開口請國公府幫忙找人吧,再不濟也會提上一嘴,怎麼會表現得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看來……傅大夫是知道什麼了。

漸漸的,傅筠留給裴昱的印象也不再只是愛撒嬌賣痴的小女孩。

可氣的是傅筠還格外有禮貌,次日竟過來同他致歉,一臉認真地說她有未婚夫了,這兩年就要成親,是沒法再給他做娘子的。

彼時顯國公夫婦不在京,府裡總管明叔出面,邀傅小娘子住下,府裡定會視作貴客招待。

傅大夫溫言婉拒,領著傅小娘子住進客棧,還特意告假一日,為女兒收拾床鋪,添置日常用品。

後來,傅筠本人真的來了。

父親戎馬半生,吃癟的機會不多,裴昱喜聞樂見。

裴昱坐在窗邊閉目養神。

裴昱嘴上不饒人地回了句:“就那個叫照野的蠻人?我還以為他是你的奴僕。”

傅大夫總是這樣清高。

但細看會發覺,她的字跡同她的名一樣,秀雅清麗,每一封家書裡也充斥著真情,純摯、簡單,卻難得。

起初見腿疾可醫,顯國公大為欣喜,打算聘請傅大夫做他們國公府的府醫,開出的月俸可以抵得上尋常人家好幾年的嚼穀,傅大夫卻婉言謝絕,稱定會照料二公子至行走自如,請國公爺勿用擔心。

寒風捲起枯枝,譁然有聲,朱輪華轂在午後喧闐的街市中緩行。

信裡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傅筠嘰嘰喳喳和傅大夫講每日吃了什麼,玩了什麼,末尾再膩膩歪歪寫一句想爹爹,爹爹什麼時候回家。

通篇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想到哪兒寫到哪兒,沒有邏輯或寫作技巧可言,裴昱想,傅筠一定沒上過正經學塾,沒有人教過她這些。

除此之外,還有數不盡的書信。

傅大夫仍拒。

嶽州的土儀麼?他曾見過的。

顯國公不氣餒,追加籌碼,允諾給傅大夫在京城最好的地段開醫館,換他留在京城,偶爾給府裡瞧瞧病症就行。

對於傅大夫來說無疑是個驚喜,他板著臉責她自說自話,那麼遠的路程若出了事可怎麼辦。可轉眼又愛憐地摸摸女兒的小臉,滿眼都是心疼,問她是不是路上吃不慣睡不好,怎的瘦了一大圈。

只是沒想到傅筠和傅大夫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拒絕了他的求娶,一門心思想著回鄉。

香乾醬幹銀魚乾、蘿蔔芥菜甜米酒……這些,是去年傅大夫給他治腿而逗留京城時,傅筠從嶽州寄來的。

果不其然,傅筠跟炸了毛的小貓似的,騰地站起來,朝他瞪了眼,啐道:“你懂什麼!”然後就氣鼓鼓地跑了。

把別人氣走是裴昱十幾年來樂此不疲的一件事,可那一天他卻沒有絲毫快意,只有沒來由的煩躁。

“公子,到了。”

裴昱掀起眼簾,淺淡地笑了下,吩咐魏六:“把少夫人送去棲雲館,走暗道。”

又想起什麼,讓魏六附耳過來。

魏六聽後大驚,諾諾稱是。

-

行醫數十年,傅從初未嘗有過後悔的時刻,唯有將女兒牽扯進來時,他頭一次悔了。

去年在顯國公府給二公子治完腿疾,傅從初領著女兒和照野踏上返鄉的路。

回到嶽州,一家三口也曾度過一段平靜祥和的時光。

忽有一日,臨時徵召兵丁的訊息傳來,素來跟在女兒身後,對女兒唯命是從的照野一反常態,說什麼都要入伍,對戰南越。

照野是十幾年前被一匹母狼叼來,放在傅家門口的。小孩看著四五歲大,卻不會講話,只偶爾嗷嗷兩聲,身上也一股子豺狼味兒,原是喝狼奶長大的,只是母狼得了病無力撫養,才將孩子交給人類。

小筠也是同樣年歲,正是愛鬧愛玩的時候,也不怕生,天天追著小狼崽屁股後頭跑,反倒把野性未褪的狼崽子驚得貓在樹上不肯下來。

相似的把戲連著玩了十多天,照野只會嗷嗷,小筠便生出不滿足的心思,拉著他蹲在太陽底下,一個字一個字教他說話。

村裡人愛打趣,把照野叫做小筠的童養婿,小筠和照野也覺得將來同對方成親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此聽說照野應了徵召要去當兵,小筠說什麼也不肯,哭了好幾天。

往常小筠眼眶一紅,照野就無條件投降的,這回卻像生出鐵石心腸,就連傅從初鬆口說要不兩人先成婚,照野都不為所動。

傅從初實在沒法,私下問了照野原因。

照野倔強地說,他可以事事聽傅筠的,可以一輩子對傅筠稱臣,但不希望在別人眼裡他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給不了,他想配得上她。

傅從初聽後沉默了半晌,允了照野從軍的事,也花了一夜的時間說服女兒。

為照野送行那日,村裡婦人難產,若趕不及就是一屍兩命,傅從初只得先行回村。

產程格外漫長,待成功接生,又為產婦止血,花去大半日光景,傅筠竟還未歸家。

而這一丟,就是大半年。

發覺有人盯梢的那一日,傅從初如重獲希望,因為他知道這意味著女兒多半還活著。

只是對方也很快察覺他的反跟蹤,水路走得好好的,突然在銅陵縣下船,停滯不前,隨後更是啟程往東南去。

傅從初留了個心眼,僱人跟蹤那暗衛一路到會稽,而他自己將目光投向北邊,打算將長江下游的幾個大城鎮都走一遍。

揚州只是其中一站,原本也是無功而返,孰料,無意中在路邊茶鋪生火用的雜草堆裡發現一張泛黃破舊的招帖,上面是傅筠的畫像。

拿著畫像一路問,傅從初得知這個與女兒極為相似的女孩子是倚紅樓的花娘,也得知花娘曉曉與外鄉人裴公子的一段佳話……亦從人口中打聽到裴公子的相貌。-

“傅大夫,真是許久不見。”

裴昱早已回府重整衣冠,把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來見岳丈。

傅從初笑意斂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褒衣博帶,斯文俊朗的青年朝他見禮。

容華郡主見了兒子那包紮起來的耳朵,簡直瞠目結舌,隱隱又要動怒。只是下人忽然來報,大公子午睡魘住了,醒來後就哭著找阿孃,郡主便什麼也來不及說,匆匆離去。

室內陷入短暫的死寂。

裴昱面上殊無異色,聽傅從初問:“二公子的左耳怎麼了?”

“被小貓撓了,沒什麼大礙,多謝傅大夫掛懷。”裴昱莞爾道,並招呼對方飲茶。

傅從初並不回他,反而問了句:“郡主雲,二公子今年春天就外出遊歷了?”

裴昱挑眸應道:“是,多虧了您醫術高明,晚輩的腿疾才得以痊癒,不然便是連家門都走不出。說來真慚愧,原想去往嶽州拜訪您,但晚輩知您脾性,生怕唐突,就此作罷,還請傅大夫見諒。”

一番話真是說得滴水不漏,傅從初眉心未展,雙手更是暗自攥了起來,目光冷冷攫著裴昱,啟唇道:“傅某此行入京,是為尋女。”

裴昱驚訝地微微傾身。

可還未及說出什麼,傅從初就發覺對方雖是震驚的模樣,細瞧之下眼波卻仍舊四平八穩。

傅從初於是生出不耐,目光也愈漸清寒,直言道:“傅某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因此覥顏請二公子助傅某一同尋女。”

說著,拿出自己在嶽州請人繪的畫像,以及在揚州撿拾的花娘曉曉的招帖。

攤開擺在桌面上,傅從初一移不移地逼視裴昱,眼底凝著墨色,周身隱有慍氣籠罩,“二公子也是見過小筠的,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捧在手心裡疼了十來年,為了她是能夠把命豁出去的。”

“這丫頭沒吃過苦頭,也怪我把她寵壞了,性子驕縱些,也不知道這失蹤的大半年是如何過來的。”

傅從初說到這裡,疼惜地撫了撫畫像上女兒的臉。

畫像上是展顏笑著的,什麼憂愁都不入心一樣,可實際情況又是如何,他根本不知。

傅從初強令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也有所緩和,“在下也不圖別的,只盼父女團聚,若對方肯好好地將小筠還給我,我可以不計較,不追究。”

裴昱眸光淺淡,聽了這話也無甚動容,靜靜凝睇畫像上的妻子,片刻後才看向岳丈。

“傅大夫於晚輩有再造之恩,晚輩正愁無處報答恩情,”裴昱面上頗為誠懇,“尋找傅娘子的事您大可放心,晚輩定當盡心竭力。”

後又熱心地請傅大夫講一講來龍去脈,還問是否報官,全然一副操心模樣。

將人送走後,裴昱稍稍後仰,靠著椅背,掃了眼這個陌生而又冷清的家,哼笑出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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