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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身下了棺材,未經冷藏的屍體已經開始發膿發綠。
宋榆讓人把他抬上棺材蓋,戴好口罩手套,穿好帷衫,掀開壽衣。
江南潮溼,秋雨淅淅瀝瀝,屍體腐敗速度雖然不快,但肌膚滲透出細胞死亡後的液體卻在加劇。他的體表像是被人倒上了粘稠劑一樣,鋪天蓋地在空氣裡瀰漫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宋榆深吸一口氣,將他全身重新檢查了一遍。
果然。
當時情急,宋榆只檢查了他的上半身。現在有時間全部覆盤,她果真在王澍的膝蓋好足底發現了被摩擦拖拽的痕跡。
膝蓋上是點狀的摩擦,與足尖和肩胛骨上的拖拽痕跡可以對應。
這就代表一件事情——地窖並非第一現場。
如果他但是的衣服尚在,宋榆還有機會在衣衫上找到什麼線索,可是現在換上了壽衣,恐怕那些證據全部都沒了。
但是……
宋榆眉心一動,按照王澍摩擦傷來看,他應該是被人襲擊之後臉對著地面撲在地上,所以拖拽的時候後脊肩胛骨上會留下紅痕。
既然如此……
她腦袋中閃過一道白光,將視線對準在王澍的腦袋。
宋榆屏息,徑直走過去,掰開了王澍的嘴。
“拿火燭來!”
官衙被她的動作嚇得一愣,揣著地上的長明燈就塞到了宋榆手裡。
她的手指在王澍口腔裡攪拌,從上顎骨細細研磨到下頜骨,最後在下門牙的後方找出了一些青色的碎草。
她一喜,朝著外間大喊。
“沈……”
宋榆驚愕地緩過神來,換了語氣。
“都督!有線索!”
……
沈樾舟微眯著眼,“王澍死亡的第一現場並非地窖?”
宋榆梳理著自己得到的證據,並詢問白氏,“不知王澍身前所穿的那一套衣物在何處?此乃證物之一。”
白氏不自然地閃爍了眼神,朝後退了一步,鞋襪踩上地上的潭水,她蹙起眉,小聲應答。
“自然是燒了。”
“燒了?”
宋榆拔高了聲音,“這麼快?”
燒燬或者掩埋逝者的衣物的確是這邊的習俗,但人還沒出殯,就是陪葬物都沒有選好,她就一把火燒了?
白氏不以為然,用手絹掩鼻,嫌棄宋榆身上的氣味,“我處理我官人的東西,與你何干?”
她說著,又換了一張臉笑著奉承沈樾舟,“都督大駕光臨,此地人員混雜,怕擾了您的清淨。不如去前廳喝一盞粗茶?”
“行啊,我也渴了,”宋榆站出來,習慣性地喜歡走在沈樾舟前面。“白夫人請我也喝一盞茶?”
“小蹄……”沈樾舟在這裡,白氏只能強忍著怒意,轉身就走,招呼著幾個小廝去前廳打點。
她走後,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截清晰地腳印。
腳底踩上了水潭,踩在地面上腳底花紋格外明顯。時任江南閨秀都裹腳,但凡家中有些薄產的都要把女兒的腳裹成“三足金蓮”以求丈夫喜歡。
而白氏的腳印,前掌淺,後跟深,重心靠後……尤其是鞋底花紋紋路……
宋榆深吸一口涼氣。
她當時推斷這個女人身型胖碩,怎麼沒想到白氏有孕!
宋榆順手從桌案上扯開道士們用來寫祭文的宣旨,蹲在地上,從旁邊的祭壇裡抓起一把草木灰,鋪在宣紙上。
得來全不費工夫!
宋榆激動得快要跳起來,臨摹好腳底紋路,她站起來時,只感覺雙眼一黑,腦袋一沉,眼冒金星,下意識地就要去拉沈樾舟的袖子。
可他早就遠走好幾步。
靈棚內人擠人,一個捧著托盤的小廝低頭一瘸一拐地走路。突地,他似乎撲了個空,往左右踉蹌了兩步,手肘失去平衡往上拉,宋榆來不及躲閃,腳步不穩“轟咚”一聲打翻了茶盞的滾水。
!
滿座驚呼。
那可是冒著煙的滾水!
“嘭——”
瓷器撕裂聲。
一道冷風猛地從她身側灌來。掀飛衣襟,猛地就拉住宋榆的手臂。
她鼻尖怦然聞過一陣沁香。
沉木、木樨、並帶著清爽的梨花香而製作的一種薰香香料,裡面似乎還有些其他她暫時分辨不出來的氣味。
宋榆的手腕被溫和有力的大手握住,強有力地令她移動了位置,滾水“撲哧”濺入地,在她裙邊滾了一圈,卻半點沒有濺在她的身上。
孫正義和張澤權並幾個隨從面面相覷。
他們誰都沒看見都督究竟是何時行動的,更沒有瞧見他何時把人家小娘子圈在懷裡的。
這這這!
這可是自夫人去世之後都督第一次親近其他女人!
比錦衣衛更驚愕的卻是沈樾舟。
他死死盯著自己的握住少女的手腕,發愣。
寒霧般深邃的眸子裡閃著不解和愕然,他幾乎是一瞬間放開了她的手臂,見鬼似的往後退了三四步。唇角淡淡抿起,露出幾乎瘮人的神色。
孫正義趕緊給他提上一張帕子,沈樾舟用力地擦拭著剛才觸碰到了宋榆的手心,隱壓著怒意拂袖而走。
宋榆無語。
她不記得他有潔癖啊?
小廝自知衝撞了客人,一瘸一拐地撿起地上的碎渣子,縮回腦袋想趕緊逃離。
“站住!”
他的手臂突然被宋榆死死拽住,少女眸澄如泉,上下將其打量,掀開了他的袖口。
“你袖口的傷痕如何而來?”
這是一道極為鋒利的刀傷,且剛癒合不過三四日,表皮還殘留著淡黃色的血漿。
宋榆細看,此傷創口雖然小,但創角為銳角,創口整齊,是很典型的匕首造成的刀傷。
不僅如此,從這個創口的切入點和王澍臨死時候手掌心拿匕首的角度看,都十分的吻合。
小廝面露怯意,支支吾吾不敢說話,他雙目閃爍著不敢看宋榆,等到官吏聞聲過來時,雙手都在顫抖。
宋榆鬆開他的手腕,移交給官吏,“官差大人,麻煩把此人一併帶去堂屋內,我要斷案了。”
……
白氏堂屋內,沈樾舟毫不客氣地被人恭維之首座,下首三四個鶴首白髮的宗長族長。
當今陛下的心腹,出身世家的頂級權貴……
即便沈樾舟執掌令人聞風喪膽名聲不好的錦衣衛,還是有數不清的人上前來巴結。
“都督。”
宋榆領著小廝上堂臺,徑直往沈樾舟身邊走,擠開了孫正義的位置,朝他笑道。
“殺王澍的兇手,我知道是誰了。”
“什麼!”
白氏族人驚訝,白氏眼眸一跳,心如烈火,趕緊打斷,“賊喊捉賊!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賊喊捉賊?”
宋榆冷眼看向她,哼哼笑。
“的確是賊喊捉賊。”
“殺害親夫,栽贓陷害,轉運屍體,按照我大晏的法律。需凌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