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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隨星沉默著走了很久,在眼前亂七八糟的幻象消失後,她抬頭向上看,發現在半空中的某一處,渡渡鳥在振翅飛翔。
她自言自語道:“那裡應該就是邊界。”
曾經的伊莉西婭說過,在現實和幻象的邊界,她會看見不符合常理的事物。
在她原來那個世界,就算是沒有生物相關常識的人也知道,渡渡鳥是一種早已滅絕的,不會飛行的鳥類,而在這個世界,她也從未在任何人嘴裡聽到過渡渡鳥這一物種。
尹隨星從手鐲中取出翅膀,安在身上,意念一動,翅膀就撲著帶她離開地面。
現在,她只需要向上飛去,穿過渡渡鳥飛行的邊界就好。
羽毛和蠟做的翅膀帶著唰地一下就衝破了幻象,而在真實的世界中,她在天空中看見了一片火海。
尹隨星:“……”
說好的晚上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呢。
與之前每次命運代行者對尹隨星動手一樣,落下的火星並沒有對尹隨星產生任何傷害,甚至她在那些火星上感受不到分毫的燙意。
但她的翅膀不同。
蠟做的翅膀在高溫下漸漸融化,羽毛則像是蠟燭的芯,在火星中慢慢變黑,逐漸蜷曲。
尹隨星見狀,立刻操縱著翅膀往白塔的窗戶裡飛。
陳星在本子中說過白塔的魔法陣在後來被改造成了重力感應裝置,站上去的人不需要會魔法也可以輕鬆上升。
但相應的,透過魔法陣登上白塔頂端的速度會更慢,下位命運可以獲得更充足的積攢力量的時間,這會讓破世變得更加艱難。
不過無所謂了,尹隨星覺得不管怎麼樣都比翅膀燒乾淨了啪嘰一下落到地上好。
雖然她的精神被上位命運的金光保護著,但她的身體又不是。
這個高度掉下去她要是不死的話,她大概就可以載入史冊了。
不對,她現在的行為本來就值得載入史冊。
至少是選擇不被同化的穿越者的史冊。
她揹著兩個燒的只剩下骨架的翅膀,以側身滾過去的方式洩力——這是奧羅拉之前教她的避免受傷的小技巧之一。
平臺感受到了重量,開始慢慢上升,尹隨星躺在平臺上撫著胸開始調整呼吸,她現在已經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那股來自下位命運的壓力了。
越向上,那股壓力就越強,尹隨星擔心再往上一點,她可能就會被壓地站不起身了,所以她艱難翻了個身,手撐著地,先是雙腿跪著,然後是單膝跪地,最後佝僂著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呼……”尹隨星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的雙眼都要被這股壓力擠出眼眶,她手捂著嘴咳出一口血,在這時候甚至還有心情去吐槽,“下位命運是液壓機嗎這麼能壓。”
她終於到了白塔頂端。
尹隨星的腿現在抖得就像篩糠,在她的頭頂,火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金燦燦的眼睛——就像是之前她在魔鏡裡看見的那樣。
壓迫感一陣一陣如浪般席捲而來,她卻頂住了這巨大的壓力,蒼白著臉慢慢直起腰來。
耳邊,腦內,無數的聲音起此彼伏,說著她註定失敗的結局,說她一個普通人類不可能打敗命運,說她還不如選擇同化,選擇退縮,把身體交給祂,把心和虔誠也交給祂,成為命運代行者,享受往後迴圈中的無盡榮華富貴。
“我確實只是普通人。”尹隨星從手鐲中取出弓,手鐲化成一道金光附著在弓上,她單手取下胸針,胸針立刻變作一支鋒利的箭矢,她搭弓拉箭,胳膊因為壓力在不斷地顫抖,但箭頭始終直指天空,“我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
她無法擺脫生物的本能,就像現在,她的本能正在叫囂著退縮,她也無法擺脫人類的劣根性,就比如她總會覺得現在沒有的才是最好的,哪怕是曾經有過的也是如此。
她對自己認知清晰但又算不上清晰,她說著自己無神論者唯物主義,但偶爾也會有些小迷信,她很懶,喜歡嘴上說說手上不做,會因為被點破心情而惱羞成怒,會緊張到在角落怒打猩猩拳,喜歡自誇但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她的膽子不夠大也不算特別小,她偶爾謹慎也偶爾莽撞,她有些老好人但有時看起來也很冷漠,她有著致命的好奇心,脾氣跟頭倔驢一樣,能不能把話聽進去全看自己心情和今天天氣,她不夠瘋,不夠聰明,也不夠努力,雖然成績在本校名列前茅但放在全國就平平無奇,維持著四十五度角人生,躺也躺不平起也起不來。
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一個有些矛盾的,渾身都是缺點的普通人。
一個普通人或許做不了什麼,但在她的身後,是無數選擇破世的穿越者們,她們的力量支撐著她直起脊背,支撐著她像現在這樣,擁有拉箭直指天空的勇氣。
尹隨星恍惚看見她的面前站著黑壓壓的人群,那些命運的信徒說她是女巫,舉著火把,說要燒死她。
黑壓壓的人潮似乎輕易地就能將她吞沒。
尹隨星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下位命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由龐大信仰餵養起來的怪物罷了。
若是沒了信仰,那祂估計也不復存在。
尹隨星的身上忽然感到了一陣暖意,陳星的信紙從她的心口處飄出,她白髮蒼蒼的虛影貼在尹隨星身後,溫暖的雙手握住尹隨星拉著弓的雙手,幫她稍稍矯正了一下弓箭的握姿和瞄準的方向。
尹隨星的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淚水。
她跟著陳星的身影一起,鬆開用力扯著弦的那隻手。
鋒利的箭矢破空而去,在下位命運施加的龐大壓力中扯出一道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隙。
陳星的虛影緩緩消散,獨留尹隨星一人立於白塔頂端抬頭仰望天空。
今夜無星。
胸針所化的箭頭扎進那隻眼的瞳孔,天空開始一塊塊地碎裂,就像是被打碎的鏡子一樣。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突然一起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扭頭向白塔的方向望去。
很奇怪,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明明應該是看不見的才對。
可在他們的視線中,都映出了一個少女的側影。
黑髮黑眸,手持弓箭,像星星一樣閃亮。
【叮咚——】
就在這一瞬間,尹隨星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尹隨星你好,恭喜你擊穿虛假世界,獲得群星之爭的資格】
【你打破的虛假世界主題為:無神論】
【你的陣營為:無神論者】
【陣營存活人數:4】
【基礎任務釋出】
【請努力在信仰者的追殺中活下來吧】
第一卷:虛妄童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