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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遊吟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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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源又一次站在太行玄陣前,第一來取靈寶用為白冰魂魄載體,那次看太行玄陣內全是魑魅魍魎,為取得靈寶他劍如游龍拼盡全力。而這次,心情卻變得複雜,現看這太行玄陣確實就如天然的靈氣磁場,結天地之正氣,解八方怨氣,也可清人心智。

李澤源輕鬆越過結界走入陣內,這裡作為復活白冰的陣地確實是不錯的地方,歸辭的選擇總是無可挑剔。太行玄陣守備森嚴,諸魔難近,就連他李澤源要闖陣也費勁,唯有這裡是不二之選。

麒麟陣內,地面佈滿金色符文,天罡八卦陣擺法,陣中央白冰安詳平躺,衣衫乾淨就像只是睡著般,歸辭在他身側點了陣符,燃起七星蓮花燈,雙手於胸前結印唸唸有詞。

聽到李澤源走近的腳步聲,歸辭長睫微顫,睜開雙眼看向他,說:“來了。”

陣內陰暗,藉著七星蓮花燈微光,明暗交錯,看不清白冰的臉,李澤源面色凝重,想要靠近,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待看清那張毫無生氣的臉,腳下踉蹌跪了下去,說服了自已許久,見到那刻仍會雙眼紅潤,伸手卻不敢觸碰他的臉,百年前他與白冰並肩作戰,把酒言歡恍如昨日,他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此時他也不知道該恨自已還是該恨侯萬枯,甚至還是該怨歸辭,他離開碧雲觀下山以來,他失去了至親詩婉婉,失去了至友白冰,也失去了當年的意氣風發,瀟灑肆意的自已。有時他更恨自已一無是處,只知道逃避,又恨自已無能力為,有負師門。

“澤源。”歸辭輕喚。

李澤源強忍下眼淚,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我該做什麼。”

歸辭手心一緊捏住胸前佛珠,其實他更應該問李澤源,他要做什麼,起死回生之術是他李澤源所創。

李澤源看出他的彷徨,故作輕鬆,笑道:“有身有魂,是魔,將魂魄引入肉體,起築魂封印,仿冥王府輪迴之術,再引內丹入體,渡靈氣喚生機,是不是很簡單。”

歸辭看著他,莫名的心疼,他躲起來的這百年來全心全意的研習起生回生術,每一步都不容易,築魂封印術施術者隨抽筋剝皮之痛,就像生生將自已魂魄撕裂重塑,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輪迴之術更是難上加難,有違天道最損心脈,內丹入體雖不是最難,可渡靈氣卻是最為要命,施術者耗盡靈力將自已內丹逼出在對方體內走一遭帶動靈氣,而自已卻要忍受萬蟻噬髓的痛苦,元氣大傷,很難復元,可他卻一臉平靜的敘說,就像真的很簡單。

李澤源見歸辭沉默,眉眼微動,隨即又笑了笑,說“還有一種簡單的,煉魔,也就是魔族中最為常見的操控術,將死去之人的魂魄分一縷到死人中支撐為傀儡,現在我們魂魄齊全,只需起築魂封印,也就得到一具有意識的傀儡,但……”與侯萬枯所養的邪魔又有何區別,仙魔難共,有唯初心。

“還有一種,不是嗎?”歸辭明白他所說,與他起生魂肉白骨是同一個道理,可他們應該還有第三種選擇。

“渡化,等來世,對嗎。”李澤源苦笑,都這個時候了,歸辭的道只有等,只有來世,可他不想等,只爭當下。

“我想先試第一種,如果……不成……。”李澤源再度陷入沉默。

“隨你。”歸辭知再說也沒用,合上雙眼,輕轉佛珠,白玉珠面金光微現,梵文顯露,他只需配合好李澤源就可以了。

李澤源取出靈寶,還是趁詔陽不注意偷來的,那小子把哥哥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靈寶被偷竟毫無察覺,瞞著他是不想他問東問西,甚至都沒有告訴他什麼時候施法復活白冰,畢竟沒有把握的事,他怕希望成了失望。

雙手掐印,符光形成屏障,籠罩著白冰全身,李澤源盤腿坐於白冰頭側,靈力灌輸於兩掌間,靈寶發出藍光與之附和,築魂封印之術起,白冰魂魄從靈寶間分離,隨著李澤源的唸唸有詞,快速變換的施法結印,魂魄漸漸起了共鳴。李澤源感覺到那顆靈魂的痛苦,他死前受萬劍穿心,百刀凌遲,每一分痛他都真切感受到,連同他的部份記憶也跟著湧入他腦海……

白家門庭破敗,青龍門牌匾被劈落在地,熠熠生輝的青龍門三字裂開再難拼湊,血跡斑斑變得暗淡無光,眾多魔族修士踩踏而入,踩在青龍門牌匾上的每一腳都如踩白冰的臉上,他雙膝被鎖骨釘穿透跪倒在地無法動彈,受控於塗山晏紫,胸前背後穿刺數不清的刀劍,眼前是三大鬼王,背後是三大魔王各守一方,白冰全身滲透了血,是死去的同門與自已的血肉融合一起,一滴一滴從他臉上,胸前凝集,滴落,形成一條血河,一寸一寸與地面的血流匯合,屍體滿地,茫茫血色一片。

白冰寒凜的眼神死死盯著門外,他緊了緊雙手,卻發現已握不住玄冥,玄冥刀第一次脫手掉地。

一雙黑金戰靴出現在他眼前,他順著黑靴一點點抬頭,不禁冷笑道:“魔尊,好大的陣仗……”口中的血漿隨著他的說話洩湧而出,血沫濺落在黑靴不顯。

“玄門宗派就愛講道義,你白家的人,你管不好,就交出來,我們替你管。”侯萬枯低眸盯著白冰微抬起的頭頂,語氣陰沉。

“哈哈,何時輪到你來管我白家的事,狂妄!”白冰淬了口血,髒了那雙黑靴。

“本尊就是天,玉皇老子來了,本尊一樣的狂,白冰,我敬重你為人中正,把你那惹禍的白詔陽交出來,留你一命。”侯萬枯用腳挑起白冰的臉,蹭著汙血。

“有我在,你們休想傷他分毫!”

“那,若你不在了呢?”侯萬枯揚手,地面兩柄劍離地而起,只聽風聲微促,已插入白冰心臟位置。

“噗。”突如其來的穿心之痛,白冰強忍不及嘔出一口血,緊咬牙關,死死盯著侯萬枯。

與此同時的李澤源也如身同所感,心口刺痛難忍,氣息急喘,眉頭緊鎖,緊咬著牙關再度發力催動法印。

歸辭走到他身邊,一手搭在他肩上,源源不斷的輸送著靈氣,減輕他的痛苦,一手結印緊念法咒為他法力加持。

畫面微變,白冰拖著殘軀滿身汙血,一臉寵溺的笑摸著詔陽的頭,說:“快走,這次哥哥就不帶你走了。”

“哥哥,我去殺了他們……”詔陽一樣的滿臉汙穢,哭得涕淚縱橫。

耳邊兵器交加的聲音越來越烈,白冰推了詔陽一把:“記住,要好好活著!哥哥愛你!”

“哥哥!我錯了!”詔陽跪在地上,哭得不肯挪步。

白冰咧嘴一笑,露出血染的白牙,也不等詔陽反應過來,雙手結印逼出體內內丹,用力打入詔陽體內,瞬間增強他的靈力,催動玄靈帶著他快速離開。

“去悅酒山找李予白,他會照顧你的。聽話……”白冰越說越微弱,最後氣息全無。

“哥哥!”詔陽涕淚縱橫,他被縛在玄靈上根本無法夠到……

“噗……”李澤源還是沒能忍住,身臨其境利刃穿心,在心脈之處傳來生生撕裂的痛感,一口鮮血湧出,他喘著粗氣,屈指抹掉嘴角血漬,第一道築魂封印術算是完成。他在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讓他來找他。

“你狀態不是很好。”歸辭想繼續給他輸送靈氣調整氣息,李澤源拍開他的手,迅速點向胸前幾處封住心脈,自已調整氣息,白冰到死,歸辭終究是沒出現。

歸辭感受到他的冷漠,寬袖之下無處安放的手,默默互摳,靜靜等著沒有再插手。

“師父,侯萬枯那魔頭來了。”陣外響起詔陽急促的聲音,伴著打鬥聲。

歸辭一驚,看著帶傷的李澤源,急忙揮手讓陣內武僧做好戒備。

“師父!”木小寧重重摔入陣內,隨後而入的正是侯萬枯。

“怎麼,復活這件大事不打算叫上本尊嗎?”侯萬枯詭異笑著,誅仙棒架於肩上,玩味地看向歸辭,又掃向白冰再到李澤源身上。

詔陽從他背後刺來,侯萬枯隨手一揚,詔陽玄靈刺偏,重心不穩腳下踉蹌,撞向剛要起來的木小寧,兩人抱團再次倒地。

陣內候著的武僧向前正要出手,侯萬枯手中誅仙重重一放,地面微震,揚起沙塵,所有人沒有再往前一步。

“你來做什麼。”李澤源繼續調整著氣息,並沒有睜眼。

“我全都要,你給嗎?”侯萬枯挑了挑眉,想著往前一步,歸辭身影微動擋在了前面。“歸辭世尊,不許麼?”侯萬枯盯著歸辭,目光挑釁。

“歸辭,你只需拖一刻鐘,可以嗎。”李澤源意念傳話給歸辭。

歸辭下意識捏緊指頭,道:“好。”

還未等侯萬枯反應,歸辭手一伸,一旁武僧手中玄鐵棍已握在手中,瞬間棍棒相交,或金星火光四起。

李澤源迅速變換手勢,接下來的步驟,一刻鐘足夠了,不管結果如何,任何東西都不能落入侯萬枯手中。

輪迴之術至為關鍵,也不過是全力以赴,李澤源只覺心脈寸斷之時,只覺一股宏厚之力在助他施法,他詫異看向身側的人,更為震驚,冥王府鬼帝閻王!

“澤源老弟,你這樣可是有違天道,本座幫的可不是你。”

有閻王的幫助此術變得更為順利,李澤源也沒理會他所說,爭分奪秒下一步引內丹入體……

可那邊歸辭似乎已扛不住,手中玄鐵棍已被打彎,蜂擁而上的武僧已全部無力爬起,詔陽,木小寧也受傷倒地,歸辭胸前佛珠被挑斷,散落的佛珠四處跳動,侯萬枯又是那招誅仙棒拔地而起,至上而下眼看就落到歸辭頭上。

“救他!”李澤源著急喊道,聲音未落同時,閻王已閃現至歸辭身側,擋下那一棒。

李澤源慌忙中緊急改變法印,與其復活白冰希望渺茫,不如內丹化作靈獸,大喊:“小子,過來!”

詔陽耳聰目明,一聽便知是喊他,爬也爬了過去。

一道青光化龍,照亮整個太行玄陣,青龍翱遊幾圈舒展筋骨,見它身披千層鱗甲,閃著翡翠青光,對天長嘯,聲震天際,掀起陣陣狂風。

“青龍游吟伴新生。”李澤源向著詔陽一指,青光閃過,青龍獸沒入詔陽手中玄靈刀中,龍紋圖騰繞刀身三圈。

青光過後,陣內恢復平靜,打鬥眾人也停了下來,看向李澤源這邊。

“你!”侯萬枯知道內丹已沒,瞬間暴怒,掄起誅仙棒直指李澤源。

暮雪應召而來,與誅仙棒碰撞激起火星。

閻王,歸辭也隨之而來,侯萬枯想取白冰魂魄也無法近身,也清楚沒了內丹白冰不可能再復活。

“本尊這次就先不跟你們玩,往後有的是機會。”侯萬枯走時還不忘一腳踢向奄奄一息的詔陽。這一腳很重,詔陽都來不及吭一聲就飛了出去,重重落地,久久爬不起來。

陣內七星蓮花燈火搖曳,無風熄了幾盞,李澤源暮雪入地,撐住疲憊身體。

“澤源。”歸辭伸手去扶李澤源,關切檢視他的情況。

“沒事,感謝鬼帝出手相助。”李澤源擋開歸辭的手,轉身向閻王示禮。

“小事一樁。”閻王擺了擺手,看向白冰,他想收了白冰魂魄,可又不敢直接下手,看向歸辭欲言又止。

他們動作細微,李澤源嘴角一扯當作看不到,過去扶起詔陽,痛得齜牙咧嘴,並沒有送命。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我哥哥了?”詔陽抽泣問道,甩開李澤源,連滾帶爬到白冰身側,淚眼婆娑,看得仔細。

“你哥會永遠陪著你。”李澤源撿起玄靈遞了過去。

“我不要!你總是自以為是,我要的是哥哥!”詔陽甩開李澤源遞來的刀,他第一次這麼激動衝著李澤源發火,他的希望沒了……

“這小傢伙誰啊,沒心沒肺啊。”閻王看不過去插嘴道,見歸辭不動,他也只好站著不動。

詔陽並沒有理會,伏在白冰身上嚎啕大哭,不停喃喃道:“哥哥,我錯了,我錯了……”

知錯得太晚,終歸喊不回已失去的白冰,太玄陣內只有詔陽的哭聲,其他人都沒有出聲,任由他發洩。

蓮花燈燭火跳躍,符文隱去,朦朧白霧從白冰身上抽離,漸漸凝聚成像。

“星辰,別哭,哥哥只是累了,換種方式陪你。”

詔陽猛然抬頭,白冰高大堅挺的形象出現在他眼前,雖只是魂魄狀態不真實,可他剛毅的臉龐,眉宇間的慈愛是那樣真實的映在詔陽眼裡。

“哥哥……”詔陽泣不成聲,伸手卻怎麼也觸碰不到。

李澤源長聲嘆息,掩面不忍再看,背身仰頭假裝眼中無淚。

“乖,以後要聽話,要學會成長。”白冰笑容如月光溫和,詔陽卻感覺到心被刺痛到無法呼吸,他無法接受他的以後沒有白冰。

“予白,歸辭,以後就有勞你們費心了,我弟弟他本性不壞……”白冰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漸漸變得透明,散作一縷白煙收入閻王手中招魂幡,最後一句話飄落:“星辰,長大了記得來接哥哥……”

“把哥哥還我!”詔陽撲向閻王,差點沒把閻王手中招魂幡給撕了。

“嘿,歸辭,把他給本座拉開。”閻王推不動緊咬他手腕的詔陽,五方鬼帝招魂收幡,就從沒遇到這麼離譜的事。

歸辭踢起地上玄鐵棍,擊中詔陽後腦,悶哼一聲暈了過去,閻王才勉強抽回手,只見上面清晰牙印滲著血水。

“歸辭,你可說過若我看上什麼,你定會雙手奉上,可是要作數,這狗崽子怎麼還咬人呢。”

李澤源聽著閃過一絲詫異,看向歸辭,他能猜到閻王是他叫來的,難道叫他來,就是打算奉上白冰?

歸辭躲開李澤源投來的目光,向閻王微微一笑,看著他說:“還好你及時趕到,日後再言謝。”

閻王稍稍失落了一下,秒懂歸辭的眼神,恍然大悟般“哦!”一聲,揮袖離去。

歸辭依然沒有看向李澤源,示意其他僧人收拾殘局,扶起木小寧,頭也沒回便走出了太行玄陣。

李澤源站於陣中,看著歸辭消失的背影茫然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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