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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的某日清晨，律師事務所前臺曹紅小妹妹一見剛上班的仐夭就道：“仐律師你的包裹。”說著從櫃檯下拉出一個特大的綠色蛇皮袋。
仐夭拖著包裹剛要走，曹紅從一堆檔案裡找出了張明信片：“還有張明信片是昨天的，昨天下午你開庭去了。仐律師你有東城的刑事案件？我這裡好像沒有登記到。”
仐夭放下包裹接過明信片瞅了眼：“我沒刑事案件啊？東城——我手頭也沒東城的案件，會不會搞錯了？”
曹紅看著信函登記表搖頭道：“不可能吧！仐律師你這姓挺少的。你又不像陳律師，在我這登記的案件當事人和法院法官就有七八個和陳律師同名同姓的。害得我每次接電話都得和他們落實是否是我們所的陳律師。”
東城看守所專用的明信片上面果然是 仐夭的名字，律師事務所名字寫錯一個字，上面留的電話也是 仐夭的手機號。
仐夭開啟一看是班長老薛從東城看守所郵寄出來的，內容很簡單是請求仐夭和他的辯護人毛律師聯絡，並在近期會見他一次，他有事委託。
老薛和其他同學家庭情況相似都是政法系統家庭，父母在外省公檢系統工作。所以畢業後，老薛主要承接刑事案件。
在班裡老薛算不上帥哥，而且做事少年老成，因此大家喜歡以老薛稱呼他，說實話老薛的年齡可比她小不少。
仐夭在西安唸書時就獨來獨往，除了同宿舍的浦浦、唐唐、小楠外，與其他同學關係一般。若不是同學群是浦浦建的，她大抵屬於那種銷聲匿跡的失聯者。即便在同學群，她也是個永遠的潛水人。
唐唐是新疆人，不僅是班花而且是校花。在校時，她的新疆舞是每年學校文藝演出的壓軸節目。而她當年的追求者基本上可以圍著籃球場繞三圈。即便是電視劇三生三世裡的明星迪麗熱巴的顏值也比不上當年的唐唐。唐唐人不僅漂亮，成績還十分優秀。這讓她、浦浦、小楠三大宿舍學渣頗為悲哀，只恨蒼天不公，把好的都給了唐唐。當年，大家都以為最有希望摘得這朵玫瑰的是“富帥”鄭晨公子，誰也沒想到唐唐居然嫁給了“小老頭”老薛，而且是全班那幾對中第一個出嫁的。
老薛的能力是有目共睹，在去年被帶走前，聽說已經給唐唐買了套別墅，而且已經準備自立門戶開律師事務所了。正在大家認為唐唐有眼光，沒嫁給那個紈絝鄭公子時，老薛出事了。
老薛的案子在省裡也是很有名的大案要案，涉及的官員、律師、金融系統人員近百人。從立案到如今，仐夭算了算時間，應當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了。雖說她和唐唐因為同在一個宿舍關係親密，但畢業後兩人就沒有聯絡過。而老薛和她並無太深交情，這次要見她是為了什麼？刑事案件委託？不會，他老薛的專業能力和關係可比仐夭要強大得多。那還有什麼事讓老薛指名道姓的要見她、要委託？
以仐夭的智力必然是猜不到的，她也懶得猜。回頭給那毛律師去個電話，或許那位律師知道什麼。
仐夭把碩大的包裹拉回辦公室，開啟一看笑了。
是浦浦和小毅郵寄來的，拆開綠色的蛇皮袋，裡面是個大紙箱。正面畫了只雞、抓狂的黑眼圈浦浦和一把刀。浦浦留言道：“絕交、友盡、一刀兩斷！夭夭，你是毒藥！我哪裡得罪你了？送什麼不好，非送尖叫雞給我家小不點！告訴你，我三月沒睡好覺了、快瘋了！我家裡要麼是尖叫雞的聲音，要麼是小不點找雞的哭聲！你把雞給我帶走！”
仐夭沒有送禮的經驗，去徐州前想著給浦浦的寶貝女兒帶些禮物。除了正常的小公主服裝外，就是送了只尖叫雞。這禮物是鄰居家孩子建議的，說是很流行。仐夭只考慮了小朋友的喜好，卻沒管她媽的情緒。仐夭總結了下以後送未成年人禮物一定先考慮法定監護人的意見。
箱子背面畫了只帶牛仔帽的猴子，這是小毅的標誌。小毅留言就簡單多了“謝謝，案件執行完結。送上你喜歡的徐州小吃。小毅。”
小毅是個聰明人，只要提醒下方向，他會很快領會並舉一反三完成剩下的工作。
箱子開啟了，最上面是那隻被折磨得沒有雞樣的尖叫雞。下面是一箱油饊子和浦浦寫的油饊子在徐州菜裡的做法。在徐州，小毅帶她吃遍徐州小吃。每一道菜都讓仐夭稱心如意，仐夭很奇怪問小毅怎麼知道她口味的。小毅笑道：“我只是按浦浦的口味來請客而已。你倆口味除了你偏甜一些，就沒啥區別。”也是，畢竟和他們一起租住了一年，小毅這樣的聰明人早把仐夭和浦浦這兩傻子看得清清楚楚了。
4月中旬的一個週末，仐夭約了東城的毛律師一起去看守所會見了老薛。
老薛除了頭髮短了，沒戴眼鏡外，沒什麼太大變化。
走進會見室，他眯著眼睛認真看了看仐夭，右手習慣性地去扶眼鏡，而後又想起沒戴眼鏡，尷尬地笑了笑：“最不習慣的就是沒眼鏡，看不清楚東西。”
他先和毛律師就案件進展聊了聊，簽完筆錄道：”毛律師，我有些私事和仐律師談一下，關於離婚！“
毛律師點了點頭：”按規定我必須在場，你如有我不方便聽的事，我帶上耳機。”
老薛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可迴避的，但畢竟涉及夫妻間私事。”
毛律師將手機上的耳機帶了：“我不想知道那麼多，累！仐律師您抓緊，看守所馬上要下班了。”說完，坐到一邊，開啟了手機音樂。
老薛直接道:\"委託協議和授權書帶了沒有？“
仐夭拿出了合同和授權書遞了過去：”離婚？和唐唐？想清楚了沒？“
老薛快速掃了眼合同：”筆！“
仐夭遞過筆：”哎，這是你自已的意見還是唐唐的？“
老薛一邊簽名一邊道：”我的意見，唐唐那裡需要你跟她做工作。你剛才也聽到了控方建議刑期在10年以上，我不想拖累她。“
仐夭很怕做離婚案件，男女間那些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以及為利益而爭奪的人性醜惡讓仐夭避之不及。她沒想到自已接的第一件離婚案居然是唐唐的。”你父母會怎麼想？他們是不是會認為是唐唐要和你離婚？“
老薛遞過簽好名的協議和委託書道：”畢業那麼久，沒做過離婚案？很生疏啊！我記得你當年的論文是關於婚姻法的，真是的我還以為你會往這方向發展！筆錄先做好，然後按我口述寫一份離婚協議，我在筆錄和離婚協議上簽名後，用你的手機給我錄個影片。在給你的委託協議上有我父母的聯絡方式和唐唐聯絡方式，把我影片發給他們就行了，他們會尊重我的意見的。我不擔心父母，但唐唐比較固執，我擔心她和孩子。“
”既然擔心唐唐和孩子，那你做這件事難道沒考慮嗎？“仐夭對老薛有些失望。同學中優秀的人才並不多，當年大家都認為能出成就的班裡只有老薛、小毅兩人而已。小毅決定從商和法律圈無緣。眾多同學中沒有依靠家庭、沒有進入體制、獨自闖蕩江湖並有所成就的只有老薛一人。萬萬沒想到一向謹慎穩重的他，居然第一個坐上了被告席。
”仐夭，以後不要代理刑事、經濟大案件！這些案件背後的水太深，即便你想獨善其身，也會被裹挾進一些你都不知道的局中，而你們幾個又都是心思極單純的女孩，尤其是唐唐！她內心既單純又驕傲。而我——離開學校後，就一步步被自已的野心左右，忘記了父母的提醒，甘願受人擺佈，最終淪落到如此地步。我不想將唐唐拖入這個泥潭，太髒了！我只希望她離開這裡，遠遠地離開。她這樣的好女孩應當生活在陽光下、無憂無慮。“
仐夭一邊做筆錄一邊問道：“你們夫妻共同財產、債務和孩子，你怎麼打算的？”
“我們倆沒任何債務。存款目前有一百多萬，這筆錢我要用來支付律師費、罰金和賠償，如果認罪認罰估計可以少判一兩年。股票和債券在唐唐那裡，按市場行情，應當有五六十萬。不動產我有兩處，一處是出租在外的公寓是當年我和唐唐的婚房。這套房產大概是78平米，是我婚前財產，市場價格在80萬左右。還有套別墅大概500平米，目前還沒辦理產權證，這套是我們婚後房產。目前這套別墅有貸款一百萬，還好當初合同是唐唐簽訂的。你告訴唐唐把公寓賣了，儘快出手。加上她手裡的股票、證券的錢足夠歸還貸款。貸款還了後，這別墅直接落在唐唐名下，別墅給她。我們車子有兩輛，一輛白色寶馬是老車，一輛黑色奧迪是新車。寶馬她在用，也不值什麼錢了！設法把奧迪賣了，反正這十年我也開不了。車錢就算做我以後到監獄的日常費用。”老薛停頓了片刻，他發現仐夭記錄的速度根本沒辦法跟上他的節奏。“出售那套公寓需要公證處進來辦理委託公證，你找東城四海公證處主任老張，他是我朋友。我不記得電話號，你直接找他就好，他會盡快把公證書郵寄給你的。孩子，你也知道還沒滿兩歲，肯定是跟唐唐！即便我父母不捨得，也沒辦法！麻煩唐唐節假日時帶孩子看看我父母，畢竟我是獨子。另外，我在律所有股份。那個所我也回不去了，你到我所裡跟我合夥人談一下，我剛簽訂的授權書中有一份是給他的。我股份轉讓款不要低於100萬，我想他還不至於那麼傻。唐唐一直在學習國際貿易法，去年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錄取，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她本該做她喜歡的事。她是讀書的料，我希望她不要放棄。這筆轉讓款就作為她留學費用，錢不多，省點的話應當夠用！”
仐夭擬好離婚協議書，老薛簽了名：“那我們之間代理費如何結算？”仐夭問道。
老薛無奈道：“委屈你一些，20萬吧！這案子你也不需要出庭，正常的也就30來萬。老同學給個優惠？費用你直接跟唐唐要，她手裡還有點流動資金。另外公證費，也讓唐唐直接打款給老張。”
這是仐夭當律師以來單筆金額最高的代理費，而且只有短短半個月時間。5月1日勞動節，唐唐獨自從新疆飛回東城。兩人約在東城湖邊的那套別墅見面。
別墅除了二樓幾個房間裝修了外，其他還沒有完成裝修。院子裡堆放著建築材料，顯然是中途停工了。
唐唐氣色不錯，一身品牌套裝，更顯身材的窈窕，看不出是個剛生完孩子沒多久的人。
“家裡有些亂，那個代理費收到沒？”唐唐把行李從寶馬車上拎了下來。
二樓裝修的只有一間臥室和一間書房。書房裡堆滿了櫃子、案卷、資料，電腦。
唐唐直接將仐夭帶進了臥室。臥室也足夠的亂，總算比書房強一些。
仐夭將包裡的資料袋遞給了唐唐：“離婚協議上簽字，過完節我們一起到民政辦理離婚手續。發票和公證書也在裡面，結婚證原件、影印件，夫妻共同財產相關證件原件資料你要一併給我。”
在同寢室裡，唐唐是比較感性的，是個看電影都會感動落淚的人。仐夭原來以為唐唐會因為離婚而傷感，如今看來她是想多了。唐唐麻利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而後翻箱倒櫃的找結婚證等資料。
“老薛，他怎麼樣？看守所我打了幾次款，那裡面伙食怎麼樣？他父母為他找的北京律師你見到沒？我本想委託名律師的，他父母不讓我插手。”唐唐總算找齊了資料，從書房裡找了個電熱水壺，給仐夭衝了杯速溶咖啡。
仐夭抱怨道：“我不喝茶和咖啡的，換杯白開水！老薛影片不是發你了？他氣色不錯。至於那裡面伙食，我聽說比西城的要好些，起碼每月可以有五百塊零花錢賣水果、酸奶、零食之類的。毛律師是老薛朋友，北京律師我沒見過。”
唐唐重新倒了杯白開水：“這麼多年了，口味還沒變的只有你了！我家小刺蝟週歲生日宴，你怎麼不來？”
仐夭吹了吹手裡的開水：“我不太看同學群，去年那會兒估計在出差吧。”
唐唐開啟了手機：“我們的小刺蝟，好看嗎？你看他眼睛多大！”
“你家刺蝟眼睛是藍色的？你和老薛眼睛都是黑的呀！”果然是個漂亮孩子，仐夭沒想到老薛這麼普通一個男人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兒子。
唐唐得意的滑動著手機上的相片：“我小時候一隻眼睛也有點藍，我媽媽是維吾爾族人，她的眼睛是全藍的。小刺蝟像姥姥。”
仐夭看著這五百平米的大HOUSE感慨道：“這值多少錢那，老薛對你真好！貸款你還清楚了，辦完離婚手續，我們再去辦下房產證。你知道東城房地產登記地在哪嗎？”
唐唐嘆了口氣：“老薛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從來不覺得房子大有什麼好。這裡是剛開發的別墅區，屋子那麼大卻只有你一個，你不覺得晚上有些恐怖嗎？”
對於在60多平米老公房和父母擠在一個屋簷下的仐夭來講，買大房子是她一輩子的夢想。
唐唐轉頭一笑又道：“不過過些年應當值些錢，夭夭你買房了嗎？沒買趕緊買，這房地產老闆是老薛的朋友，私下聊天說過，未來兩年這房地產會瘋漲，現在是低谷。”
仐夭笑了笑：“在城郊買了一套期房，98平米而已，貸款的！”仐夭心道：得虧老薛大方給了20萬代理費，這換房計劃能夠提前實現了。
唐唐點了點頭：”按我的意見100平米就夠用 了。老薛原來打算自已辦所，為了節約租賃成本，所以買了這套別墅。以後事務所接待在一層，二層是辦公室，三層才是住所。地下室當檔案室。如今看來辦所的事要在等幾年了，等我留學回來！“
仐夭不解道：”你自已來辦律所？看你這樣也不是跟老薛沒感情啦，你還同意離？“
”為了成就我的夢想，老薛放棄了很多。現在輪到我為他做什麼了，現在我法律實務不行，幫不了他。成立律師事務所是他的夢想，總有一天我會像他成就我一樣去成就他。再者，他回來後總要有單位能接納他，給他交社保不是？以前我以為他在外面有其他女人，現在看來我還是不瞭解他。他為了早日實現成立律師事務所的夢想，才被人操縱。他有錯，我也有錯，如果我能早些發現、早些制止，老薛不會幹這糊塗事。“
仐夭奇怪道：”你倆是離婚嗎？這情真意切，纏纏綿綿的撒狗糧哪！“
唐唐笑道：”他要離的喂！我幹嘛不離，又不是一兩年。我這麼年輕貌美，萬一把持不住，豈非給他綠帽子戴？這十年自由，我可得好好玩耍，我要讓他知道，沒有他唐唐依舊是唐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