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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整座城便成了一座死城,遍地殘肢,血沿著提前預留好的溝壑緩慢的流動著,血腥味直衝鼻腔,讓人光是聞了都想要乾嘔。
“這是聞遠在復活我的母親。”聞泱睨了一眼那座死城,一息之間,樹葉停止了搖晃,微弱的呼救聲戛然而止,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音,時間就像是暫停了一般,“失序空間降臨之後,陳慈以我之死為引再開屍山血海陣。”
不是所有的人死後都是能成為執念,以榮國公府這些人為例子,如果聞泱死後成為執念,那麼以聞泱執念為中心的一干人等,就皆會被捲入其中,而沒有執念的人到了這個失序空間就是以聞泱記憶中的樣子重塑成npc,而有執念的人,如果已經有自已的失序空間,就需要和原失序空間主人對比,如果能力高於原主人,那麼失序空間易主,低於則臣服;但如果暫時還未有屬於自已的失序空間,那麼則直接被融合,無對比的權利。
陳慈則是第一種,在失序空間降臨之前,這個失序空間到這裡也就算是結束了,只是少了陳慈的那一塊,也沒有那個麥村。失序空間降臨後,陳慈終於找到了復活陳唸的機會,於是趁著這個失序空間是易主給一隻黑貓的漏洞,以一盤桂花酥換到了失序空間主人這個頭銜,那黑貓愛吃桂花酥,也真是好笑。
而後,失序空間發生改變,陳慈將念頭打向失序空間外,想以失序空間外那一村人的性命效仿聞遠,復活陳念。
“所以被你發現之後,你造了一村的假人去騙她?”程無傷看著那滿城的殘屍問道。
“不算是假人,那是項如萱的贖罪,就像是隋雲期於我,那些人沾染了項如萱的氣息,便算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活人,但又與隋雲期不同,它們是我直接從失序空間中扔出去的,死了便死了,只是意識被暫時封存,等到有新的軀殼,它們就又會醒來。”聞泱淡淡的說道,“她這麼做,實則違反了規則,規則不會允許這樣的漏洞存在,所以我才能這樣做。”
這盤棋,他從很久以前就已經佈下,從陳慈知曉屍山血海陣,到她利用他的屍體去重啟屍山血海陣,這是一環絕對不會出現意外的計劃,哪怕就算是他死了,也會繼續下去。
聞泱算計了一切,包括自已在內。
“這陣是當時你教我的,你對我說,想不想復活你的母親,我當然會說想,再然後,你手把手的教我畫陣,初始的屍山血海陣其實不是這樣的,它只是一個以血繪製的陣法,並沒有這麼邪性,以至親之血畫陣,它只能復活一具沒有自已思想的空殼,那個時候我看著那個雙眼空洞無神,只知道跟在自已身後的項如萱非常不滿的一揮手將它拍碎,那根本不能算是個人。後來,我將它改造了一下,留給了聞遠。”
“你這話說的有漏洞。”程無傷坐在瓦片上,突然打斷聞泱,“一邊說我要將你帶走,一邊又說你改造了屍山血海陣留給聞遠,就我對自已的瞭解,如果我想要帶走你,是不會放你一個人做其他事的。”
聞泱在程無傷面前蹲下,抬手摘掉了程無傷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上去的一片細小的絨毛,“你是覺得,我又騙了你,還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都不是。”程無傷否定道,“你應該只是少說了一部分而已。”
“你說你為了救我,費盡心機犧牲一切,這個‘一切’代表著什麼,還有,你真的是這條時間線上的人嗎?”
“你......”聞泱眼神中透著些不可置信又夾雜著一絲期盼,“你想起了什麼?”
“沒有,我在詐你。”程無傷淡淡的說。
“有些事情,”聞泱頓了一下,“除了我應該再沒人記得,我只能這麼和你說,失序城終將走上毀滅的道路。”
“所以,是你在的那條時間線失序城被毀滅,你才來到現在這個時間線的?帶著記憶回來,可你並沒有做什麼拯救失序城的舉動。”程無傷盯著聞泱,企圖在他臉上看見一絲破綻。
“是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將你送離了失序城,程無傷,你不用死了。”
聞泱眼裡帶著笑,他穿過漫長的時光,只為這一件事而來,帶著只有他一個人記得的過去與未來,走向未知,只為那一個人,旁的他不管,他只要程無傷,他只為他。
聞泱將事做的很絕,有的時候就連程無傷都在問自已,他真的值得一個人這樣做嗎?答案不確定,不唯一,誰都無法衡量一個人做出的事情對他而言有何意義,有多大的意義。
時間不再停止,紅月不斷下降,像是要砸下來一般,壓抑的氛圍無論身處何地都無法躲避,如此氛圍下,身處陣中的榮國公府竟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如同萬丈高的海嘯下被遺留的一座孤島。
榮國公府上此時正散發著與煉獄氛圍極度不符的柔光,將整座府邸都籠罩在其中,與外界的血腥隔絕開來。
陣中,聞遠正激動的看向那一團柔和的光,待到那道光消失殆盡,剩下的,便是一臉懵懂的站在那裡的項如萱。
聞遠見到了項如萱,三步並作兩步朝她跑去,項如萱皺著眉看他,在聞遠走近後,直接飛起一腳。
聞遠應聲倒地,還用著明珠身份的陳慈假惺惺的上前兩步扶住聞遠。
項如萱睨了兩人一眼,“你是閒的沒事做了才復活我,嫌你後院不夠亂?”
聞遠和陳慈面面相覷,陳慈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剛張嘴,就被項如萱堵了回來。
“這沒你說話的份,聞遠我給你兩條路,一是哪請回來的就給我送回哪去,二是我把你們都殺了,然後我才能活的舒心。”
最後,在項如萱的威逼利誘下,聞遠連話都沒和項如萱說成一句,就又把項如萱送了回去。
“......”
在座的每個人都沉默了一瞬。
“她說她不想看見聞遠的那副嘴臉,所以就給自已安排了兩句詞。”聞泱好心的解釋道。
“夠豪爽。”程無傷豎起大拇指面無表情的誇了一句。
雖然不能立刻出去,但聞泱也不是麵糰捏的,抬手一揮,兩人就來到了十五年後。
“當時陳慈天天下毒毒我,整整十五年,我吃的都是毒藥拌飯。”聞泱笑著說。
“你挺難殺的。”程無傷中肯的評價道。
現下,找到陳慈才是最重要的,聞泱收到的任務是徹底清除這個失序空間,如果這個失序空間的主人還是那隻黑貓的話,就簡單的多,可陳慈搶了它,失序空間易主,變成了一個有思想的人,就變得難了許多。
“她知道我要來殺她,之前我們見到的陳慈全是她的傀儡,這個失序空間自她接手以來被改變了許多,為的就是能多攔住我一會。”聞泱將一滴血凝在指尖,那滴血緩慢的漂浮了起來,在空中翻轉著,“這滴陳慈的血會帶我找到她。”
血漂浮在空中,一分二,二分四,直到肉眼再也見不到為止,連那抹血腥氣都消失在空氣中。
位置還是屋頂,只不過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榮國公府。
“自從那次陣啟,整個城的人都死光了,聞遠一把火燒了原來的那個榮國公府,捲了一整個城的財帶著我們走了很遠的路,才在這裡安頓了下來。”聞泱平靜的說著,好似在描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如果失序空間沒有降臨,那麼陳慈會重啟屍山血海陣嗎?”程無傷看著聞泱問道。
“她重啟不了,這樣大規模的陣法,這個失序空間承受不了第二次。”
在這條時間線,聞泱剛剛到來時就藉著聞遠的手復活了項如萱,將這個失序空間中的能量消耗殆盡,幾乎只剩下一點撐著這個如同幻境一般的空殼。所以哪怕是一開始攻擊程無傷的殭屍,也只是耗能最少的能量體。
在失序空間內怎麼鬧都沒關係,只是如果要舞到外邊兒,規則不會放任不管。
聞泱就是幹這個的。
“找到害蟲,然後除掉他。”聞泱如是說,“你說你的活兒太忙,要我分擔,但實際上,是你想要讓我有一個可以在失序城立足的身份。”
“我對你這麼好。”程無傷垂著眼,屋簷下那棵賣力搖晃的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池荷花,他下意識的抿了抿唇,盯著那池荷花,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對我不好。”聞泱順著程無傷的目光睨了一眼那池荷花,伸手將程無傷的臉掰正,“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在這踹過我。”
——
是陰雨綿綿的一天清晨,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彷彿下一刻就會降下大雨,被程無傷壓的變成小孩體型的聞泱悶悶不樂的坐在屋頂上抬頭望天,還沒看多久,就被一道陰影擋住了視線。
“你做什麼?”聞泱皺著眉站了起來。
“我教你的陣法學會了嗎?”程無傷臉上依舊戴著那副儺面,聞泱分辨不出他的情緒,或者問這句話有什麼意思,便沒答。
程無傷也不惱,越過聞泱站在屋頂邊上低頭看著那一池開的正盛的荷花。
“為什麼將她召喚出來,卻又打散,那明明是你的母親。”程無傷聲音有些淡,他好似真的不明白,花了那麼長時間,耗費了那麼多精力才換回來的母親,聞泱為什麼就這樣輕易的打散。
程無傷是真的不懂嗎?還是說所有的失序都像他那樣沒多少人情味。聞泱站在那抬頭看著程無傷,眼中翻湧著無數道情緒,最終匯聚成一汪深潭,表面上只有五歲的聞泱,實際上死在二十歲,而他的死,據今已過去了二百三十七年。
他其實從未見過自已的母親,剛出生的他還沒來得及睜開眼,項如萱就被府裡的家丁連帶著被褥一同卷著抬了出去,甚至在他死之前,他都不知道項如萱的屍體到底被扔到了哪裡。
聞泱曾經也有過期待,他甚至期待到來不及通知程無傷,就自已去開了陣,可他的期待隨著陣中央那道柔光的逐漸暗沉一併消失了,還未待他走近去仔細的看一看他的母親,那道呆滯的目光就刺痛了他,那不是他的母親,他第一眼就知道,那只是融了他血液的一副軀殼,一副沒有靈魂,只知道唯命是從的傀儡。
可程無傷好像不這麼想,他認為一個殼子就能代替至親之人。
“你們失序城的人都這樣嗎?”聞泱走到程無傷身邊抬頭望著他,這個角度總是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有些過於瘦了,唯一裸露在外的下顎幾乎是只有一層皮包裹著骨頭,蒼白的面板不知道是因為被儺面下的陰影掩蓋,還是本就毫無血色。程無傷似乎是有些駝背,但仔細去看,又不像是正常的弧度,他只有一半身體看上去是駝的,“是不是隻要身處自已的失序空間,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程無傷側頭看了聞泱一眼,輕輕的笑了一下,聞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你又要做什麼?”聞泱驚恐的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程無傷歪了歪頭,隨著聞泱的動作也朝後退了一步,在聞泱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抬腳,狠狠地踹在了聞泱的屁股上,聞泱便連帶著腳下那片不太堅固的瓦片一同滑了下去。
隨著撲通一聲,聞泱整個人便沒入了池塘。
“你有病吧!”聞泱狼狽的從池塘裡浮起,頭上還頂著一片巨大的荷葉,水波盪漾中一朵被他壓塌的荷花倒下來又一次砸到了他的頭。
程無傷負著手站在房簷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水池裡的聞泱,說話聲有些冷淡。
“聞泱,別想一些不該想的東西,不然殺了你。”
——
“你那個時候就在想要修改屍山血海陣,但又不能知法犯法,所以就一直沒有用過,直到你自已來到了這條時間線上,才借聞遠的手完成了這件事,也就是說你修改的這種陣法,在你那條時間線上是不被允許使用的。”程無傷喃喃道,“而這條線上,因為你的到來被改變了什麼,所以這種邪門歪道被允許在失序空間內使用,可現在被改變的只有我。”
“我和規則,程無傷,規則。”程無傷呆呆的望著那片荷花池,他不太想明白,但好像現在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有關,是因為他的人生做出了某種改變,才導致失序空間入侵,那麼多人因此喪命,還是說有什麼其他不為人知的隱秘事情。
規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失序城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一聲淒厲的嚎叫打斷了程無傷的思緒,聽起來像是陳慈的聲音。
“找到了。”聞泱抬手輕點了一下那一滴跳動著的血,那個黑洞便又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走吧,去打架這次真的不用你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