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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腦袋就湊到一處，背對著鍾椰擋住視線，嘀嘀咕咕地觀察起來。
“這女子看起來年輕貌美，我剛才驗屍時，摸過她的身子骨，從骨齡看也就未滿二十的年紀。”玄錦梨奇怪道：“按照鍾椰的年齡推斷，難道她天賦異稟，十歲就有了身孕？”
這自然不可能了，退一萬步說，鍾家富裕在當地又有名望，怎會下作到迎娶一位幼女進門，作為鍾家未來的主母？
況且那死去的鐘少爺，年近三十正當年，身體康健，不似等不及的模樣啊。
“我知道了。”答案只剩下一個，“這女子不是鍾椰的親母！”
她說著一愣，“是繼室？”
觀其衣著，不似妾室。
吳清衍眼皮一顫，“也許是外室。”
奔走為妾，鍾少爺怕委屈了這女人，於是瞞著家人養在外頭，跟正頭娘子也不差什麼，甚至遇上戰亂，也硬要逃離家族，自個兒接上這女人。
只是不知為何，搭上了年幼的兒子。
他心裡有個大膽卻噁心的猜測，沒有跟玄錦梨說，許是鍾家少爺拿兒子做藉口，才尋得機會帶外室出逃。
不然以玄集村的經驗，如若鍾家人多馬壯，又是日夜兼程，怎會輕易遭了蛇難？
猜測一出，兩人齊齊嘆了口氣，玄錦梨聲音悶悶地說：“那鍾椰就更可憐了，希望玄爺爺大發善心，允許帶他一起。”
玄甲福過來拖女屍時，恰巧聽到這一句，眼神一瞥，“你倒是好心。”
“小五！”
說來就來，玄北雲站在遠處高聲喊著，兩個孩子應聲趕去。
玄村長從自家的騾子車上下來，懷中捧出一個匣子，遞給玄錦梨。
“孩子，一會你告訴鍾家那小子，就說他非族人，我委實無法一路帶上他，這個匣子裡有些散碎銀錢，還有些常用傷寒跌打藥，就送給他路上用了。”
“啊？”玄錦梨一愣，“玄爺爺你要趕他走？”
玄村長一咬牙，“這裡荒無人煙，扔下他無異於害他性命，我們玄家村的人自然做不出這種事，我的意思是捎他一程，等前面見了村莊，再把他放下。”
“那好吧。”玄錦梨有點小失望，可她明白這已經是玄村長讓步過的結果了。
玄集村的車隊，不僅他們一家兩家，多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就多一張爭搶資源，總有人不會同意。
帶著這個壞訊息，玄錦梨儘量委婉地告訴了鍾椰，果不其然，那孩子的驚慌失措一下遮掩不住了。
她有心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誰知道面前的人忽然身子一抖，掉頭踉蹌的撲到了鍾家夫婦的墳包前，他撲倒在地，嚎啕大哭。
“爹！爹！”
聲音聽得讓人心裡直髮酸，除了早有猜測玄錦梨兩個，旁人皆是瞠目結舌。
不知過了多久，哭夠了的鐘椰總算頂著紅腫的核桃眼起身，卻因為脫力搖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玄北雲無法，只得將人背在肩上，先行帶回了車隊。
玄錦梨盤腿坐在板車上，拿打溼的棉布給他擦臉，如此反覆幾次，他終於甦醒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
吳清衍跟在板車邊上隨行，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收回目光，“她不是你娘。”
鍾椰的臉上登時露出苦笑，比先前故作的少兒姿態，更多了一份早熟和自持，“原來你都猜到了，是，她確實不是我娘，那個女人被我爹偷偷豢養在外，我也是五日前，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你親孃呢？”玄錦梨好奇地問。
“不知道。”這個答案讓她有些意外，鍾椰眼神飄遠，茫然道：“決意南逃那日，我娘恰巧在外公家赴喜宴，事態突然，我爹主動請纓，要去外公家接我娘回來，順便通風報信。
“我奶奶先還不願，只准使喚個馬伕去接，後見我哭鬧，才退讓一步，叮囑我爹除了接人報信，旁的一概不許管，且要趕日落前，在城外匯合南下。”
玄錦梨聽得著急，“然後呢？”
“然後……”鍾椰的表情上帶了一絲憤恨，“我爹嘴上答應，準備了許多金銀細軟，說是孝敬岳父，實則帶著我提前出了棲水鎮，直奔城郊的一處尼姑庵裡，接上了一個女人。”
接下來的故事，不必他細說，亦明瞭了。
雖早有心理準備，可現實遠比猜測更殘忍，玄錦梨憤憤不平道：“你爹也太不是東西了，為了一已私慾，不但拐走你，還棄之髮妻不顧，真是可恨！”
說句難聽的話，這對男女落得慘死的下場，也算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了！
鍾椰沉默片刻，眼眶泛紅道：“是啊，我娘被撇下，沒人通風報信，不知她如今人在何處，是否也南下避難了。”
玄錦梨遞給他溼帕子，寬慰道：“你娘不是孤身一人，她又是大人，一定能照顧好自已的。”
“你說的對，我娘定是跟著外祖父一家，一起逃難了。”鍾椰堅定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鍾椰的臉上露出一絲麻木，“我不知道，我想找我娘，還想跟爺爺報個平安，可天下之亂，若想再見怕是很難。”
吳清衍思索片刻，忽然上下打量他一番，“我聽你口音，略帶吳語腔調，你曾去過吳地？”
鍾椰頓感意外，“沒有，不過我外祖家祖籍南直隸，在我娘十歲時，才舉家搬遷棲水鎮的，我的口音是受我娘感染！”
“那太好了！”玄錦梨拍手，“你外祖如果也南逃，定是要投奔祖宅的，你想找娘，這不就有方向了？”
鍾椰一愣，頓時喜出望外，“是了，你說的對！”
有了眉目，人也就有了希望，很快鍾椰的狀態就好了起來，等一夜好睡過後，他甚至能早早起來，幫忙給大夥做飯了。
雖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可鍾椰卻很放得下架子，一頓飯下來，已經在玄集村不少嬸子大娘們的面前，很吃得開了。
“鍾椰真是堅強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留下。”玄錦梨託著小臉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