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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來人是一個剃著寸頭的高大男人,哦不,應該是說大男孩。
雖然他身穿皮衣皮褲,一身帥氣成熟的機車服打扮,但那雙迷茫的眼睛裡還是難掩獨屬於大學生的清澈愚蠢。
“問你話呢,是不是中國人?”
在鹿呦呦戒備警惕的眼神中,男孩抱著臂膀一副臭屁模樣:“你可別誤會,我才不是想搭訕你。只是看你可憐,想幫你把行李箱提上去。不過,在那之前得先確認一下你的國籍。雖然你長了一張亞洲人的臉,但萬一是日本人呢?”
說到日本人,男孩嘴一撅:“日本人,狗都不幫!”
真是個話密、自洽、善良且臭屁的愛國寶寶。
男孩高高撅起的嘴,都能隨機吊死一個日本人了。往往來自陌生人不經意間的善意最能治癒人心,鹿呦呦點頭:“嗯,中國人。”
男孩故作謹慎:“會說漢語的日本人多了去了。”
“我可以給你看護照。”
“我不看!”男孩任性扭頭:“除非…你唱國歌。”
鹿呦呦的視線在比她命還長的階梯上和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反覆橫跳,心中不斷的問自已,到底想個什麼樣的死法:是扛著箱子爬樓梯累死,還是當眾唱歌丟人社死。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最終一首嘹亮高亢的《義勇軍進行曲》在遙遠的英國機場響起。
比起累死,鹿呦呦選擇社死。反正一群金髮碧眼的老外又聽不懂。
“這就對了嘛,有什麼好哭的。”男孩提起鹿呦呦的箱子大跨步走上階梯。
是啊,有什麼好哭的,最起碼有學可上,最起碼能跟在埃裡克教授身邊增長學識,拓寬眼界。
人總不可能止步不前吧,想通後,鹿呦呦抬眼望向階梯盡頭,那裡旭日初昇,金光萬道。
男孩走了兩步還不忘回頭催促:“還愣著幹什麼,愛哭鬼,快跟上呀!”
爬了一半,男孩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不是,你箱子裡裝鐵啦,這麼沉?”
看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模樣,鹿呦呦多想白他一眼:有沒有可能是你虛呢?畢竟是受人恩惠,鹿呦呦到底還是憋住了吐槽的話。
“多謝,剩下的我自已來吧。”
男孩把行李箱靠在階梯最邊上,隨後自已貼著行李箱也坐了下來。最後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好心的邀請鹿呦呦同坐:“快來,坐下歇一會。”
不愧是當代年輕人,哪裡有困難就在哪裡就地躺下,這心態,這鬆弛感,絕了。
異國他鄉的機場,兩個陌生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當然啦,大多是男人在一旁滔滔不絕的說,鹿呦呦只負責淺淺的笑。
“怎麼一個人來英國?”
想著自已被人騙來的愚蠢,鹿呦呦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好在對方並不在意你回不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起他來這邊的理由。
“我也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被老頭給強行扭送過來的。他媽的,就我這種‘來是come去是go’的英語水平,也敢把我扔國外自生自滅?真不怕他老熊家三代單傳在我這滅了根。對了,我叫熊家慶,你叫什麼?”
那還真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兩個不想出國的人,偏偏被人扔出了國門:“鹿呦呦。”
“鹿呦呦,你看得懂那上面的字嗎?”熊佳慶的手指著遠處的廣告牌。
順著方向看過去,是一家房屋租賃公司打的廣告:“看得懂,租房子的廣告。”
熊家慶一拍腦門:“對啊,這可是件大事。”立刻轉頭問鹿呦呦:“你房子租好了嗎?”
“沒有。”
“我也沒有。剛好,我們可以打牌子上的電話,現租。”
這孩子可真是個行動派,鹿呦呦還沒反應過來,熊家慶已經對著廣告牌撥通了租賃公司的電話。
“喂,你好,我想租個房子。”
前一秒還興高采烈的像是解決了個天大的問題,下一秒就噘著嘴把手機遞給了鹿呦呦:“這洋人嘰裡呱啦說什麼呢?聽不懂,你來說。”
鹿呦呦被他滑稽的模樣萌到了,笑著接過電話。
大致諮詢了房子的大小,所處的地段以及價位後,鹿呦呦跟對方說先考慮一下,稍後聯絡。
掛了電話,鹿呦呦問:“你是來英國讀書的嗎,學校在哪?他們公司的房源都在郊區,不知道離你學校遠不遠?”
“不是啊,我爸單純看我不順眼,把我扔過來投奔姑姑,但我不想住親戚家。我不挑,租哪兒都行。”
“我也是,租哪兒都行。但我九月份開學,所以,只租三個月。”
“行,那咱先做三個月的鄰居。快,打電話約他們看房。”
“可是…他們的房租需要押一付三,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鹿呦呦小心翼翼開口,雖然她自已卡里有錢,但不瞭解熊家慶的財力,生怕觸及到他的自尊,這麼大的男孩子正是愛面子的時候。
聽著鹿呦呦小心翼翼的語氣,熊佳慶以為是她囊中羞澀,立馬仗義疏財:“怕什麼,沒錢,跟哥說,哥借你。”
這不是倒反天罡了嗎?鹿呦呦連忙擺手:“我是怕你沒錢!”
“開什麼玩笑,老頭只是斷了我的回國之路,又沒斷我的卡。哥有的是錢!”
行行行,你有錢,你少爺,你了不起,行了吧!屁大點的小夥子,張口閉口哥來哥去的,鹿呦呦才不慣著他:“未來的鄰居,為了以後能更好的相處,我想我有必要糾正一下,在我面前,你應該是個弟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熊家慶打量著鹿呦呦那張嬌嫩的臉,怎麼看都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於是自信反駁:“你剛說你九月份開學,說明你還是個學生,我今年可是已經大學畢業了。”
“姐姐三年前就已經大學畢業了。九月開學,讀博一。”
呃…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熊家慶自閉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拎著箱子悶著頭咔咔一頓往上爬。
最後倆人各自租了個一居室,同在一個樓層,兩戶面對面。剛好方便兩人相互照應,她做他的翻譯,他做她的苦力。
其實在機場時熊家慶並非只是偶然路過鹿呦呦身旁,當時他看不懂英文路標,在機場跟個無頭蒼蠅似的轉了一圈又一圈。
身邊走來走去的全都是金髮碧眼的洋人,突然一個黑髮黑眸的同胞闖入眼簾。熊家慶感到無比親切,想著:跟著她肯定能成功走出去。
所以,他就在身後不近不遠的跟著,看著她走過安檢臺,穿過地下商場,看著她停在長長的階梯旁,然後嚎啕大哭。
他當時就在想: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要惹她傷心呢。
五分鐘後,哭。
十分鐘後,繼續哭。
二十分鐘後,她還在哭。
這一刻熊家慶在心中暗下決定:以後就算再借他十個膽,他也絕對不敢招惹女孩子,因為她們實在太能哭了!!
半小時後,她終於哭累了,嚎啕大哭慢慢平息,轉換成肩膀微微抖動的低聲抽泣。
女孩子就像花朵,應該被小心呵護,應該站在太陽下明媚的笑。可眼前的姑娘就像是被狂風暴雨吹打過似的,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出於同情,出於不忍,出於愛護,熊家慶本能的想上前攙扶一把。他想告訴她,風雨過後是彩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