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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冷月寒,牡丹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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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林閣

“殿下,明日大婚在即,您怎麼還這般平靜?以前,您可是從未碰過這東西的”

聞言,正認真繡著帕子的纖手頓了一下,而後又動了起來,銀白色的繡帕上,正悄然滴落著魅紅的幾朵海棠。

南榮重華垂著頭,好似沒聽到宮女萍兒的話一般,忽地問起今日告示的事來 : “聽說大王子找了民間神醫來醫治父王的病了?”

“是,一大早就貼上了”

“人呢?找著了?”,她口氣輕淡,聽不出急切擔憂。

萍兒想起方才李公公的話,應道,“找是找著了,卻是來了好幾撥人”

“是嘛?那,有的戲看了”

第一次接觸繡帕,南榮寶華繡得極其緩慢,前幾日去找雲夫人畫了式樣,又學會針法。

可是,一直到了今天,她才繡了一朵海棠花瓣而已,就連這唯一一朵,也繡得扭扭歪歪,橫七豎八。

繡著繡著,少女不由得連連嘆氣,她不止一次懷疑自已是不是手指不協調。

落好花瓣的最後一針,少女拿著繡針的手停滯許久,遠山一樣的眉稍稍蹙起,嘴角也慢慢撅起:“你說,我怎麼繡得這般難看?我看雲夫人不過上下翻飛幾次,一副手帕就出來了,還繡得特別精緻。”

少女歪著頭,好聽的聲線裡充滿了不理解,好似簡單的繡功她應該一學就會。

一旁的萍兒聽著她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隨後笑著哄她:“哎呦,我的好殿下啊,雲夫人是正兒八經的閨閣女子,不知學了多久才到那般境界,女紅是個精細活,急不來的。”

萍兒哄小孩的話對南榮寶華還是起了作用,只聽她幽幽道,“到底是地方不一樣,雲夫人長大的地方從小就要學這些,而我們奉奇就沒有這些”

“殿下不必感嘆這些,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羨慕您的出身呢?”

羨慕?也許吧!

這一次,南榮寶華呆呆的看著地面,許久許久都沒有回應。

閣中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這時,萍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已說錯了話。

可,機會已經過去了她已經無法挽回,而南榮寶華也什麼都沒有說,繼續繡著手帕。

兩人一時無話。

看著這個自小活潑開朗的殿下如今成了這副沉重,哀慼的模樣,萍兒原本的幾分慌亂變成心疼,好像,自從遇到那個小和尚,她的心事就越來越多,自已獨處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越來越不像那個似烈火,如陽光的南榮寶華了。

萍兒雖不明白什麼山誓海盟,也不知道什麼叫付出生命的愛情,她只知道,能讓自已開心的才是真正的愛情。

所以,對於南榮寶華跟那個小和尚的事,她從來都是否定的態度。

對於大婚,萍兒甚至有些期望,她希望沈家公子能對殿下好,讓她開心起來,做回她自已。

不知不覺,一主一僕在屋裡站了許久,一個滿眼溫柔,一個目光溫沉。

金暉鑽進門窗,揮揮灑灑間落在如玉臉龐,穿過細濃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這歲月如水的寧靜在此刻顯得更加寶貴。

自宣佈大婚之後,寶林閣裡的宮女太監就減少了許多,慢慢的,南榮寶華不似以往那般沒心沒肺的四處遊蕩。

一下子,她憋在閣中,有時能連著好幾天不出門。

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可大婚在即他們不敢當面詢問,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快樂。他們只知道,女子一旦定下了婚約,就要約束,隱忍,自持。

似乎,相夫教子是她們一出生就設好的命運。

靜謐的時光讓寶林閣也增添了幾分嫻靜,在此刻,精緻玲瓏的寶閣就像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貴小姐一般詩氣。

......

冷宮沒有紅羅炭,連最下等的炭火也是碧兒三番五次,低聲下氣求來的。單薄的霞光乍現,雲層朦朧,瞧著初雪的日子愈來愈近,慕容清對著長滿凍瘡的手哈幾口熱氣,對著炭盆旁漿洗衣裳的碧兒道。

“碧兒,去瞧瞧今日的食飯?”

距靜妃看望已有了些日子,起初,慕容清剛失勢,憑著素日的體已軟銀生活起居還尚可,可金銀之物畢竟有限,那些下人又慣會是看碟子下菜的,時間長了飯菜一頓不如一頓。

碧兒很快就回來了,”娘娘,那些腌臢東西,竟想拿一些爛菜根子糊弄過去“,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說到最後有些哽咽。

心頭莫名抽搐一下,慕容清瞧著這個隨自已從府中跟到冷宮的丫頭,心想真是難為她了,若不是自已身邊無人可用,也不會一直留著她,不肯將她放出宮去。

自已已經了無生機,何苦還害了她一生呢?

半點清淚刷過睫翼,倒掛在眼角,慕容清端著手中略顯沉重的飯碗,遲遲下不去口,不是因為飯菜味同嚼蠟,而是自已每日這般苟活,就算僥倖得了壽數,又何嘗不是一種罪過。

”......娘娘,您快吃吧,夜裡冷,再不吃飽些可怎麼挺的過去“

傻丫頭,到現在還叫娘娘呢?

慕容清唇角微動,強忍下心間酸楚,一口一口扒起飯,不知到了第幾下,女子整個人像是突然被什麼抽乾了力氣一般軟了下去,”碧兒,你去問問隔壁太妃有沒有多的可以禦寒的義務,若是有,便將我珍藏的那副頭面給她“

”娘娘,那頭面價值連城,不能輕易就給了別人,奴婢還有一個鐲子,上好的翠......“

不等她說完,慕容清佯裝生氣道:"那是你娘唯一的遺物,萬不可動,再者,進了這冷宮,什麼都是身外之物,哪裡有性命重要呢?”

“去吧,不然我們不是會死在今夜,就是明夜”

碧兒淚流滿面的走了。

慕容清閉了閉眼,從匣子裡掏出一個信封,上面沒有署名,信封的一角被揉的皺皺巴巴,女子又從匣子裡拿出最後一件珍寶,她走到宮門口,隔著硃紅大門喚來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是新來的,若是換個人,就不一定會搭理“堂堂皇后"了。

珍寶被慕容清擱在信封上面,蜷成一個長柱,”一個時辰後,將它交給靜花宮娘娘,一定要親手交到她手上“

小太監僅僅猶豫一瞬便接下了信封,原因無他,只那與他換班的太監就要來了,他不可能蠢到將寶物拱手相讓,想她一個廢后也起不了什麼風浪。

屋中破破爛爛,剛來時窗紙都是一個洞一個洞的,慕容清提起一壺水走到炭盆旁,呼啦一聲唯一的熱氣被澆滅。

穿上壓箱底的華服,金光璀璨的繡線,暮紫色端莊大氣,絲綢面料光滑細膩,光是繁瑣複雜的就有裡外四五層,一件一件的套上,慕容清才後知後覺原來這一層一層的衣料不僅是尊容,更是催命符。

抿上胭脂,掃圓桃紅,往日的滿頭珠翠只剩一件墨玉簪子和一支鎏金步搖。

扮好妝容,慕容清再沒有透過銅鏡看自已一眼,手中三尺白綾是太后託嬤嬤送予她的,她沒想到最後竟是那吃齋唸佛,最忌枉性命的老太太最懂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皇宮之中,就連殺人的物件都是頂好的,慕容清倏地想起來那個被她捉弄了半生的胡靜,想起那日臨走她看自已的一眼,釋然,憐憫?

慕容清知道她們是一類人,卻不是一種人,唯一的區別就是她生在了煙火世間,自已降入了吃人的高門大戶,或許她想過給自已一把匕首,一瓶毒藥,一尺白綾,對了,她是醫藥世家,悄無聲息毒死個人應該易如反掌,為何沒有呢?

她想,也許胡靜是預知到了她自已的歸宿吧!

踩在凳子上,白綾繞過房梁,打成牢固的死結,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慕容清以為自已是不怕的,可當柔軟的綢緞觸及脖頸的那一刻,她的手指止不住的顫抖,五官皺了一瞬,雙手緊緊攥住白綾,摸索到一個極佳的位置。

前一秒天邊暮色依舊,下一幕,簌簌雪花飄落四處,由顆粒轉化為羽毛,片片入地。宮外太監宮女的喊聲不斷,”下雪了,下雪了....."

橫樑上,玉身豎掛。慘白如雪的臉上已經沒了一絲胭脂色,如鴉羽般的睫悄然闔下,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碧兒沒回,沒人知道在雪夜死了個人,眾人得知死訊,還是小太監如約跑到靜華宮交了信封,胡靜看到信中慕容清的交託之意才明白的,告知南帝后,他哦了一聲,後淡淡一句:“以妃子的規制下葬了吧”。

葬儀定在了隔日,一個不太講究的一天,其實信中還夾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紙,胡靜看到了,但她並沒有聲張,而是在那夜,天寒地凍,讓人冷的心發顫的晚上展開細讀。

無人知曉信上所言,只聽守夜的宮人說,那夜靜華宮燭火長明,整整一夜,房中時不時響起悠悠嘆息,陣陣嗤笑,以及悽悽抽泣。

說來荒唐,慕容清自縊時卻正值奉奇盛事。

“婚者,謂黃昏時行禮,故曰婚”

黃昏一刻,接親的下人一改往日的清淡妝容,換上了藕粉色宮裝,臉上搽了淡淡胭脂,露出喜慶的面容。

道路兩旁,凡是立體的物品全都掛上了紅綢,紅綢一直蔓延到宮外。

而且,駕馬太監頭上戴的巧士冠上的紅色帽緯也是新換的,宮女的宮裝是新做的。

種種跡象,可以看到南榮灃又或者說是南榮承狄與南榮重華對這個王妹的重視。

馬車一路晃盪著來到宮外,四人站在路邊,才看到真正屬於王姬的排面是什麼樣子的。

四個字——聲勢浩大。

十里紅妝,鑼鼓喧天。

從王宮至沈府,本就不怎麼長的距離下,百姓將兩旁的街道圍的水洩不通。

人人都想目睹,奉奇兩位王姬都嫁了沈府的奇觀。

“這大王姬落了個剋夫的名聲,先是剋死了第一任丈夫,後嫁給沈家嫡子後,也被她剋死了”

“是啊,如今,二王姬又要嫁進沈府,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不會……?!”

“應該……不能吧,咋的,沈家還能全被禍禍了”

……,四人走在人群最後面,人群中的聲響被他們聽個清楚。

四人面面相覷了好久才緩過神來,他們的心聲更是出奇的一致。

原來,這麼勁爆啊,那沈家公子豈不是要喊南榮重華嫂子了?

而南榮寶華和他是……,不過想想,兩人好像也沒什麼關係吧?……

一番思索下,四人什麼結論都沒有得出,只好繼續看著前方的景象。

從他們的角度能看到前方浩浩蕩蕩的車隊以及數以千計的嫁妝。

一路上,胯下的白馬精神抖擻,傲嬌的馬頸上被圈上一簇紅綢,趾高氣揚的走在最前方。

花轎平穩的行駛,滿天紅色下,天色也被感染,竟忍不住為這一對良人灑起花瓣來。

天邊漸漸變了顏色,白茫茫的朦朧下,窸窸窣窣的雪花也變幻成花瓣的形狀,平等的落在每一個人肩上。

今日本就是算過的,瑞雪初立,良辰吉日。

百姓雙手捧著雪花,他們將這盛世的幸運算在了一對良人身上,對他們不停的歡呼,雀躍起來。

新郎官沈遊,笑意不減,紅衣玉立,綢如濃墨的鮮紅讓他本就白皙的膚色襯得更加瑩潤。

少年風度翩翩,今日的喜色顯得他格外精神,從面聖王上到接親,少年將所有繁雜禮數做的井井有條,絲毫不差。

直到,他看到所有人都在向他道喜,直到他在宮外接到南榮重華,他才意識到,自已成親了。

“過了今日,便是成親了嗎!?”

“她,會怎麼做呢?!”

對於南榮寶華與那和尚的傳言他不是沒聽說過,而且他也知道,若是南榮寶華不喜歡那個和尚的話,壓根就不會給他接近的機會。

所以,她是喜歡他的,起碼……以前是。

念此,坐在馬背上,縱然心中裂出像被針扎過似的密密麻麻的小孔。

而從小孔中傳出的感覺是: 不疼卻很憋悶。

不知為何,沈遊極其厭煩這樣的自已,所以他正在拼盡全力壓制住心中無名之火。

可即便如此,面對兩道的百姓,沈遊仍保持著那副禮貌又不失親切的笑容。

因為禮數繁多,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此時,距離沈遊再次見到沈府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良辰吉時已到。

行到沈府,家主沈丘一身墨衣已經候在了府外。

“停”,車隊前響起一道輕快響亮的聲音,是王宮負責儀式的人喊的。

隨著聲音的落下,新郎官長腿一掃,翻身就下了馬,沈遊一步一步來到花轎旁。

天子賜婚,異常隆重,所以因此,來往的賓客大都是奉奇官將,或是才子文人,同時,沈府前,綴滿珍珠的花轎中走出一抹倩影。

一抹纖弱綽約的身姿顯露在眼前,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

女子頭戴鳳冠,足抵紅蓮,一身逶迤拖地的寬大紅色繡袍上足足繡了滿衣的鳳凰。

豔紅色的繡線與金黃穿插,栩栩如生,不過六尺二寸的霞披上綴滿了明亮的紅寶石。

整個人尊貴又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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