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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被拉入虛空裡,周圍白茫茫一片看不到盡頭,起初還有心情左右瞧瞧,但走了快半炷香,愣是沒發現有什麼變化,跟原地踏步似的。
類似夢境一樣的地方,要換作其他人,恐怕早就慌了,她倒是也不慌,先是用靈力朝周圍試探,沒有任何反應,像打進了虛空裡。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無心一向信奉,再說外面還有段三千他們呢。這麼一番想想,更加有恃無恐了,也不認得方向,無心便在原地閉眼打轉三圈,再睜眼,也不管前面有什麼,邁開腿就走。
走啊走啊,無心像是同誰較勁一般,也不想辦法,就純走。
指不定誰先著急呢!無心在心底這般那般的又嘲笑一番。
她猶如飯後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走,如果對方能發火,估計得把她燒了,指不定這會兒在背後牙都咬碎了。
果然,她不急之後,對方就顯得著急了。可能一開始是想看她像無頭蒼蠅一般無能地在這片虛空裡徘徊,他便像主宰一切的操控者,居高臨下地圍觀。
奈何嘛,她是無心啊,一個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人。
恐怕她剛開始就察覺了對方的目的,正好,他想看無心的笑話,無心也正想拖延時間!
可惜了,對方等不及了,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這光亮還生怕她慢吞吞的,竟直直地飄過來。
無心被越來越近的光亮一照,下意識地伸手擋住自已的眼睛,等重新把手放下來時,眼前已經是一個全新的地方了。
要說新地方也不對,無心留意一番,發現這哪裡是新地方。
這是無人渡啊!
“野渡無人舟自橫”,無人渡便是源自於此,據說是某個窮酸秀才起的。
無人渡一開始是真的無人渡,荒涼得很,連個鬼影都沒有,叫這個名也不算冤枉它。
後來此處揚名了兩次。
一次是江湖中很有名氣的一眉大俠,在追宵小時,奈何對方手腳伶俐,把他甩出去好遠,一眉正惱怒之際,發現了這野塘。
這野塘突兀地出現在道路的盡頭,想過去,要麼走野塘旁邊的路,繞上好長一段路,要麼就橫渡過去!
一眉急著追人,也無暇想既然有水有船,何必舍近取遠地走陸路,待他從這捷徑過去,在前方攔住他!
他也不想想,既然是捷徑,此地為何會荒廢至此。
自然是因為這野塘乃是個不吐骨頭的地方,好好的船走在上邊也能翻,不然為何放著這近的不走,非繞一大圈?
可惜自大的一眉不知道。他仗著自已的一身好本領,想著這船雖破,就算在水中央散架了,他亦能借力飛過去。
破船還沒到水中央便要散了,一眉剛要提力衝過去,不料水底好似有東西拽住了他的腳,生生地要把他往水中拉。
顯而易見,一眉最終葬身在這沒名氣的野塘裡。
原來之所以叫無人渡,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無人敢渡!
至此,無人渡在江湖中便有了名聲。
而再次揚名,是因為梅忘憂也葬身於此。
————
此時外頭,段三千大叫之後,其餘人也順著這個方向來,但被她呵止住了。
歸雲一邊指揮閒雜人退出去,一邊肅著臉走過來,看著前面被白霧籠罩的藏書閣。
“樓主,怎麼回事?無心呢?”
段三千蹙眉,抬手指了指前方,“被白霧裹挾進去了。”
歸雲二話沒說,抬手便是招風訣,一時間整個藏書閣狂風大作,剛剛整理好的書被吹的亂七八糟,靈力低一些的弟子更是被吹得東歪西倒,在張清明等人的幫助下,才得以逃出去。
從未見過這麼嚴肅的掌門!
然而白霧絲毫未動,像凝固在前方。
其餘幾人也湧了過來,元滿和玲瓏都一臉詫異,“樓主!這不是玄光的幻境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是的,這白霧與幻境的白霧一模一樣,甚至要比玄光的幻境看起來要更厲害。
段三千有些擔憂,來者不善啊!
元滿困惑,“玄光的幻境不是讓您給壓制封印了嗎?這世上還有其他人會這妖術不成?”
段三千暫時無法解釋,但能肯定這絕對不是玄光的幻境。
她有個猜測,或許玄光的幻境便是這裡來的也說不定。就說一頭孤狼,怎麼會有如此機緣,能順利化形不說,還莫名會了幻境之術。
原來源頭在這呢!
“什麼幻境?”歸雲聽得稀裡糊塗。
元滿講故事人再次上線,同其餘不知情的人說了當日玄光之事,著重闡述了幻境神奇之處。
歸雲摸著鬍子沉吟,“這幻境能窺人心,莫不是利用人的心魔,將人困於其中?”
段三千點頭,她便遭遇過,“要是區區心魔,我倒不擔心,只是對方來勢洶洶,靈力看著也只在無心之下而已,如今又有幻境加持,無心,能抗得住嗎?”
她這麼一說,眾人一時間都憂心忡忡,望著白霧都在想對策。
——
不知自已正處於幻境中的無心,打從一開始便知道對方的惡意,也算有所防備。畢竟閻王谷的人,做人做事都挺噁心的。
段三千當年怎麼就沒有斬草除根呢,居然還有活口!當真是應了那句禍害遺千年了不成?無心在心底默默罵人。
無人渡!無心心緒複雜地看著眼前的野塘。
自從梅忘憂殞身這無名野塘之中,無人渡也曾一度被熱烈討論,後又漸漸被淡忘。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當然是閻王谷那廝搞的鬼,無心可不會覺得對方這是好心讓她重回故地。
無心矗立在一旁,留心著周圍的變化。
“是無心嗎?”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本就專注的無心嚇了一跳,她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果然是他!
對方看起來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無心覺得自已可能在做夢。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聲音聽起來又雀躍又困惑。
無心直直地看著他,想看出個所以然來。
他見無心不說話而疑惑地看他,低頭燦然一笑,也不計較,如記憶中的那般善解人意。
無心張了張口,才不可思議地道,“梅忘憂?”
“是我。”
“你怎麼會在這?”像是想不通,又不可置信,她遲疑地走上前上下打量他。
梅忘憂淡淡一笑,任他觀察,彷彿她做什麼都會縱容著,“我一直在這啊!”
無心一頓,不知道為何心裡突然開始有些慌,好似是感覺到有什麼要發生。
“你怎麼不說話?我好傷心吶,無心,你從未來看過我!”
儘管她覺得此事怪異,無心還是被他的一番話觸動心絃,心臟開始絲絲地疼痛起來。
“無憂哥哥,對不起……”
梅忘憂一臉傷心模樣,“無心,你是不是忘記我了。”
無心用力的搖搖頭,“不是的無憂哥哥!”
眼看著眼前的梅忘憂又要逼近,無心無端地感到恐慌,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她又想不起來。
梅忘憂好像看出了她的情緒變化,眼裡閃過一絲愉悅,被無心看到了。
“你是誰!你不是梅忘憂!”方才突然模糊的腦袋突然清明。
無心眼神一冷,毫不猶豫地抬手,靈力傾注而出往“梅忘憂”身上招呼。
“呵呵呵。”他動作靈巧地避開了,但無心的靈力又再次追了上來,兩人一追一躲,很快便打在了一起。
無心氣死了,這個不知道是誰的人頂著梅忘憂的臉,真想把他的皮扒下來!
“你也配用他的臉!”
“梅忘憂”眉眼含笑,面對她的發難絲毫不懼,輕輕鬆鬆就能避開她的攻擊。
無心也覺察出了異常,腳尖一躍,拉開了他們的距離。她展開右手心,明顯能感覺到自已的靈力在流失。
她說呢!就算是真的梅忘憂,從前在她跟前也過不了一百招,沒道理一個冒牌貨還能越過了她去?
“你對我做了什麼?”
對方對於無心此刻的遭遇感到很滿意,“無心道長,”他撣撣袖子,“滋味好受嗎?”
無心腦袋裡那根弦“砰”地斷開了,“我想起來了,我說這股討厭的味道是怎麼回事!原來是閻王谷的臭味啊!”
這話讓對面臉色一猙,無心就知道自已猜中了。
這個認知讓無心並不好受,因為她發現不僅她的靈力在流失,她的記憶也開始模糊了。
明明一開始進來那會兒,她還記得是閻王谷的餘孽下得手,她到現在才模糊地想起來。
不妙啊!
“下三濫的手段!”
面對無心的指控,他並不反駁也不否認,且一副靜靜看她慢慢崩潰的模樣。
“這裡是哪?”
“無人渡啊!你不認識了嗎?”他指向遠方的野塘,“梅忘憂,不就是死在那裡了嗎?”
他的話彷彿帶了某種魔力,無心跟隨他的指尖方向看去,深綠看不到底。
梅忘憂看她眼神又開始渙散,慢慢地靠近,“無心,無人渡下,水好冷啊!”
無心臉色隨著他的話開始變得難看起來,她彷彿看到了當年梅忘憂死後的樣子。
“這許多年,我在水底好生寂寞啊!”
“嘀嗒嘀嗒。”無心被眼淚淌了滿臉,只流淚,沒有聲音。
烏水巷,槐花盛放。
樹下有兩個小孩手拉著手嬉笑奔跑,身後是緊追不捨的嬤嬤丫頭。
“小姐!可跑慢些吧!”
“哈哈哈!”小女孩回頭看了眼身後那群人的狼狽模樣,沒心沒肺地大笑。“忘憂哥哥快跑!”
被抓著手跑的小男孩隨著她的腳步,滿臉的縱容,“阿歆,可慢點吧!當心被絆倒了!”
風把她的小劉海吹亂,丱發的髮帶飄搖,“不要不要!咱們快些擺脫他們,去南坊吃糕點看戲去!”
“唉!”被拉著跑還有心力嘆息,此人正是小忘憂,他無奈地看著拉著他的小手,“阿歆,嬸嬸說你今日不能吃糕點了!”
最近她在換牙,吃多了壞牙,家裡正嚴防死守著,她主意自然就打到他的身上了。兩家人誰人不知梅忘憂最拿她沒辦法,肯定扛不住她的軟磨硬泡,遂在一開始便拜託他一定要堅持底線。
“所以咱們快點跑!甩掉他們就成了!”叫阿歆的小孩一派天真。
“你不怕壞牙了嗎?會痛會成醜小孩哦!”
阿歆皺巴著一張小臉,可憐地看著他,“忘憂哥哥,阿歆好可憐啊!”
他哪裡受得了這個,兩家人何其有先見之明,都不需要軟磨硬泡,阿歆只需擺個可憐模樣,他便乖乖妥協。
“那快跑!哥哥帶你去買糕點!梅子糕最香甜!”
阿歆立刻歡呼,小腳飛快,倆小孩左拐右拐,身後那群人哪裡是他們的對手,眼睜睜看著他們跑遠。
“忘憂哥哥,你永遠陪著我成不成啊?”
小忘憂託著腮看她吃得像個小松鼠,早就被可愛瘋了。
“當然了!”
“那你永遠都會同我站在一邊嗎?”
小忘憂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了!”
小孩高興了,“那阿歆也永遠陪著哥哥!也永遠同你站一邊!”
後續是兩小孩果真同甘共苦,當晚回家便被罰著抄書,闖禍精從小就慣會闖禍,收拾殘局的人抄了兩份書,還有心思看人家有沒有睡到流口水。
“想起來了嗎?”此刻的梅忘憂在她耳邊悠悠蠱惑,“你也說過要同我永遠在一塊的!”
無心呆呆地點頭。
“那便來陪我吧!”說著,他抬手又指著無人渡,“來吧來吧。”
無心低頭神傷,“哥哥,你後悔嗎?”
這句話她像是問了千萬次,想問他有沒有後悔認識她,有沒有後悔與她找在一處,與世人為敵。
梅忘憂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呆滯,又瞬間回神,充滿惡意地點頭,“後悔了。”
無心啞然,神智有瞬間的清明,又被快速地泯滅。
“對不住。”
“想賠償我嗎?”
無心幽幽地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想。”
梅忘憂拉起她的手,一如當年帶她穿梭在街市那樣,慢慢走向無人渡。
“無心,那便來陪我吧!”
無心看著幽深的野塘,好似她走進去就能得到救贖。
烏水巷的槐花只開在她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