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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變了。
放在十年前,梅姨的選擇不可謂不正確。
藏在船房村這種外來人口眾多,魚龍混雜的地方,她只要躲開天眼,就能安全地隱藏行跡。
但這已經不是十年前。
如今大資料漸成氣候,直播蔚然成風,可以說,每一臺手機,都是一個潛在的天眼。
時代變了,而梅姨低估了這種變化,高估了自己。
或者說,她沒有意識到,有人會這麼不惜代價,千方百計也要找到她。
所以她被找到了。
在去船房村的路上,唐非又收到了楚芷嫣的資訊。
告訴他已經確定了梅姨昨天晚上在船房村租了房子。
到了船房村,來到定位顯示的那一棟民房。
這是一棟六層的自建房,灰撲撲毫無裝飾可言,在周圍的同類中毫不起眼。
唐非在牆上找到了房東的手機號打過去,說要租房。
五分鐘後,房東騎著一輛破電動車來到樓下。
“就是你打我電話要租房?”
房東是個大胖娘們,四十多歲年紀,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心情不佳,語氣也是非常惡劣。
唐非點點頭。
把電動車上掛著的一大盤鑰匙摔得嘩啦嘩啦一陣亂響,大胖娘們繼續說道:
“我這隻剩單間配套,一樓600,二樓500,三樓以上450,押一付一半年起租,要看幾樓的房間,給你鑰匙自己克看!”
唐非指了指二樓影片裡梅姨出現的那個視窗:
“我想看看那個房間,我女朋友喜歡朝陽的。”
大胖娘們翻了翻白眼。
“租出克了!”
唐非笑著說:
“這麼快就租出去了嗎?昨天上午我女朋友還問了,說空著的。”
大胖娘們又翻了個白眼,滿臉肥肉輕顫:
“你也說了是昨天上午,我晚上租出克不行嗎?!”
唐非依舊笑眯眯地,說:
“那好吧,二樓還有哪個朝陽的房間空著的?我去看看……”
大胖娘們板著臉從鐵盤上扯下一把鑰匙塞給唐非。
這次話都懶得說了。
唐非看了看鑰匙上沾著的白色醫用膠布,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三個數字,204。
接過鑰匙,他來到二樓。
緩緩自樓道走過,唐非凝神細聽。
自建出租房標配的劣質房門根本就不隔音,憑唐非的耳力,能夠清楚聽到每間房裡每個人的呼吸聲。
梅姨曾經出現過的那間房是203。
房間裡沒有人。
唐非開啟204的門胡亂進去轉了一圈後,就立刻下樓。
把鑰匙還給大胖娘們,他笑呵呵開口:
“姐,我多給您一個月房租,麻煩您跟昨晚的租客商量一下,把203讓給我唄,204根本曬不到太陽,我回去沒法跟女朋友交差啊……”
大胖娘們一聽有錢賺,臉色頓時和緩了許多。
她擠了擠肥肉中的一雙小眼,斷然道:
“兩個月!你多付1000塊錢,我保證把203租給你!”
唐非臉上浮起為難,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澀然說道:
“姐,八百好不好,我這剛畢業,這個月還沒開支,實在是沒多少錢了……姐,一看您就人美心善,幫幫老弟吧……”
大胖娘們將胖手一揮,嘆了口氣,說:
“不講了,800就800,哎,姐這個人就是心軟,最體諒你們年輕人的不容易……”
唐非開心地點點頭,又問:
“那……原來的租客那邊……”
大胖娘們一拍胸脯,大包大攬道:
“交給姐了!”
唐非立刻掃了800過去。
“我上克看看她在不在!”
大胖娘們一點都不含糊,把電動車停好就提著鑰匙盤衝到了樓上。
唐非走到街對面的蜜雪冰城,點了一杯冰鮮檸檬水,坐下慢慢喝著。
街道並不寬,現在又是上午,行人比較少,噪音也不多。
所以凝神之下,唐非能夠清晰地聽到對面二樓發出的聲音。
大胖娘們上樓之後,先是從203房裡傳來了稀里嘩啦的水流聲。
然後就是她扯著嗓子打電話的聲音:
“我那個天老爺啊,嬢嬢哎,咋個搞地嘛,你這個屋裡頭水漫金山,都能養魚了撒!”
“莫說那個,你趕緊回來看看咋個搞嘛!真是的,你講你沒動水龍頭,莫不是大白天裡見鬼了撒,水龍頭自己想不開要自殺了撒?”
“嬢嬢哎,你回來再講得不得?我這為了給你關水搞得一身溼黏黏的,真是的,我信了你的邪……”
緊接著是大胖娘們噔噔噔跑下樓的聲音。
她來到一樓門口,扯著脖子四處張望。
看到蜜雪冰城店裡,唐非正滿臉笑容叼著吸管朝她揮手,便神氣活現地衝他比了個重型剪刀手。
隨後又噔噔噔地上樓了。
十分鐘後。
一個熟悉地身影從街道一邊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她換了衣服和髮型,臉上還帶了一個碩大的N95口罩。
但她的身姿和走路的步態卻沒法偽裝。
尤其是那雙眼睛,溫和中藏著警惕,還有一絲深深地惡意。
從這些細節裡,唐非有九成把握確定,這個人就是梅姨。
而另外的一成,則來自口袋裡的手機。
他的手機在發燙。
那是被禁錮其中的怨魂在釋放她的憤怒。
姚娜在尋找女兒的途中身亡。
她臨死前的所有執念,都在女兒身上。
所以,當她怨魂化之後,會對所有跟她女兒有因果糾纏的人有所感應。
梅姨這種直接對她女兒做出惡事的人,在她的感應裡的激烈程度,就像是沸騰的油鍋裡,突然濺進去一滴水。
當然,這種感應是有距離限制的。
像姚娜這種初級且剛開始變化的怨魂,其感應距離,最多也就是十米左右,再遠就不行了。
所以,唐非有十成把握,眼前的人就是梅姨。
默默忍受著手機的滾燙,一瞥之下,唐非就移開了目光。
梅姨這種人機警異常,還是穩妥一點為好。
當梅姨背對著唐非,走進對門的樓道時,唐非起身。
他一手伸進口袋握住手機,一手握著檸檬水悠閒喝著,不疾不徐地走向對面。
進門之後,樓道里驟然暗淡,陰冷外面熱烈的陽光。
“你看看撒,嬢嬢,這屋裡頭是不是都成了魚塘了撒!也不知道傢俱泡壞了沒!真是的!”
大胖娘們聲音高亢,情緒激動。
唐非輕叩手機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