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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身子實在是太弱了,昏過去了之後,兩世的記憶又開始在腦子裡拉扯。
又是那種靈魂被撕裂了感覺,她就這麼一直疼到了後半夜。
後半夜稍微清醒一點,微微掀起一點眼皮,就模模糊糊地就看見一個面容憔悴的美婦人坐在自已的床前。
這昏暗的燭光,朦朧的視線,若不是她自已就是幹這一行的,還真要以為自已是不是撞鬼了呢。
“兒呀,你……”徐莫雲見安欽睜開了眼睛,滿眼的驚喜,“你醒了?”
“娘……”一開口,入耳又是沙啞的嗓音,“您怎麼來了?”
她稍微坐起了一點身,眼睛往窗外掃去,這如今都該是後半夜了吧?
“我……”說起這個徐莫雲的眼眶就紅了起來,她微微發顫地身抱住安欽,“娘聽見你在喊疼……一直喊……娘睡不著,心裡發慌,便想著來看看你……”
她聲音哽咽,大顆大顆的淚砸在安欽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
這眼淚,就像是砸進安欽的心中一般,讓她整個人俱是一怔,“您、您說您聽見我在喊疼?”
她確實疼,哪怕是現在,靠在孃親溫暖的懷裡,她也依舊疼的不行。
這是獻祭大陣撕裂靈魂後又帶著記憶投胎的症狀,哪怕是醫術再好的神醫都治不好。
可她從來沒有喊過疼,她可以確定,自已從來不喊疼。
“您是不是做夢了?”她伸手拿起徐莫雲放在一旁的帕子,側身,輕輕將徐莫雲臉上的淚拭去,“娘,別哭。”
“莫、莫約是做夢了吧。”夢裡的聲音那麼真切,她忍不住問,“兒啊,身上疼不疼啊?”
安欽幾乎鼻子一酸,剛剛融合上一世那些絕望的記憶的她,心緒低迷,幾近絕望。
這會兒,卻有個人抱著她,問她,是不是很疼?
“不疼,娘,我困了。”她微微往下躺了點,眼皮也耷拉著,像是真的困到了極點一般。
實際上她是頭疼的不行了,害怕在徐莫雲面前表露出什麼來。
徐莫雲當即道:“好好,你睡,娘、娘這就先回去了。”
扶著她躺下後,又給掖了掖被子,見人合上了眼睛,才帶著丫鬟出門。
她頭疼了大半夜,微微亮才閤眼睡了一會兒。
剛睡沒多久,就被人從被窩裡挖了起來。
是宮裡的聖旨到了,她的母親、祖母、太祖母雲原本就在來清輝院的路上,半路聽見門房通報,當即就讓人擺了香案,迎聖旨。
被人從床上拉起來的時候,她的狀態十分差,臉色白到不行,像是下一秒就會倒下一樣。
“映雪,去找一套銀針來。”她現在這樣,床都下不了,還是得想想法子。
“是,五爺。”
身為貼身丫鬟的映雪,從不會質疑她的任何命令,很快就給她找來了一套銀針。
屋裡的小廝丫鬟都不明白她要銀針作甚,只見下一刻,床上身著白色褻衣的少年,拿著針就往自已頭上扎。
“哎——!”這可把他們魂兒都驚出來了,“五爺,您這是做什麼?”
想向前,又怕驚著她。
安欽沒有回答,只是咬著牙,在自已的百匯、四神聰、天柱、腦戶等穴位扎去。
扎完身上果然更輕鬆一些,雖然還是疼的不行,可起碼能起得來身了。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映雪,更衣。”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鎮國公……今鎮國公嫡子,俊秀篤學,穎才兼備,大有乃父之風範……”
一通聖旨唸完,在場人都驚了驚。
這是封國公的聖旨,單是各種封賞就唸了好一會兒,更不要說最後的食邑五千,這幾乎是一個郡王的待遇。
而安欽,今年剛滿十二!
今日這聖旨,本該是加封世子的聖旨,等安欽加冠,方可真正承爵。
“臣,領旨。”少年看上去很虛弱,伸手接聖旨的時候,整個人都晃了晃。
宣旨太監走了後,幾個女人面上並沒有什麼封國公的喜悅。
只是她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安欽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欽哥兒——!”
“我兒——!”
宣旨太監回宮後,徑直往宣政殿去覆命了。
身著玄色錦袍的年輕帝王斜倚在寬大的龍椅上,見人進來,緩緩開口,“見到安家那小孩兒了?”
明明懶洋洋帶著點倦意的聲音,卻讓下首跪著的人越發地伏低了身子。
“回陛下,奴才見過了。”
“如何?當真如傳聞一般,沒幾年好活了?”
“回陛下,新任鎮國公確如傳聞一般,身子孱弱,接聖旨時,人都跪不穩了。”
“去,傳下旨意,可允鎮國公稍養好些身子再入宮謝恩。”
說完,他便揮揮手,“下去。”
“奴才告退。”
等傳旨太監離開,一直站在一旁莫約三十來歲,身著紅色官服的男子站出來,抬手行禮。
“陛下,看樣子這鎮國公留下的嫡子,應是留不了太久了,陛下這一步走的妙啊。”
鎮國公突然離世,人人都在覬覦他手中那數十萬的兵權。
大祁國盛兵強,陛下年僅十八,便已然手握二十萬精兵,若此時將鎮國公手中兵權強行收回,必然會引起朝中某些人的反撲。
可若將兵權交到旁人手中,也是陛下所不願的。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陛下是有能力解決,就是代價稍大了些,稍顯麻煩些。
可陛下如今未及弱冠,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這鎮國公剩下的病弱嫡子,便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譚珩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鎮國公滿門忠烈,你看著點,莫讓京中一些不長眼的欺辱了去。”
他確實是想要利用這安家剩下的病弱稚子,也確實想要好好對待為大祁出生入死的將士遺孤、遺孀。
雖說這做派虛偽了些,可他知道,鎮國公府會接下這個爵位的,無論是為了那滿府女眷和附庸國公府而活的幾千來號人家,還是為給已逝的鎮國公報仇。
施紀雲又一次作揖,“陛下仁善,臣必不負陛下所託。”
年輕帝王諱莫如深地看了下首的臣子一眼,並不說話。
他不說話,施紀雲便一直躬著身子,想著自已向來忠心,並無甚好怕,可後背終究逐漸冒出些冷汗來,
許久,才聽見上首一道深沉的嗓音,“下去吧。”
“臣告退。”他行禮告退。
等出了宮門,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不禁想:陛下身上的氣勢真是越發深重了。
國公府裡。
已經緩緩醒過來的安欽,正在幾位長輩的注視下一口將丫鬟端過來的藥灌了下去。
這些藥實際上對她的作用並不大,只是幾位長輩關切的目光下,她不得不喝。
“兒啊,如今身體可好些?”見她喝完藥,徐莫雲就忍不住開口問了。
身旁的老太太開口,“這藥剛喝下去,哪有這麼快的道理。”
安欽對她們笑笑,“我好多了,娘、祖母、太祖母,你們不用擔心。”
她的臉色實在白的嚇人,三位國公府曾經的女主人並不相信她好多了。
“我想休息了,娘……”她看向三人,目光中是少有的儒慕,徐母等人皆心中一軟。
“好,那、那娘和你祖母們就先出去了。”她忍不住伸手握握安欽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你好好兒的。”
說完站起身,囑咐了一番丫鬟要照顧好人,就扶著太老夫人一起離開了。
等她們走後,安欽揮退伺候的下人,一個人躺在床上檢查自已的身體,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補一補。
剛記起來那會兒她想,活著的每一刻身上都跟針扎似的疼,其實活著,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兒。
但她目前還有事情要做,要給父親報仇,要等程姨娘肚子裡的男孩兒生下來,撫養長大,要把這滿府的女眷安頓好。
至少要撐個幾年,那之後,死便死了吧。
十日後,進宮謝恩那日,她總算吃上了自已做的藥丸子,身上稍好一些了。
說來還要謝謝招搖撞騙的道士,讓她一醒來便同家裡人說清了身上的本事。
若不然還真不好說,為何她一覺醒來便醫術精湛了。
“是鎮國公吧,奴才是陛下派來接您入宮的。”那太監見她身體羸弱,眼中也並無一絲輕視,躬著身子繼續道:“陛下體諒您體弱,命奴才們用車輦接您入宮。”
“您請。”他俯身行了一禮,前面便是宮裡派來的車輦。
安欽籠了籠身上的狐皮大氅,手中握著手護微微欠身,“有勞公公。”
車上很暖,坐墊也很舒服,她斜倚在柔軟的靠墊上,嘴角緩緩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皇帝,確實體諒她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