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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聲脆亮的鳥叫伴著一道迅捷身影，撲簌簌地從玄村長的院子裡飛出去了。
沒飛兩下便“咯咯”一聲，和客棧門外的野鴿子們混在了一起。
雜役打著哈欠開了門，眉頭一皺，照例上前虛踢一腳，嚇唬地滿地鴿子四處竄飛。
他這才滿意，伸頭往玄集村民租住的巷子裡瞅了一眼，沒好氣地嘟囔道：“一個來吃早食兒的都沒有，真是一村子的鐵公雞，都是窮命！”
山羊鬍掌櫃從身後給了他一巴掌，罵道：“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嗎？還不快去掃地！”
誰也沒有注意，掩藏在野鴿群裡的雜毛鴿子，訓練有素一般，悄然地飛向了崖南縣西那座最大的宅子裡。
“祖母！祖母！”
錦衣玉環地小少爺掐著只肥碩地鴿子，一溜煙地往花廳裡跑去。
被身材圓潤的老婦人好生攔住，寵溺地笑罵道：“你呀你，大清早地橫衝直撞什麼，仔細你父親罵你！”
小少爺不以為意，只顧著把鴿子舉給她看，嘴裡喋喋不休。
“祖母，你看，我背早課時在園子裡撿了只鴿子，它腿上還綁著個筒子呢！”
“什麼？”
周老婦人臉色一正，放開了孫子。
玄錦梨坐在床沿上，晃盪著兩腿想事情。
她從懷中摸出一個花生粒大小的小哨子，放在掌心裡端詳了半天，還是有些不放心。
也不知道她跟黑金兌換來的，這隻號稱指哪兒飛哪兒的信鴿，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麼靈，能不能把她交代的事情辦好？
可一定要好好地飛到周家，讓崖南縣的世族通了訊息才行！
“別想了，先吃飯吧。”
吳清衍淺淺地笑了一聲，手上端著個托盤，上面擺了噴香的雞蛋羹，熱氣騰騰地送到了她面前。
“哇！裡面還點了醬油！”玄錦梨被香得口水直流，一邊忙不迭拿湯匙，一邊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劉嬸嬸可真疼我，這麼珍貴的東西就燉給我吃了！”、
吳清衍輕咳了一聲，含糊其辭地道：“想來她也是愛屋及烏。”
“愛屋及烏？”
玄錦梨奇道，卻因為忙著吃飯，轉念就把這疑問丟到九霄雲外了。
她吃了兩口，見盤子裡沒有空碗，就改為小心翼翼地吃自已這半邊，剩下的給吳清衍留著。
“阿衍，外面有動靜了嗎？”
吳清衍聞言輕笑，“讓你猜準了，你的鴿子才放飛一個時辰，城西那邊就炸開了鍋。”
玄錦梨眼睛一亮，“當真？”
“嗯，北雲兄藉口買馬草，在客棧裡聽了半日的訊息，說是周家牽頭聯合了十幾家世族，直接硬闖了縣衙。”
玄錦梨一呆，喃喃道：“他們脾氣竟這樣大，也不迂迴一二，直接就鬧上門了？”
吳清衍低頭看見那碗被有意分成了楚河漢界的雞蛋羹，心下一軟，重新推回玄錦梨跟前兒，“當然不是去討說法，聽說周家大爺這次是去哭窮的。”
哭窮？
他淡淡道：“胡縣令把他們當成一塊唾手可得的肥肉，周家為了自保，只能豁出去讓對方知道知道，他們不是肥肉，而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至少憑胡縣令一人之力，是啃不下的。”玄北雲撩開門簾走了進來，面色凝重，語氣卻有幾分輕鬆。
“北雲哥哥！”玄錦梨放下勺子，趕緊打聽，“外頭又有新訊息了？”
玄北雲點點頭，不屑地一笑，“昨晚薛首領連夜去了府城，帶著重金密會了薛家家主，誰想回程的半道上，叫狼雲山上的山匪給劫了！”
“啊？”玄錦梨捂住嘴。
他喝了口水，繼續講道：“他受不了嚴刑逼供，只能道破身份，誰知道亂世之下，這群山匪壓根不受威脅，他沒有辦法，只能答應用銀子贖人。”
“誰知道薛家家主得了信，不僅不給贖金，反而報了官，將事情從頭到尾和盤托出了！”
玄錦梨跟著訝異，“薛家家主就不怕撕票嗎？”
玄北雲攤手解釋：“雖都姓薛，可徐州薛是本家，跟薛首領都是不知道隔了幾房的族親了，哪裡會當真在意族人的命？”
玄錦梨似懂非懂，潛意識覺得要是換做玄集村的人遭殃，玄村長想必是會號召大家團結一心，集思廣益的。
“然後呢？”吳清衍問。
玄北雲嘆氣，“然後薛首領就被摘了腦袋，裝進了麻袋裡，剛剛才被城門守備發現。”
他描述地很平常，可玄錦梨還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
“以往雖然也有山匪，可從來沒聽過這麼囂張妄為的，果真亂世一來，人命就如草芥了……”她心情有些低落。
“眼下正亂，徐州知府必定不會在這緊要關頭出兵剿匪的，薛首領辦砸了差事，想來他的頂頭正主也不願意出這個手。”吳清衍意味深長道。
玄北雲連連點頭，“你所說正是，叫徐州薛家這麼一告，咱們這位胡縣令，只怕唯恐事態坐實，要收斂一陣鋒芒了。”
只不過……玄錦梨怔了怔，大概猜測道：“徐州是薛家歷代經營之地，自然沒有捨近求遠的道理，咱們這位胡縣令試圖討好薛家，到底是打得什麼主意？”
幾人均是一頓思索，片刻後，吳清衍忽然笑出了聲。
“聽說。”
他慢條斯理道：“薛家這一代出了兩位武曲星，正在北地效命。”
玄錦梨一聽，面色變得奇怪起來，她默契地跟玄北雲對視一眼，古怪道：“不是吧，胡縣令還有如此志向，想要亂世稱雄？”
崖南縣衙大門外，停了一輛密不透風的轎子。
周家老夫人此時正一臉凝重地坐在轎中，周小少爺照例被她摟在懷裡，臉上原有的精氣神卻消了大半，被一種懵懂地憂慮所取代。
“祖母，爹和四叔怎麼還不出來，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周老夫人“噓”了一聲，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緩緩地道：“好柏兒，你爹要是能出來，咱們就能回家了。”
她話音剛落，只聽一陣匆忙地跑步聲從遠處響起，週四叔鐵青著臉一把掀開轎簾，壓抑地道：“娘，大哥他挨板子了！”
“爹！”周柏哭叫一聲，一下子厥了過去。
周老夫人強忍著頭暈目眩，抓著週四叔的衣領逼問：“老四，話說清楚，你大哥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