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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縣城的作息就是這樣,街上最熱鬧的時候是傍晚,過了九點,街邊的店鋪都要準備收攤了,等到了十點,街上空得都不見人影。
林闖結束的時候已經九點,但許思麥等得絲毫不著急。
最後一首歌唱的是《乾杯》,對畢業季來說很是應景。此時觀眾剩得都是同齡人,周晶晶傳單發完後也玩嗨了,蔣兆唱著唱著把話筒讓給她,那酷似蔡健雅的聲線唱著低音瞬間引起一陣驚呼。
不知道是今晚成果還不錯還是想著快能吃飯了,邵格的架子鼓敲得格外帶勁,蔣兆伴奏得笑容滿面,聽眾們附和的哼唱聲也越來越大,快要進入最後一段副歌時,蔣兆絲滑接入,周晶晶側臉衝林闖揚揚下巴,示意他快跟上,然後她又向觀眾抬手,接著就以一段很完美的合唱結束了今天的路演。
開心,快樂,酣暢淋漓。
許思麥很久沒有見林闖笑得這樣純粹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除了賀信維這些朋友,他好像很少對其他人這樣,聽路暢的意思他在班裡也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可他應該是熱烈的、滾燙的。
所以她願意等,再久一點都可以。
人群散去,蔣兆在拆拆卸卸,邵格還得步行去把車開來,林闖看了一圈兒沒看到許思麥,掏出手機想找她,才看見一個半小時前她回的資訊。
——沒吃
——好餓
隔著螢幕都能想象到她委屈的小表情,心下又生出一種怎麼補償都不夠的內疚。
撥通電話。
“哪兒去了?不是說好乖乖等著麼?”
“來的時候看見這個路口有賣菠蘿冰的,有點渴,我就來了,”許思麥一邊接電話,一邊掃了碼付款,對老闆說,“付過去啦。”
背景音果然有些嘈雜,還能聽見她接過塑膠袋的聲音以及連連道謝聲,難掩饞貓即將吃到魚乾的興奮。
林闖本來還有點著急,這時候聽得又有點想笑了:“那你就在那等我,我去找你,然後吃飯。”
許思麥正要往回走:“不用,我三分鐘就到。”聲音有點含混,估計是已經吃到嘴裡了。
林闖又重複了一遍:“我去找你。”
風很溫柔。
許思麥沒再拒絕:“好,就在……就在……”本來想說個附近有什麼店,結果抬眼最吸引人雙眼的就是……
林闖聽她結巴結巴著沒聲兒了,追問:“在哪兒?”
許思麥大腦飛速思考,換了種說法:“你就像唱歌那樣站,先左拐然後第一個路口右拐,看到很多小攤的地方就是了。”
怎麼還拐彎抹角的?
“……”林闖沒細問,只應了聲好。
許思麥自我懷疑了:“你真聽懂了?”
林闖語氣肯定:“放心好了。”然後掛了電話,轉臉就問周晶晶:“你知道這邊哪有賣菠蘿冰的嗎?”
周晶晶一手掐腰,一手指了個方向:“昨天剛吃過,從那個路口進去,你看見兩家內衣店在battle再往前走兩步就是了。”
林闖欲言又止:“……謝了。”然後頓了一下,又看了眼還在忙活的蔣兆,假到明面上地來了一句:“需要幫忙麼?”
周晶晶要被這人笑死:“你真夠了,能走利索點麼?女朋友要等著急了。”
林闖朗聲而笑,蔣兆還故意在後面賤賤地喊說要幫忙,這小子是裝得一個字沒聽到,步伐瀟灑得很。
目送他走了,周晶晶才跟蔣兆說:“確實很帥,沒得挑。”一般長得帥衣品又好的大部分都是知道自已有點姿色,被小姑娘追捧多了就飄了,說話都帶著一股裝逼勁兒,但他沒有,就好像是每個人上學的時候都有那麼一個受歡迎的同學,誰都能玩的開,熟悉得也快,你坦誠相見,他就絕不遮掩。
蔣兆咂了一聲:“哥們兒能騙你嗎?”然後又擔心她會幹什麼損人不利已的事兒似地叮囑說:“人有女朋友了啊,你別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想法,咱不幹那事兒。”
“滾你的!”周晶晶笑罵,“我道德感很強的好吧。”
“確定?”
“低也是被你影響的。”
蔣兆鼻子吭氣:“切。”
“不過說真的,這種還是當朋友好,要不然我老擔心他劈腿,劈腿就算了,我還害怕我覺得是自已沒魅力。”
“你少瞎害怕了,”蔣兆看她假設得跟真的似的,差點要笑崩了,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那個,昨天那個跟你表白的你怎麼打算的?”
周晶晶佯裝努力回想,一副昨天有很多人表白以至於她想不起來蔣兆說的是哪個的樣子:“……奧,你說那個開酒吧的?我嫌他年紀大。”
這時候邵格拉著小推車回來了,累得說話還喘氣:“車最多停前面了,慢慢運吧。”然後反應慢半拍似的:“什麼年紀大?”
*
林闖路過這兩家開在對門的內衣店才懂周晶晶口中的“battle”是什麼意思,櫥窗裡的人臺都套著各種成套的蕾絲邊魅惑內衣,儼然是與對面的那家一決高下的意思。
許思麥看見他的時候,眼神左躲右閃的,最後迅速將手中提的另一杯菠蘿冰給他轉移話題,賣乖:“都賣完了,這可是最後一杯哦。”
林闖不輕不重地捏她小臉:“勞你還想著我,一聲不吭就走了。”嘴上不饒人,實則內心都笑開花了。
小攤老闆娘已經收拾好殘局準備回家,見到這一對還學生氣的情侶站她攤位前聊天,沒忍住多看兩眼。
許思麥趕緊挽著他出去,生怕他掉頭又路過內衣店那兒,說話都三心二意的:“怎麼會?想著你呢。”
雖是有歧義的情話,但林闖聽得又要壓不住嘴角了。
“快嚐嚐,真的好吃。”
林闖正要拿勺舀起嚐嚐,許思麥卻把她手裡的杯子和他的碰了碰,然後笑得很燦爛:“乾杯。”
是最後那首歌。
她是聽完了的。
今天怎麼回事啊,越看她越可愛,越可愛心裡越喜歡。
眼看著要走出這條街,林闖在最後一個攤點停下了,許思麥莽著的勁兒一下子被彈了回來。
她茫然:“怎麼了?”
林闖彎腰看著攤面上擺著的一串串手鍊,認真挑選著哪個更好看一點。
那年輕的老闆娘見他駐足,立馬介紹道:“都是手工串的,這個是草莓晶,招桃花的,這個是藍月光石,可以守護愛情,所以又叫情人石……”
林闖打斷了老闆娘,指著她後面介紹的那串,很感興趣地問道:“真的有用嗎?”
“……”,許思麥震驚:“你信這個?”
林闖反問:“不行嗎?”
老闆娘樂呵呵的:“有這種說法就肯定有一定道理的嘛……”
林闖在那幾串藍月光石手串裡挑了一串最清透的問老闆娘多少錢,只見老闆娘徐徐攤開一隻手掌:“你眼光真好,這串品相最好,是斯里蘭卡的,五百,這價真的不貴。”
五百?許思麥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值不值她是不清楚,只是一條手串五百塊,對她來說不值得,如果是林闖要買來送給她,更不值得。
她挽著林闖的胳膊作勢架也要給他架走。
林闖巋然不動,迅速掃碼付了款,老闆樂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爽快道:“等等,我再送你一條紅繩,也是手工編的,扣珠是金運石,招財的。”
招什麼財呢,還沒吃飯就先散五百。
許思麥見無力轉圜,又道:“那草莓晶也不錯,不然——”
林闖咬牙,叫她全名:“許、思、麥!你還要招什麼桃花呢?!”
許思麥理虧,啞火,再無異議,林闖倒是戴著那條贈品紅繩開心得不行。
正經的飯店這個點都要打烊了,剛好許思麥說她想吃餛飩,倆人就又來了之前來過的夜市小攤。
今天倒沒有上次人那麼多,座位有空餘,不需要等,也不需要擠,就是有一點熱。
“澱粉腸、烤麵筋要甜辣,還有章魚小丸子,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許思麥的記憶瞬間拉回從前,他居然還記得,甚至連口味都記得。
莫名其妙鼻尖有點酸。
林闖發覺:“怎麼了?”
許思麥揉揉鼻子:“沒事,剛才有點想打噴嚏,現在忍住了。”然後又笑:“沒有了,就這些。”
林闖點點頭,正要走,許思麥也從板凳上起來了:“我跟你一起,反正餛飩又不會被偷。”
老闆娘來擦桌子,聞言而笑:“沒事的,你們就買完回來,剛好端上桌,放心好了。”
林闖一怔,然後佯裝無奈,實則暗爽:“行吧,今天這麼黏人呢。”
一如上回,老闆娘看她又是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許思麥羞惱地錘林闖胳膊,他終於憋不住地笑出聲來。
快速吃完飯,倆人散步消食往回走,此時已經將近十點,街邊的多數店鋪已經拉下卷閘門,剩下幾家零零散散的店也在準備結束營業。
那家正往店裡搬花的花店就是其中之一。
本來路過了,林闖臨時起意,突然倒著走兩步:“別動,等我。”然後小跑折返,趁老闆關掉最後一盞燈之前進了花店。
沒一會兒,他就攥著一束花跑了回來,獻禮似地捧到她面前,第一次送花,還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解釋說:“人要下班了,我就沒讓包起來,嗯送你,白荔枝……呃……聞聞?”
電視裡女生收到花好像都會先聞一聞?
其實也有包裝好的花束,只是他忽然看見了牆角玻璃桶內的白玫瑰,順口問了一句什麼品種,老闆一說是白荔枝,林闖就果決地將這剩下的十幾枝都包圓了。
一是怕她等急,二是不想耽誤老闆下班,所以沒讓包,只是用白色蕾絲帶綁緊繫了個蝴蝶結,可這就很好看,花瓣嬌嫩,簇擁著,淡淡清香。
許思麥低頭湊近聞了聞,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隱隱覺得是有點荔枝香,心下很開心,偷偷笑,卻還是嘴硬地問:“今天又沒什麼特別的,買花做什麼?”
林闖理所當然地反問:“買花為什麼非要選特別的日子?”
想買就買,喜歡就買。
她又在意地小聲嘟囔:“花了多少錢?”
林闖想到之前吃火鍋那件事,正色,不滿:“怎麼總是在意多少錢?我是你男朋友,不準跟我計較這些,分那麼清楚幹什麼?男生喜歡女生本來就是忍不住給她買東西,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摳門了,不捨得了,那你才要躲被窩裡哭鼻子呢。”
說到哭鼻子的時候,林闖還故意用手指點點她的鼻尖,逗她玩。
她鼓氣躲開,嗔道:“你才哭呢!”
“行,我哭,”他的額髮被風揚起,笑得寵溺,聲音很溫柔:“那喜歡嗎?”
她害羞,低著頭沒說話,他又窮追不捨地追問,話音拖腔帶調的,很不正經:“嗯嗯啊啊的什麼意思啊?喜歡不喜歡啊?是喜歡花啊還是喜歡我啊?還是都喜歡啊?都喜歡的話,喜歡花不能超過喜歡我。”
許思麥猝不及防被他一波又一波的連環炮攻擊得是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沒怎麼聽過這種調情的話,腦袋一低再低,臉都要埋花裡了,那人還揚著語調嗯嗯嗯地追問,似乎就是對她此時此刻的反應特別感興趣。
“害羞啊?”
他歪著腦袋看她左臉,她就別到右邊去,他換到右邊,她又立刻側回去,一來二去沒處躲,許思麥就直接捂著臉跑了兩步走開了。
好想挖個地洞鑽起來。
可惡,沒骨氣,還是這麼沒骨氣!
林闖被她這反應弄得哭笑不得,兩步跟上去:“跑什麼?行了,我不逗你了。”
許思麥抿著唇,很不信他的樣子。
“真的,過來,牽手。”
許思麥看了眼他伸出的手,躲遠了些,傲嬌拒絕:“不,有詐,你今天太奇怪了,很反常。”
林闖笑:“能有什麼詐啊?我多麼一根正苗紅好少年,能騙你什麼?”
看看他那表情,就差把“騙色”兩個字問出來了。
倒是這種開玩笑的語氣,很林闖。
她話鋒突轉:“挺好的。”
林闖樂了:“好什麼?”
“沒什麼。”
兩人慢慢往前走。
“這幾天太忙了,都沒好好問你,補課還順利嗎?”
“還行,畢竟小孩挺聽話的,”她眸子亮了亮,“我有跟你說我第一天去他們家的事兒嗎?”
林闖搖搖頭:“沒。”
然後許思麥就杜世森時隔幾年第一次見面就屁顛屁顛拉她給她彈鋼琴還求誇獎這事兒詳細地說了一遍,還有從不吝嗇自已的零食啊還會翻箱倒櫃找他爹的茶葉給她泡茶喝等等一系列讓人心軟軟的行為。
林闖總是很享受她各種碎碎唸的分享,就那麼靜靜聽著,時不時也被杜世森的小孩行為逗笑,最後聽到她說“就像個小太陽一樣”時,他忍不住了。
爭風吃醋般地問:“我怎麼不像了?”
像的,從前也像的。
許思麥糊弄地嗯了幾聲,轉移話題說:“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他沒個正經:“賺點錢給女朋友買好吃的,當然開心。”
偏過來瞧她的那雙眼睛卻格外的溫柔似水,眼尾微彎,柔情蜜意。
許思麥正忙著數自已一步能跨幾塊路磚,毫無察覺,聽他這麼說哎呀一聲:“不說這個,就單純按心情來說,有交到新朋友,還一起唱歌、彈吉他,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林闖認真想了想:“如果拋開黑心的老闆,確實挺爽的。”
似乎她終於聽到了自已想聽到的答案,揚起臉滿意地笑了,然後又說這樣多好,多交新朋友有利於身體健康,他心想還挺能鬼扯,接著她又說回了自已身上,說分班後心理落差大什麼的,但最後還不是說服自已適應了之類的。
後面的,後面說了什麼他逐漸聽不清了,但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聽懂了她的心意。
喋喋不休說了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只是變著法地想告訴自已不要像她那樣守著舊圈子,要開心,要快樂,也不知道她又從誰那聽了什麼。
徐徐走著,他漫不經心道:“你快到家了。”
對方渾不在意地哦了一聲,似乎害怕要說的話說不完還加快了語速。
“許思麥,”他忽然沒了耐心,頓住腳步,叫住她,聲音輕哄,“你先親我一下,好不好?”
他微微傾身,視線從她烏亮的雙眼慢慢滑到她的唇,幾乎不給她任何反應的餘地,低臉吻了下去。
影影綽綽的夜晚,風很燥熱,除了狂跳的心臟,許思麥唯一能感受到的聲音就只剩頭頂路燈下小飛蟲在不斷撞擊燈罩。
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林闖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然後她便十分清晰地感覺到自已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憋紅,凝滯兩秒,慌不擇路地轉身就跑。
居民樓下,林闖忍俊不禁,想大聲又不敢大聲地提醒她:“花!”
花忘拿了!
許思麥無比羞憤地又跑回來拿花,全程擋臉,不敢和他的眼神有任何多餘的碰撞,直到躺上了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中來回閃的還是林闖笑盈盈看著她的那一幕。
至於回味的為什麼不是親的過程,那是因為整個過程太快,除了那一瞬間的觸感軟軟的,剩下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當她發現自已眼下的感受居然是不滿足,又立刻羞得被子矇頭打滾,捂得連一根頭髮絲都沒露出來。
平靜了半晌,還是睡不著,她掀開被子,一骨碌爬了起來,顛顛地光著腳跑到書桌那兒把檯燈開啟,花就放在旁邊。
翻翻找找,從一本書裡取出一張相片,又從抽屜裡找出便籤紙,略一沉吟,從筆筒裡抽出筆開始書寫,手腕上的藍月光石珠串映出銀藍色的光,她絲毫沒有停頓,一鼓作氣寫完後,又小心翼翼地將便籤在相片背後貼好。
林闖總是催她寫情書,她一直拖著不知道寫什麼好,覺得說什麼都酸裡酸氣的,始終無法落筆,可這句話,她覺得很適合。
“白日有太陽,夜晚有月亮,我躲進日月都照不到的地方,你最明亮。”
所以你不必執著,可以不做太陽,不做月亮,也不必借誰的光。
你是你自已,本身就足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