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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童兒
“小地主”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窮棒子，叫地主卻非地主，娶不上媳婦兒常給街坊四鄰笑話不說，還得受三親六故的跑襠話兒，吃那攮人不見血的“軟刀子”。這打光棍兒雖不犯法，但他寒磣啊，尤為在世風日下的農村，要說誰家的娃說不上媳婦兒了，那在“一些人”看來，比“搞破鞋”都他媽磕磣，這爹媽出門兒說話都他媽不硬氣。那窮棒子為了置口氣，就走了左道兒，咱也不知人求哪位“高人”給弄的，竟叫“小鬼兒”借那“紙替子“之身，娶了一“陰妻！”
您還別說，這紙糊柴撐的鬼媳婦兒，蠟糊紙兒包餃子，沒露餡子不說，還挺會過日子，這家裡家外，炕上炕下，沒一樣拿不起個兒的，比那帶氣兒的都他媽知疼知熱兒會過日子，您說氣人不。可這不怕沒好事，他就怕沒好人啊，一屯的“猴兒壞”聽說小地主娶媳婦兒了，長得還他媽挺俊的，氣得回去就把看家的狗踢了一頓，心罵“這都是一根棍兒挑倆肉球子的窮光棍子，我照他小地主差他媽個啥？”那挨刀兒的貨也是南北二屯著名的二流子，人懶嘴還饞，你說氣人不。這猴兒壞見小地主真娶了一俊媳婦，做家越想是越他媽的長氣，翻出把生鏽的殺豬刀，大晌午頭子，翻牆就進了小地主家，把人媳婦兒就給剁了！這人一給剁翻在炕上，猴兒壞也他媽直屄了，見一白臉花褲花襖的紙人兒橫在炕上，直勾勾的瞪著房梁，不疼不叫的，樂得那王八肏的狗竄稀似的就去把人攏，尋思等小地主回來，好叫他當眾來一現世！這猴兒壞老槐樹下做春夢，想得倒挺美，可等他把人吆喝來，二回再進小地主家，坐地是冰棒子挑蛋，涼了個透啊，那炕上橫得紙人兒起來了不說，還他媽兩腿兒一擰，四平八穩的包上餃子了，您說氣人不。
這猴兒壞二回沒把臉兒找回來，回去也沒死心，把狗又踢了一頓，花錢就去求一“高人”給打了道“清陽宅”的“表文”，三回一去，把氣給出了不說，還把人給打傷了，沒錢之下，把家後“北溝”邊上的一塊薄地割給人家才算了事。等到後來，小地主死的時候，他兒子見老侯家當初給賠的那塊地，種啥都不打糧，放荒還不長草，就把他爹給埋地裡了，藉著北溝的風水，再吃苦肯幹，趕上好時候，不到十年，就把日子給過起來了。可等到小地主孫子這輩兒，吃喝嫖賭抽是樣樣玩兒膩啊，兩三年就把他爹辛苦攢下的家業給敗光了，要麼就憑人那家庭，要不落敗了，能娶老張家那瘋閨女嘛。
這自打二兒子一沒，二琵琶就緊託人給她那瘋孫女兒踅摸婆家，歲數大了，管不動，也養不起了。這小神婆兒你別看瘋瘋癲癲的，孩子可不傻，見奶奶要把她賣了換錢花，那小冤家就去逼她那挨千刀兒的小媽，說“你要不給我拿個主意出來，我就把你在‘南園子’脫我褲子的事兒說嘍，叫大蓋兒帽來押你進去啃窩窩頭兒，啃完了再拉出去拿槍兔兔！”把她小媽氣得奶大三圈兒半，說“我就算拿槍把那敗家子兒給兔兔嘍，這前腳兒斃個姓張的，後腳兒你奶又給你續上個姓劉的，咱就造子彈也兔兔不完啊，這勸人扒心兒，治病還得找根兒啊！”
這大煙泡兒給那小挨刀兒的逼得實在沒轍了，就又使上了害爹的老招兒， 求“師父”令“道家師父”，拘一小鬼兒來使喚，叫小鬼兒借那紙替子之身，扮有錢人登門去提親，來糊弄她婆婆。
這二琵琶心裡雖畫魂兒，但為了錢，還真就把定好的親給退了。等把禮過完，日子擇了，這同去“蟒溝”赴席的人，跟滿院子的死鬼吃了頓飯，這家走一回去，到家全都鬧病爬不起來了，上歲數的好懸沒成全了人棺材鋪啊。這事後，二琵琶雖跟養牲口似的，把那娘倆拴下屋裡挨個兒都打了一頓，氣沒出來，倒也沒再起賣孫女兒的念頭。這養不動，也得咬牙硬他媽挺著了，活一天兒，就養一天兒罷，要麼還能一把掐死，跟扔死孩子似的，摳坑兒埋嘍嘛。但最叫二琵琶畫狐兒的是，對門兒那臭腳老婆打蟒溝回來啥病沒鬧不說，一天到晚還跟電打似的叫人不招消停，夜裡不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就纏著你把“刀磨”，成宿成宿耍，也瞅不出累來，叫她婆婆那一把老骨頭難消受。
這問之下，二琵琶見那缺火的說“倆眼直冒火，入了‘魔道’！”也害了怕了，悔不該話兒趕話兒的，就把人“堂子”砸，說“那你自個兒能整不，要不找‘於瞎子’給看看罷，媽這兒還有點錢兒呢。”這大煙泡兒也沒心思跟那老旱屄掐了，拾捯拾捯包袱皮兒，就回孃家找她陽上的師父救命去了。
這大煙泡兒一起了回古玩城的念頭，身上的“魔”就坐不住了，就扮成她“上方”師父的樣子，上身來鬧她，一個勁兒的不叫她回去，說“魔跟佛挨著，入了‘魔道’也沒事。”這一路也沒叫她消停嘍。這等到家，往城後一撲，說啥也找不著上師父家的那條小荒道兒了，老是圍著同一片苞米地磨圈圈，要不是她師父出來迎她，把天轉黑了，也他媽進不了高粱地啊。
第五回：紙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