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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首領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老弟聰明，此事由你出面，最為恰當！”
半個時辰過去，薛首領酒足飯飽，朝後擺了擺手，“別送了，只是方才我所說那事，你切記給我，給縣令大人一個答覆啊。”
玄北雲連忙笑臉，“自然，自然。”
等一人一馬，趁著夜色拐出小巷子，兩個身量纖細的人影，驀然冒了出來。
玄北雲四處張望一瞬，衝玄錦梨和吳清衍兩個招招手，三人很快拐進了玄村長家租住的小院。
主屋裡燃著燈，村長和吳清軍等人早已久等。
“怎麼樣了？”
玄北雲撓了撓頭，嘆一口氣，“爹，那賊吏果真不安好心，想拿咱們當槍使啊。”
說著，將方才的密談，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崖南縣太平已久，城中綿延百年的世家富戶，多達二十餘人，這些人手中田地農莊等家產，幾乎把控了整個縣城最上乘的糧源。
崖南縣令在此處將滿兩任，素來與這些人家互不相犯，因此他雖一向政令強硬，卻也頗得幾分體面。
可平日不要，不代表心中不想，如今他想藉口流民，讓玄集村民牽頭擾事，逼這些世家富戶將家中累年的產業割讓出來。
名為扶養流民，實則沒收易主。
謀人祖產，無異於要人性命啊……玄村長愁眉苦臉地閉上眼，柴瘦的手在腿上搓動幾下，“世道一亂，他現在有了機會，自然想打破這種平衡了。”
“他隱藏幕後，讓咱們代行這等髒事，果真狗官！”玄甲福氣得鼻孔出氣。
玄錦梨小手貼唇一豎，示意他小聲，“這種兩頭不得好的事，咱們可不能沾，玄爺爺，要不咱們連夜跑路吧？”
玄北雲哭笑不得，摸摸她腦袋，“眼下已入了虎穴，哪是那麼輕易就能脫得開身的？”
“若是咱們同他虛與委蛇呢？”
吳清衍看她一眼，冷不丁道：“若是咱們想方設法，把縣令要強霸民產的事，透漏給那些世族呢？”
“怎麼透漏？”玄北雲覺得沒底，“那姓薛的既然敢大方知會我，就不會怕咱們通風報信，只怕這條巷子裡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嚴控之下。”
“天無絕人之路嘛！”玄錦梨倒是有些樂觀，“只要能讓他們內亂起來，崖南縣令的計謀胎死腹中，到時想必也顧不及清算咱們！”
“若真如此，屆時咱們要走，也更容易許多。”玄村長連連點頭。
這灘渾水，遠非他們這些平頭村民能趟，還是能跑則跑吧。
“傳話下去，讓大家這些日子該如何就如何，不必深居簡出，只一點，管好自已的嘴！”
玄村長凝重，小輩們自然無不聽命，玄甲福視線轉到眼前的小崩豆身上，為難地說：“爺爺，那玄小五怎麼辦，這些日子讓她先住在咱們院子裡？”
玄村長略一猶豫，“她一個小娃娃，喜歡跑跳串門子都是常事，倒是不礙事。”
心裡卻覺得是有些不便，玄家小五是要時時來議事的。
他餘光看了眼一旁眸色淡淡的吳清衍，不由得承認不知何時開始，這兩個孩子，儼然成了玄集村領導隊伍裡的智囊了。
後生可畏，青出於藍呀。
誰知等小會一散，玄錦梨剛回院子不久，就端著一盤拌菜重新進了門。
“小錦？”
吳清衍見是她，眼中帶笑的上前接過盤子，擺在桌上，玄甲福一邊放筷子，一邊問她：“你怎麼來了，吃飯了嗎？”
玄錦梨搖搖頭，眼神瞄了一眼飯桌，脆生生道：“我娘說，我整日跑來跑去惹人眼，就讓我來加個菜，接下來幾日，要拜託你娘照顧我了。”
玄甲福的娘劉氏，就是玄北雲的長嫂，這些年來，村長一大家子的大小內事，幾乎都是她來管理，極為爽利的一個人。
聽了這話，劉氏眉開眼笑的湊過來，抱起玄錦梨坐到桌邊，一邊招呼小兒子去加一副碗筷，一邊捏著玄錦梨的小臉頰，想給她餵飯。
玄錦梨雖早就能獨立吃飯，可她一貫喜歡劉氏，就開心的由著她一勺勺喂粥。
看得玄甲福嗤之以鼻，對平日裡嚴母的雙重表現，隱隱有些不忿。
“魏夫人果真是個通透之人啊。”吳清軍與玄村長對視一眼，相互頜首。
相隔兩條街外的縣衙，仍是燈火通明的模樣。
衙門上下大小官吏，無不因為城外越聚越多的流民，忙得腳不沾地。
崖南胡縣令靠在圈椅前，懶怠地搖了搖扇，臃腫的肥手上把玩著一塊腰牌，他盯著上頭的薛字，哈哈大笑。
“你小子家中，倒是祖墳冒煙，聽說這幾日趁著北邊的亂子，你家裡頭接連出了兩個將軍？”
薛首領拱手一笑，“大人別打趣小可了，那都是嫡枝兒上的叔伯兄弟，和小可隔著幾房遠，縱是人家受了提拔，咱也沾不上光呀！”
“哎！”
胡縣令腫眼一瞪，不滿道：“事在人為嘛。”
這話一出，薛首領腦門上登時有汗滲出，他不敢去擦，暗道這是逼他去奔走聯絡了，他餘光偷偷瞥上座的肥人一眼，心底有些鄙夷。
兩位族叔都在駐北大將軍李難盡旗下，又是新具戰功，豈會理會一介小小地頭蛇？更妄談與之為伍？
面上卻露出受教的神色，強壓興奮道：“大人一提點，咱不就懂了！只不過家裡族長向來威望高，憑小可兜裡這仨瓜倆棗，怕是連人家門檻都邁不進啊……”
胡縣令撐著坐直身子，逼視他片刻，隨即哼笑了一聲，拉開抽屜取出一盤紅絨布蓋著的托盤，往書案上一擱。
“拿去，我給你兩日功夫，早去早回。”他敲了敲托盤，又叮囑道：“別讓本官失望啊？”
薛首領掀開一角，見是許多白花花的銀錠，忙拍著胸口收下了，正要轉身，又猶豫道：“那玄家的那些泥腿子那邊？”
“晾他兩日，也讓他著著急。”
他就不信了，一個北邊來的泥腿子，有翻身的機會，還能不動心？
“大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