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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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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是一夜之間,卻彷彿一切都變了模樣。曾經相愛的兩人早已漸行漸遠,那根掛在城牆之上的繩子,也已然變成了李清照與趙明誠之間的一道深深隔閡,往事終究成了過去,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

關於趙明誠身為知府卻棄城逃跑的事情,經過層層稟報,很快便傳入了皇帝的耳中。天子之怒,伏屍萬里。可在如今的亂世之中,或許是出於對人才的珍惜,皇上也只是罷免了趙明誠的官職,其他暫無更重的刑罰。可趙家雖是避免了牢獄之災,卻也因此丟了名譽,再也不能如同往日一般風光無限。

沒了這江寧知府的官職後,張沐便和趙明誠一同搬出了這知府府邸,隨後暫住進了江寧的一處偏遠小院中,兩人打算待到收拾好了行李,便立刻離開江寧,繼續往南方去。只是經此一事,那趙明誠似乎瞬間蒼老了不少,他也再無案牘之勞行,只是終日坐在那院中,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透過屋內的窗,張沐看向了院中的趙明誠,他明明在前幾日還是一副胸有成竹,自有打算的模樣,可如今卻一顯頹態,一切都再無往日景象。

那夜發生了什麼,張沐已不願再去想,平心而論,如今的她對趙明誠只是充滿了失望,作為江寧的知府,在被叛軍入侵時,他第一時間沒有想到要守護江寧的百姓,更是直接拋棄了李清照這位髮妻,隨後獨自一人拿著繩索從城牆處棄城而逃……可俗話說,越不願想起什麼,卻越總是能想起。此時張沐的眼前再次浮現起了那根掛在城牆上的繩索,想起了趙明誠的棄城而不顧。想到這些,她深深嘆息一口,便挪回了視線,不願再去看院中的趙明誠。

待到行李收拾齊整,他們便離開了江寧,繼續向南方遠去。只是這一路上的兩人早已不再如往日那般和睦,那股背叛的感覺讓張沐無時無刻不覺得如芒在背,心中苦悶異常。

終有一日,兩人路過烏江,坐在那一艘小船之上,看著這滾滾的江水,這時的張沐似乎終於理解了那首《夏日絕句》中所蘊含的無盡的悲傷與憤恨。她明明一心關注政治與國家存亡,可最終她最深愛的丈夫卻當了逃兵,選擇棄全城百姓於不顧。而如今的朝廷也在風雨飄搖中過得戰戰兢兢,毫無屬於大宋的威嚴。

情深至此,張沐也是終於理解了李清照的那股憤懣之情,坐在這艘小船上,再看看這古老的烏江,此刻的張沐似乎是與李清照的那股情感融為一體,一股憤懣之情在她的心頭久久流轉,最終使她站在那船頭之上,迎著那江上的微風,誦讀出了那首《夏日絕句》。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一首詩之間,短短几句卻將心中的憤懣情感抒發的淋漓盡致,也將如今家國破碎的苦難景象表現在眾人眼前。一語畢,張沐的心中再次被李清照的才華而折服。她的詞中不僅有著女子的婉柔,同時也有著金剛怒目的雄壯之氣,這般的奇女子,又怎能讓人不動容?而此刻的趙明誠正站在她的身後,聞聽之後只感到愧悔難當,深深自責。

渡過烏江之後,兩人繼續漫無目地往南方而去,一路上雖是辛苦奔波,卻也少了些案牘勞累,也算是一番怡然自得。只是在此途中,一封調令卻又打亂了兩人的規劃。1129年,趙明誠又被提任到湖州做官,他在驚喜之餘,便又立刻收拾行李,與張沐分別,從水路改走陸路,準備奔赴建康受召覲見。

在趙明誠臨行的前一晚,張沐看著那滿滿的藏品,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傷之情。如今的她身臨其境,也確實是懂得了李清照的那些悲傷與痛苦。她是心懷遠大志向的女子,對於國事她亦是關心萬分,可如今丈夫的軟弱,不僅讓江寧百姓遭受苦楚,更是讓這大宋也蒙上了一層陰影。可她的羞愧,她的痛苦又有誰能理解呢?

再看著面前的這些藏品,張沐長嘆一聲。她心中明白李清照對於這些東西的喜愛,這其中大部分的典藏都是她與趙明誠兩人的心血,又怎能輕易割捨。可是如今時局動盪,兵禍隨時將至,而丈夫在兵變中的懦弱也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在這亂世之中,讓她獨自一人帶著這些藏品奔波……想到此處,張沐閉了雙眼,她有些不願再去想李清照的那份辛苦,這樣一位堅毅的女子,她受的每一份苦楚都讓張沐為之心痛。

“小君,為何還沒休息啊?”

昏暗的屋內突然亮起了燭光,伴隨著來人的詢問,張沐便轉身向身後看去,只見趙明誠拿著燭臺,站在屋外向她張望著。

“明誠,我有事想問你。”

見她開口,趙明誠面色一喜,自從那件事之後,她便開始疏遠起了他,如今兩人再次如同往日一般說話,這可讓他高興萬分。於是他連忙說道:“小君問便是。”

“如今時局動盪,你又要去建康覲見,若是我們走散了,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這些藏品可都是我們兩人的心血,若我真發生不測,可該如何是好?”

聽聞此話,趙明誠的面色凝重了幾分,他嘆了口氣,繼續答道:“若遇到了不測,先丟輜重,再拋棄衣物,然後依次是書冊、卷軸和古器,而我們二人所收藏的最為珍貴的《趙氏神妙帖》不能失去,若非萬不得以……最終只能與小君共存亡。”

張沐的心中一沉,那雙眼睛也開始變得黯然無光。趙明誠的這些話早已被史書記錄在冊,而她也早已知曉,他定會這樣說。可當他真的將那些言語擺在她的面前時,一股無力感也在此時油然而生。她當然明白這些收藏對於兩人的重要,也能理解如今這都是萬不得已之策,可是……這些言語對李清照來說又是格外的殘忍,不知那位堅毅的女子在聽到這些話時又會想些什麼呢?

“小君……我……”

“不必再說,我已經知曉了。明誠你放心,我定然會與這些藏品共存亡。”

原本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可後續發展的如此之快,還是讓明知未來的張沐心中陡然一驚。在與趙明誠分別不久後的某日,她正在路上的一處驛站修整,卻突然收到了一封急信。她回到屋內開啟信紙,卻只看到了趙明誠病危的訊息。如今作為李清照的自已一人在外逃亡,而丈夫卻突然病危,這一切的打擊讓她猛然間覺得一陣天昏地轉,下一刻便癱倒在了那床上。

由不得浪費時間,還未緩和心緒的張沐便坐在了那前往建康的馬車之上,她的手緊緊抓著那張信紙,心中惴惴不安。經歷了這一路上的苦楚和顛沛流離,她也確實是真正感受到了李清照的無助,如今只剩她一個人在外,而和她相濡以沫的丈夫也即將離她而去,這一系列的打擊讓張沐實在有些慌神,她真的無法想象那份屬於李清照的堅強,李清照不僅才華橫溢,更是無比堅毅,她的強大更是張沐她所無法比擬的。

終是到了建康,當張沐再見到趙明誠時,他已然病入了膏肓。張沐快走了幾步,隨後便撲在趙明誠的床前,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淌,此刻她同時也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份生離死別所帶給李清照的痛苦……

“小君……”

似乎是感受到了張沐的到來,趙明誠掙扎著睜開了雙眼,他微微舉起手,示意張沐再向前方來些。見此情景,她便立刻到他身側,隨後俯下身子附耳傾聽著。

“小君,我已經病入膏肓,恐怕是要與你……分別了。”

雖是這短短一句話,可他卻依舊說的格外費力,那蒼白的臉色也變得更加病態起來。

“明誠……”

“我走後,恐怕是要勞煩小君獨自照看我們的藏品了……還有,那本《金石錄》也要小君費心整理……我恐怕是,再也不能陪著小君了。”

短短兩句話,似乎已經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待到說完之後,他便閉了眼睛,靜靜躺在那床上,再無任何氣息。

“明誠……明誠!”

張沐握住趙明誠的手,剎那間淚如雨下,儘管她早已知道結局,但當離別真正來臨,她仍然心如刀絞。

“大娘子節哀,可要重視您的身子啊。”

一旁的醫師連忙令人將張沐從地上扶起,隨後將她扶到了那木椅上。待到一杯清香的茶水下肚後,張沐的情緒也是穩定了不少,她謝過了醫師,隨後便仔細詢問起趙明誠的病情來。

“還請問您,明誠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前幾日與我分別之時,他還……”

“唉,還請大娘子節哀。趙知事他在來建康的路上偶染急症,可是趕路緊急,趙知事便先行服用了些寒涼的藥物,這才導致最終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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