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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傷了寅月師兄。”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手中的劍刺向師兄，根本無法控制自已。”
朱星然的語氣越來越低落。
那天他扭頭便看到了柳寅月師兄的傷勢。
傷從左肩一直到胸口，若是這劍再深一些，還不知道會怎樣。
朱星然充滿後怕，師兄尚且被他傷成這樣，更何況是毫無抵抗能力的普通百姓。
若是他沒有學習靈鬼術，失控起來並不會有如此強大的殺傷力。
“星然，我問你，若是寅月遇到危險，你用這力量救了他，你也會後悔自已學了靈鬼術，後悔自已被這印記詛咒嗎？”
“我……”朱星然抬起頭，神色中有幾分難辨的迷茫。
“不如跟我說說，你手臂上的印記是怎麼來的。”
密山先生坐在他旁邊，一老一小靠著一棵光禿禿的古木，茅屋裡傳來熹微的亮光。
朱星然望著遠處天空中的星星，“自前朝覆滅後，興國律法中已經禁止了人祭，可民間有些偏遠地區還會採用。”
“先生，我就是那個祭品。”
“我所生長的那個村莊，每年都會受到魔物的攻擊，每年都會有人死於魔物的襲擊，我父親就是被魔物所殺。”
“村裡經常舉行祭祀活動，祭祀多位天神，可魔物還會侵襲我們的村莊。”
“於是便有人說，我們應該祭祀魔王，給魔王供奉祭品，魔王就會寬恕我們，不會再襲擊村子裡的其他人。”
“於是他們便在村子裡修建了祠堂，還建造了一座魔王的石像，每年從村中挑選一個童男或者童女，關在祠堂中。”
“我九歲那年就被選做了祭品，本來父親去世後，母親便沒有能力撫養我了，所以我被選中她很高興，親手將我綁了起來。”
“後面的事情……說實話我記不太清了，我好像看見魔王的石像動了，還看到了黑色的魔氣。”
“但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真實發生的。”
朱星然停頓片刻，吐了口氣，那一天是他兒時的陰影，但他發現說出口也並非那麼困難，只是心裡還會難受。
“我好像被魔氣包圍著，然後有一個男人救了我。”
“他可能在而立之年，戴著草帽，我看不清他的臉，我後來一直在尋找他，可是毫無訊息。”
“他救了我之後，給我的衣服裡塞了點銀錢就走了，此後我便沒有回過村莊，一直在外流浪。”
“也就是那一天之後，我手臂上多出了一個暗紅色的印記，這印記有時會發燙，有燒灼之感，尤其是在夜晚。”
“而且它好像還會招引魔物，有時會控制我的手臂，讓我去跟魔物戰鬥。”
“我東躲西藏，躲避魔物的襲擊，終於自已賺了點錢，便去宗武極門下習武。”
“後來在一場比武切磋中，我見到了秦北俠楚來玖，他說讓我來您這裡，您可能知道怎麼才能去除我手臂上的印記。”
密山先生抬起他乾瘦的手掌，撫摸朱星然的頭部。
“孩子，謝謝你願意把這些告訴我。”
“我知道，這幾年你一定受到了尋常孩童無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沒有人能照顧你、保護你。”
朱星然低下頭，老人乾瘦的手掌很溫暖，他感覺眼眶發熱，鼻頭髮酸。
本來只是講述自已的經歷而已，這沒有什麼，自從祠堂的那一夜過後，這麼多年他從未哭過。
可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溫和地同情他的遭遇，告訴他，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他本可以不用這樣活著。
他覺得自已好像終於擁有了可以依靠的長輩，心中柔軟之處傳出遲來的牽痛，陌生的感覺讓他紅了眼眶。
他趕緊仰頭，看著空中模糊的星星。
茅草屋的轉角處，柳寅月一直在屋邊站著，他的影子也被護在茅草屋的影子中，樹邊的兩人說了什麼，他聽得清楚。
柳寅月默默站了一會兒，看不清臉上有什麼神情，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朱星然傷了他心中愧疚，這段時間都不敢來看望他，所以想找師弟聊一聊。
但既然先生在這裡開導他，自已就沒必要再過去了。
“孩子，我瞭解你內心的痛苦，也知道你心中的迷茫。”
“人的一生便是如此，會面臨很多需要決斷的時刻，選擇堅持還是放棄，這些都需要你自已思考。”
“凡事都有兩面性，你的力量是可以救人還是傷人，這全都取決於你。”
“若你都沒有勇氣去嘗試駕馭你的力量，沒有拼盡全力，就選擇了逃避，那之後的人生也便是如此了。”
“先生我……我真的能做到嗎？我能控制住這個印記的力量嗎？”
朱星然迫切地望著密山先生，眼中是遲疑和掙扎。
“當然，如果你想，便能辦到。”
“星然，你可還記得，你來密山那天，我將你帶到吟風崖，問你若手臂上的印記無法消除，你是選擇生還是死。”
朱星然點頭，“自然記得。”
“你選擇了生，那即使痛苦也要盡力活著，同命理相抗爭。”
朱星然回想著自已在懸崖邊的半隻腳掌，崖邊呼嘯而過的風，還有深不見底的山間雲霧。
那時的感受，他全都記得。
“其實日永和寅月來拜師的時候，我也帶他們去過吟風崖，問過他們同樣的問題。”
“日永和你一樣，選擇了生，而寅月跳了下去。”
朱星然驚訝地張大雙眼，他回想起那天餐桌上柳寅月師兄雲淡風輕的一句話。
不用怕，就算你跳下去，先生也會救你上來的。
他那時並未多想，原來那是柳寅月師兄自已的經歷，他真的跳了下去。
“世間可能還有人和你一樣，擁有痛苦的經歷，他們的遭遇亦是你無法想象的。”
“星然，你並非孤身一人，至少我這個老頭子會再陪你一段時間，你可以依靠我，厚厚。”
密山先生站起身，他和藹地又拍了拍朱星然的發頂，轉身離去。
點到即止，有些事旁人說是無用的。
還要自已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