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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啪嗒”
響亮的耳光聲和酒杯落地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驚動了還在飲酒作樂的達官顯貴，一時間舞姬停下了蹁躚，奏樂聲也停了下來，滿堂的文武大官皆望向了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女子身著紅色半透明紗裙，輕紗浮動，紗裙透出的肌膚白皙細膩卻又帶著青紫的淤青，頭飾簡單隻有一襲紅色長紗披在頭頂，明顯的胡人打扮。
往下看，紅色的紗裙在大腿根部大開叉，纖細白嫩的大腿就這麼筆直的露在眾人眼中，腳下也並未穿鞋，一雙玉足粉嫩嬌弱地踩在碎掉的酒杯上，鮮血在玉足的映照下格外妖冶。
這副尊容在民風嚴謹的唐國實在是傷風敗俗，恐怕是勾欄院的女人也嗤之以鼻。
但在這大殿之上一群俘虜之臣無人敢議論，再細看這女子面容，只見她杏眼怒瞪，挺翹的鼻樑因憤怒而微顫，一點朱唇深珉，吹彈可破的小臉因為憤怒而染上薄紅，光潔的手臂就這麼大喇喇的指著她面前端坐的男人。
“寧舒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十多年來本宮為你付出了多少，我父皇又為你做了多少，如今你這賤人竟當起了狗賊不說，連自已的媳婦都能送給別人玩弄。”
說話間，女子杏眼中晶瑩的水滴始終堅持著沒有掉落，她唐淼是驕傲的公主，哪怕受盡折辱也絕不會露出自已脆弱的一面。
她為了寧舒遠耗盡心力，耍盡手段，雖然她為了得到寧舒遠使盡手段，甚至害死了他的心上人陸瑤，可對待寧舒遠她一直都是滿腔真心。
唐淼知道自已壞透了，可是這輩子唯一對得起的人就是他寧舒遠。
可這男人從未看過他一眼，十年如一日的視她如無物，甚至與那些蠻人合夥謀害父皇，搶奪唐國，做起了賣國賊。
在國破家亡的那天他親手將自已交給了敵國首領，一個國破的公主落在敵將手中會有何下場自是不必說。
這短短几日，唐淼在那老男人手中受盡折辱，像是狗一樣被凌虐強佔。
這一身暴露的胡人服飾哪怕是他們的部落也絕不會這麼穿，這不過是那男人最輕的折辱方式罷了，可對於唐淼來說這種屈辱比讓她死還難受。
如果不是滿腔的憤怒與想要復仇之心，她早已自盡而亡，她只想要奪回唐家的天下，想要趕走這些野蠻人，她想…
唐淼想到這裡眼光在大殿中掃視一番。呵呵，嘴角勾出一絲冷笑。
看著這些老道百官走狗的樣子，當初教訓她時的道貌岸然全都進了狗肚子裡。
她本想在這蠻人身邊蟄伏，可驕傲如她，在這場胡人慶功宴上看著這些曾經道貌岸然的百官談笑風生的樣子，看著他寧舒遠對自已視若無睹，甚至連一絲愧疚都不曾有的樣子。
她終究還是按奈不住憤怒掙脫摟著她的老男人，衝過去對峙寧舒遠，可眼前之人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依舊靜靜的端著酒杯，彷彿是個局外人。
就在氣氛凝固片刻後，高殿上的男人似笑非笑般的望向唐淼。“這大唐的公主，性子就是夠烈，寧卿怎的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呢？哈哈哈，行了，公主的滋味本王也享用夠了，來人將天陽公主拉下去，明日送往軍營充作軍妓，也叫兄弟們嚐嚐這大唐公主的味道。”
聽聞此言，大殿一陣唏噓，皆無人敢言。
“本宮是天陽公主，你怎麼敢？”唐淼錯愕的怒斥，她是堂堂的大唐公主，從小萬千寵愛，何時受過這種恥辱。
“哦，哈哈哈，對，天陽公主，本王差點忘了，你放心，本王承諾絕對不會褫奪你的稱號，你一輩子都是天陽公主，讓本王的兄弟們都做做駙馬的滋味兒”
說著幾個蠻人來拉唐淼，這幾日的故作堅強終於在這一刻瓦解，唐淼大叫著望向寧舒遠和大殿上的百官，而後者皆低眉順眼，默不作聲，唐淼徹底絕望，任由幾個蠻人拉了下去。
坐在大牢裡的唐淼，渾身低沉，猶如一隻鬥敗的公雞一般狼狽不堪。
想她這一生，從小因是嫡出的公主，又因母后與父皇伉儷情深。自出生便得了天陽公主的封號，千嬌百寵，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後來母后因病去世，父皇對她的寵愛只增不減，任何人都要敬她三分，而她也毫不意外的從小刁蠻任性，驕傲的猶如孔雀。
所有人敬她怕她恨她，這一切她都知道，但是這些人與她而言都是螻蟻，她根本不放心上，唯獨把寧舒遠放在心尖上。
唐淼這輩子唯一受的苦都是來自於寧舒遠，哪怕如今國仇家恨，受盡屈辱，只要寧舒遠有一絲愧疚，自已也還是無法怨恨他，呵呵，唐淼絕對不會承認自已可悲的。
“各位官爺辛苦了，這是咱們總管讓帶來的一點酒菜慰勞一下大傢伙”
“哎喲，陳總管您怎麼來了，這大牢裡刺頭多小心衝撞了您”
“無妨，我只是來看看”一股低沉的聲音從大牢門口傳來，陰惻惻的聲音彷彿被毒蛇咬了一口，唐淼只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確是想不起到底是誰。
“這，陳總管，小的也不是不讓您進去，主要是，您知道這大牢裡關著天陽公主呢，要是有什麼紕漏小的也擔不起呀！”牢頭說道天陽公主時刻意壓低了聲音。
“嘿，各位官爺這是咱們總管的一點心意，你有所不知，咱們總管和天陽公主有點子過節，這不特意來‘探望探望’就半刻鐘，您看這不剛好官爺們填填肚子嘛，嘿嘿，通融通融”
安靜了幾秒後“那行吧，陳總管，就半刻鐘，時間一到您就得離開了，不然小的們不好交代”
唐淼坐在角落裡只聽得窸窣一陣，緊接著腳步聲傳來，在她面前響起鎖鏈解開的聲音。緊接著腳步聲又離開，唐淼只感覺一陣很輕的微風襲來，微風裡帶著絲絲草藥的味道，唐淼聞著並不討厭，反而有些安心，直到低著頭的唐淼看到了跟前的紫色長靴。
“你有什麼法子折磨我儘管使出來，我悉聽尊便，不過即使如今物是人非，本宮依舊不會高看你這種閹人一眼。”
唐淼高傲的不願仰頭看他，只是那人遲遲沒有動靜，唐淼終是不耐煩的順著紫色長靴向上望去，那人一身紫色玄袍，身形薄弱，似乎風都能吹倒他，但是背依舊挺得直直的，垂在身側的手骨節分明，白到近乎透明。
唐淼一直不懂，她看到的太監幾乎都是佝僂著背部虔誠的低眉順眼，唯有他從來都是不卑不亢，任何時候都把背挺得直直的，聲音也不似其他的太監尖細，無論哪裡看他都不像是太監，反倒像是個少年郎。
對此唐淼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左右不過是個太監，以為自已什麼身份。
順著脖頸，唐淼看到了他尖銳的下巴，薄唇沒有一絲弧度，依舊的淡漠，高挺的鼻樑猶如他的身姿直直的挺立，眉目低垂，眼角旁的淚痣把他的長相變得陰柔幾分，細長的丹鳳眼微閉垂目看向她，黑色的眼珠像是深淵讓人看不透，似是誰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卻總是不經意將你拖進這深淵之中。
就是這眼睛，神似寧舒遠的眼睛，唐淼不少為此找他的麻煩，在寧舒遠身上受的氣都一股腦發洩在了他身上。
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唐淼冷笑一聲又低下了頭，只是身邊被丟過來一個包袱。
“時間不多，把衣服換上，我帶你出去”依舊是冷冰冰的語氣，似乎他正在說的是問唐淼吃飯沒有。
但是此話一出還是把唐淼驚得抬頭錯愕的看向他，那人面上依舊不顯焦灼，只是微珉了一下薄唇接著說道:
“情況緊急，迷藥撐不了多久，只得委屈公主將就一下”說罷，那人便轉身背對著唐淼。
唐淼微愣幾秒後動作利索的換上太監的衣服，緊接著跟著他走出了牢房。
門口的牢頭已經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只見一個小太監迎上來在那人面前低著頭道:
“乾爹，他們已經昏睡好一會了，咱們趕緊離開吧”說罷他在前方帶路。
唐淼跟在那人後面，走到宮道上，不少巡邏的守衛紛紛向他點頭示意，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唐淼有種安心的錯覺。
很快就接近宮門口了，就在唐淼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時，“來人，抓住他們，天陽公主越獄了”追兵飛快的跑來，這時城牆的守衛也看向他們，唐淼知道完了。
“小福子，保護公主，帶著公主離開，我來斷後”說罷，他將唐淼拽住往小福子那兒一推，就在原地等追兵殺來。
小福子立馬拽住唐淼的手準備向宮門跑去，唐淼看到城樓上的守衛，又回頭望了望那人的方向，只見追兵不願與他多糾纏，一刀準備刺入他的身體。
在這一刻時間彷彿定格，唐淼掙脫小福子的手，轉身跑了過去擋在了他身前
痛，利刃刺穿身體是冰涼的觸感，原來大刀刺入身體時真的痛？。
這結果早就該發生的，唐淼不願承認自已之前貪生怕死，可她確實想苟且偷生，可是看到陳艽奮力救她那一刻，唐淼突然就不怕了。
“公主”陳艽緊緊的將唐淼摟在懷中，身後的追兵毫不猶豫的對著陳艽背部猛刺一刀。
看著渾身是血依舊緊緊把她摟在懷中的陳艽，唐淼的眼前不停地回放她的一生。
十六歲之前的唐淼，活潑刁蠻，任性妄為。
十六歲之後的唐淼靜如毒婦，動如潑婦，為了寧舒遠發瘋發癲。
三十二歲的唐淼國破家亡，險些淪為官妓，可恨又可悲。
她這一生恨她的多如牛毛，愛她似乎沒有，可在臨死前，眼中只有那長年面癱陰惻惻的陳艽抱著她，滿臉的痛苦之色，甚至連以前必須要梳的整整齊齊的鬢角也都凌亂不堪。
唐淼不懂，他為何難過，明明她那麼壞，對他，唐淼從來都是折磨取樂。她為寧舒遠付出那麼多，也不見他有一絲憐惜。
她第一次和陳艽這般親近，也終於看清楚他的眼睛到底有什麼了，原來滿滿的都是她，唐淼嘴角勾起一絲笑，手掌抬起輕撫了陳艽的眼睛。
“陳，……”一口鮮血嘔出，堵住了唐淼的嗓子，她想叫叫陳艽的名字，終究是不可能了。
看著陳艽痛苦的低泣，唐淼意識逐漸渙散。
這一生她不好，也不夠壞，如果還有機會她一定不要再和寧舒遠糾纏，守護好唐國，恣意過好自已的一生，壞就壞的徹底些，還有……
對陳艽好一點，如果還有如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