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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間㹳的認知裡,五行學說,指金、木、水、火、土這五種構成世界的元素,它僅僅是一種假說,一種與自已無關的理論。
但在藍星,有這樣一批人以陰陽五行的方式認知世界,五行有了別的意義,不再單純地指五種自然界中常見的材料。
如果在擁有魔法的世界裡,以這樣獨特的視角來看待世界,是否那樣的世界,會更加多姿多彩呢?
目睹了眼前的奇景,風間㹳忍不住這麼想。
從漩渦中心升騰的水柱並未消散,隨著李惇昰的運功,水柱開始旋轉,隱隱有成為水龍捲的徵兆。
李惇昰高舉著雙手,在天空合攏,一根長著幾片綠葉的木頭杖子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看起來不過是隨處可見的破爛木棍罷了,李惇昰卻將它視若至寶,雙手高舉,對著天空。
掛滿繁星的夜空沒有異色,杖子的頂端卻燃起了藍白色的火焰。
宛若指引迷途旅人的明星,閃耀的藍白色火焰開始在李惇昰的杖子上燃燒。
風間㹳知道那是什麼,在藍星,這是被稱作“聖艾爾摩之火”的現象,雖然其本質是一種由大氣的電場導致的發電現象,並非是火,而是光。但在還沒有用科學解析自然現象的古代,於大海上航行的水手們都將之視為神蹟,視為神明的庇佑。
風間㹳身上穿著的絨毛衣服噼啪作響,他的頭髮也根根豎立起來。
這一切都表明,此刻他們正身處於一處強度足夠高的電場之中,電場在李惇昰的木杖頂部點起了“聖艾爾摩之火。”
“李惇昰!你真來啊!”
姑且將電場當做李惇昰釋放的吧,但天邊那一團正在靠近的烏雲是怎麼回事?
黑雲翻湧,從風間㹳的視線能看見邊緣湧現,隔絕星空,正急速向李惇昰頭頂飛來。
“我當然要來真的啊!風間㹳,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麼要來到狛納嗎?你不想知道你在狛納的意義是什麼嗎?”
“我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啊!”風間㹳被李惇昰的腳爪抓著,在空中欲哭無淚,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啊!你看見那邊的雲了嗎?!你再不停下來我倆都要被雷劈了啊啊啊啊啊!”
“我不!劈就劈,劈死得了!我一定要知道,風間㹳!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天機!二十三年啊,整整二十三年啊!我從來都沒遇到過這麼有趣的事情!”
只是有趣?只為了有趣就這麼瘋狂嗎?!
“大哥!我求你了!”風間㹳的聲音帶著哭腔,雷雲已經開始在他們的頭上聚集了。
風間㹳大喊道:“李惇昰!你快給我停下來啊!誰知道後面會不會出現比我更有趣的事情呢?你要活著才能見到啊!而且!最關鍵的是!你死了我怎麼辦?這裡完全看不見陸地,你要作死也先把我送回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風間㹳大叫,帶有沉重壓迫感的烏雲停止了擴張,一時間,連寒冷的海風都像靜止了一樣,它也在害怕即將到來的神罰嗎?
“五行演算法!陰陽盤!開!”
李惇昰大吼著,將手中燃起聖艾爾摩之火的木杖,連同自已的一片羽毛一起扔進了水龍捲當中。
右眼中的獸印散發出了濃稠的灰色,一輪陰陽出現在了灰濛濛的霧氣中。
木杖與羽毛進入水龍捲之後,水龍捲便停止了旋轉,重新歸入海洋,但漩渦並沒有消失,反而出現了另一股方向完全相反的水流, 衝入了旋渦。
凹陷的漩渦變得平靜,一輪無形的陰陽慢慢呈現在如鏡子般再掀不起波濤的海面上。
“轟——”
雷霆原本屬於自然界中,與聖艾爾摩之火一樣的放電現象,在擁有魔法的狛納世界裡,它擁有了新的存在方式。
神威。
讓人窒息的雷霆粗大到風間㹳看不見它的邊界,不會融入夜空的黑色雷霆宣告著自已是神的武器,在落下時急速變小,變成只會攻擊到李惇昰的細小雷霆。
但黑色雷霆帶來的壓迫感依然十足,風間㹳全身上下,彷彿血液都在這股神明展現的威光中停止了流動。
自已還在呼吸嗎?自已的心臟還在跳動嗎?自已還活著嗎?
風間㹳感受不到自已一絲一毫的存在,黑色雷霆已成為這片世界唯一的主宰。
“抱歉……”
李惇昰帶著歉意,朝風間㹳笑了笑。
他的推衍天機才剛剛開始。
忽然,帶有寒意的白色雷霆從平靜的海面,從水流彙集的陰陽圖中出現,如同一條出海的白龍,在黑色雷霆即將劈到李惇昰時,迎上了天空的黑色雷霆。
一黑一白兩種顏色的雷霆相碰的瞬間,轟鳴之聲響徹至天涯海角。
曾經是雪凜館,如今已重建為燈塔的地方,那守塔的獸人被忽如其來的轟鳴嚇了一跳,他拿起望遠鏡觀看遠海,卻只看的見黑與白的雷霆交匯,宛如畫在半空中的陰陽圖。
而在雷霆中心的兩人就更不好受了,黑白雷霆的交匯帶來的衝擊和風暴,讓風間㹳感覺自已隨時都會被撕碎,周圍的海洋在此時都變得寂靜無聲,因為海下的生物都在竭盡全力,逃離神威現世的地方。
只有位於海面的陰陽圖,依然波瀾不驚。
“這是——天師!您要助我!”
李惇昰激動地大叫起來,朝著北境的方向一拜,在白色雷霆勉強與黑色雷霆抗衡時,他右眼的陰陽圖中心,獸印的光芒愈發明亮。
“[明鑑眾生]!”
李惇昰說出了自已獸印的名字。
下方位於海面的陰陽圖,此刻發出了朦朧的藍色亮光,海洋中的發光生物都浮在陰陽圖中,將陰陽圖照耀得彷彿下面連線著一個異世界。
李惇昰右眼中的陰陽圖,正向海面的陰陽圖靠攏,兩者正逐漸抵達同一頻率,同一方向。
黑色雷霆氣勢不減,白色雷霆被壓得節節後退,再過不久,就抵擋不住了。
“抱歉……風間㹳。”
“你現在知道道歉啦?那就快停下——”
李惇昰鬆開了腳爪。
風間㹳在錯愕中,筆直地從十幾米的高空掉入海中。
不過風間㹳並沒有什麼大礙,李惇昰的羽翼掀起的風保護著風間㹳安然入海。
沉入海洋——這樣讓風間㹳恐懼的後果並沒有發生,在海洋發光生物的照耀下,風間㹳就平躺在海面的陰陽圖上,風間㹳感覺自已就像是摔在平地。
風間㹳能聽見海水流動的聲音,能聽見半空中李惇昰不停念訣的聲音,他思考著李惇昰所宣告的獸印,[明鑑眾生]……聽起來似乎只是觀察他人的獸印,不過確實很適合李惇昰這個僅僅為了有趣,就甘願付出生命的怪人。
風間㹳遙望著半空中的李惇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白色的雷霆從風間㹳的身旁飛出,這帶著雪氣的寒冷雷霆聲勢不大,仍在苦苦支撐神的責罰。
“唉,這傢伙也是不怎麼聽勸的人,我怎麼老碰上這種人呢……不過,事已至此,你想算就算吧。”
風間㹳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現狀,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陰陽圖上,還有閒心開始觀察起在天空角力的黑白雷霆。
雷霆,在藍星屬於已經解析完畢的自然現象。被譜寫進各系神話中,通常以神的怒火而出現的雷霆,早已褪去了神秘的面紗,但在這狛納,在風間㹳的眼前,就有兩股明顯不屬於自然界的黑白二色雷霆,正在某人的掌控中互相對抗著。
風間㹳再度升起了對魔法的嚮往。
黑白二色雷霆侵佔了天空,風間㹳感覺自已現在在看黑白電影,世界都染上了它們的顏色。
風間㹳聽得見水流的聲音,他沒有察覺到,匯聚成陰陽圖的水流已經停止了流動,脫離術式的掌控,重新迴歸了大海。
李惇昰的羽翼拍動著,降落到了低處,他的腳爪踏在了逐漸崩潰的陰陽圖上。
李惇昰右眼中的陰陽圖也在崩潰,獸印黯淡無光,一行血淚從李惇昰的右眼流了下來。
“這……李惇昰,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風間㹳……我有話想和你說。”
風間㹳被李惇昰的嚴肅語氣搞得有些緊張,問道:“什,什麼事啊……”
“風間㹳,你……不,應該這麼說才對。”
李惇昰因疼痛閉上了右眼,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從天而降的黑色雷霆,擠出微笑,說道:“風間㹳,你要拯救世界——”
細小的黑色雷霆在這一刻瞬間膨脹,彷彿是這黑夜壓了下來,白色雷霆不敵,剎那間崩潰,被擠壓成了一團朦朧的光芒,籠罩在風間㹳和李惇昰身上。
轟鳴,風間㹳除了轟鳴之聲外什麼都感受不到了,他的四周全是黑色雷霆,就像他正遨遊在由雷霆形成的海洋中。
李惇昰就在風間㹳的眼前,說完那句話之後,黑色雷霆形成的天便壓在了他身上。
如此近距離的爆發,風間㹳直接被嚇傻了,他身下的陰陽圖也因施術者的中斷而崩潰,風間㹳“撲通”一聲,沉入海中。
風間㹳曾學過游泳,但這裡是深度恐怕非常離譜的深海,再加上自已還處於驚恐當中,風間㹳被嗆了一大口水,他忍痛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星星與月亮的光芒無法穿透烏雲,亦無法穿透海面,海洋下方雖然有許些光源,更廣闊的依然是那未知、彷彿無邊無際的黑暗。
頭一陣發昏,伴隨著海水進入氣管的劇烈不適感,李惇昰給予的羽毛還牢牢貼在風間㹳左手的核心熀源上,因此風間㹳並沒有感受到海洋刺骨的寒冷,但未知的生物嗅到了這股甘甜的熀源,開始向風間㹳所在的位置移動。
風間㹳看見海洋深處的黑暗彷彿在移動,嚇破了膽,拼命掙扎,卻離海面越來越遠。
不對,不對!不要急,冷靜——
摒棄掉,丟掉那些感情——
風間㹳在緩慢下沉了幾秒後,迅速拿出了不離身的黑色木盒,但李惇昰的羽毛完全包裹住了核心熀源。
風間㹳將羽毛撕開,深入骨髓的寒冷刺痛著風間㹳的每一個毛孔,風間㹳不敢再拖延,將黑色木盒握在左手後,發動了術物。
但一次的空間移動顯然不夠,風間㹳再度發動了術物,這一次他出現在了距離海面只有半米的高度處。
風間㹳落下時,及時扒住背身,不往下沉的李惇昰焦黑的身軀,開始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額!嗚,咳咳咳!”
風間㹳緩了好一陣,他這才看見李惇昰的臉被海水浸泡,連忙把李惇昰翻了個身,這一下又把自已弄得差點沉入海中,經過一番折騰後,風間㹳才終於把李惇昰翻了過來。
將手放在李惇昰的鼻孔,那長長的金色尖嘴上面,還有微弱的呼吸,風間㹳這時才安心地嘆氣。
這安心感並沒有持續多久,風間㹳環顧四周,陰雲不見蹤影,夜空的星星與月亮重新冒出了頭。
四周的海面上漂浮著許多海洋生物的屍體,似乎是沒能來得及逃離雷霆的範圍,也有一些不具備思考能力的生物。
“……我怎麼沒事……?”
風間㹳到處摸了摸自已的身體,他的左手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風間㹳的臉一陣抽搐。
風間㹳舉起左手,看見核心熀源與左手掌心的連線處,一片血肉模糊,更為可怕的是,核心熀源露出來的部分,出現了一道裂痕。
風間㹳一陣頭暈。
“……這都什麼事兒啊……都怪你……”
風間㹳輕輕拍了一下李惇昰的腦袋,如同紅色王冠的頭部羽毛輕輕搖晃了一下。
風間㹳這才開始用在十泉湯學到的醫療手段來對李惇昰問診。
“嗯……好像很嚴重……”
風間㹳覺得自已說了句廢話,李惇昰潔白的羽毛全都被劈得焦黑,這不用把脈也能看出來。
但李惇昰的脈象很平穩,雖然微弱,但是穩定。
風間㹳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在白色雷霆崩潰,黑色雷霆壓下來的時候——
“好像那時候的白色雷霆護住了李惇昰和我……?但這狀況……應該說只護住了李惇昰和我的心脈,我受到的大部分衝擊都被核心熀源吸走了,不然也會和李惇昰一個慘狀……”
風間㹳冷靜地分析現狀,一陣風吹過,讓半個身子浸泡在海里的風間㹳瑟瑟發抖。
“拯救世界嗎……就為了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至於嗎……唉,總之先做一些緊急處理吧。”
將浸滿海水的衣服脫下,用上泉鈺老爺子贈送的匕首割斷擰乾,將之當做繃帶使用,風間㹳再拿出給自已使用的,隨身攜帶,調養身體的藥,對李惇昰進行了緊急處理。
處理完畢後,風間㹳才趴在李惇昰身上,發洩情緒,大叫道:“這怎麼回去啊?!這不就只能死在海里了嗎!”
被風間㹳的核心熀源吸引來的海獸,迫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