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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開合的聲音驚醒了高慧。感受到陽光灑在臉上帶來的暖意，她猛地坐起，“不好，上班要遲到了！”
伸手在床頭扒拉兩下，沒抓到手機，倒摸著一個圓圓的東西，睜眼一看，是個鬧鐘。
意識到不對，高慧撐著昏沉的頭腦掃了一圈房間的佈置，這才想起自己進入一個復仇系統，現在穿入高中生薑芸的身體在幫她做任務。今天是週六，不用去上學。
想到昨晚十一點多才睡，高慧拿起鬧鐘看時間：7:30，唔，差不多也睡夠了八個小時，怎麼還是感覺這麼累？
“宿主，趁你睡眠的時間，我執行了一下引數重置模組，現在你的健康、智力、知識儲備都大致與同時間點的姜芸相同。”
“什麼意思？”高慧慢吞吞地問。
“就是說，現在的你跟曾經的我一樣平庸了，無論表面還是內在。”姜芸指著腦袋，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同情地替系統解釋。
總覺得她這話在內涵什麼，不過高慧暫時想不起來昨天到底跟她說過什麼。
高慧試著回想昨晚的勞動成果，發現自己腦子裡好像被人澆了幾盆糨糊，根本運轉不動，努力半天，也只記起幾個類似“立體幾何”、“三角函式”之類的大標題。還有，她為啥以及如何整理的知識點來著？
幾乎是連滾帶爬挪到書桌前，高慧翻了翻那一沓好像畫滿了蛇髮女妖似的紙片，只有一個感想：這是啥玩意兒？
坐在桌前思索半天，高慧仍舊毫無頭緒，只能跟系統商量：“我覺得，重置智商、知識儲備這種系統設定毫無意義。”
“宿主，這是主系統根據眾多僱主的反映特意做出來的設定，我無權更改哦。”系統用軟萌的語氣說出了無情的回絕。
高慧反應慢半拍地問系統：“那至少也應該跟開啟復仇任務階段的僱主引數一致吧？”
姜芸也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支援這個設定。這樣一來，我們除了後面的記憶就沒有任何優勢了。”
系統：“你們的意見我會反饋給主系統，不過當前任務要按以前的設定來開展。”
高慧忍下心煩意亂，賭氣似地翻來覆去默記著昨天的筆記，大腦的鏈條卻時時滑輪不肯運轉。
“你看，我實在沒有做學霸的天賦。”姜芸似乎能感覺到她反覆壓抑、愈加濃烈的怒氣，帶著幾分尷尬主動給她鋪下臺階。
高慧不服輸：“這世界上任何高山，只要鋪墊足夠多的臺階，都可以登頂。”
姜芸：“只怕等你鋪好臺階，別人早已經在山頂俯視你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高慧忽然想通了一些關節，“學習方法忘了，我還可以重新學習，反應慢，我可以一點點訓練，只要方向正確，無非多走幾步而已。反正本來也沒準備輕鬆過關。”
姜芸：“……你在聽我說話嗎？”
“曾經我也像你這樣，把自己的一切價值繫於競爭的成敗之上，失敗的時候哀怨自己沒有好的天性和機遇，成功的時候又戰戰兢兢害怕一時得意就會給人可趁之機……久而久之，各種成敗因果累積心頭，變成毫無建設性的情緒垃圾，每一天更多的時候不是在努力做事情，而是跟自己的患得患失內耗，揹負著巨大的思想包袱，連本來可以輕鬆做到的事情也變得充滿艱險和不確定，這樣的日子既無成效又很煎熬。”高慧回想起那痛苦的十年青春，至今仍有鬱氣揮之不去，“所以後來，我決定，關閉所有對外通道，不看任何熟悉的人的社交資訊，完完全全地閉門造車。”
姜芸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一種什麼樣的結果：“……這樣，就能成功？”
高慧平淡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沒有，既然切斷了對外界的過分關注，我的世界也就不再有絕對的成功和失敗了，所以短暫的得到和失去，不再會令我憂心。”
姜芸：……這是掩耳盜鈴吧？“系統，你們確定這樣的人能夠做任務者？！”
系統：“親愛的僱主，大智慧是綜合考量各方面的因素為您選出來合適任務者，請對我們的宿主有點耐心哦！當然，如果您堅持認為當前宿主不能為您完成任務，可以追加靈魂力投入，我們將為您更換高階宿主完成任務。”
姜芸也就那麼一說，要是有那靈魂力她不早就用了？
高慧開啟電腦，搜尋出一些教授學習方法的課程和書籍，如飢似渴地學習起來。
姜成昨晚半夜回來，一覺睡到十點半才起床找吃的，看到桌上張虹給二人留的早餐都沒有動，在飯桌前叫女兒：“姜芸，起床吃早飯啦！快點，馬上中午你媽回來看見你賴床肯定收拾你！”
聽到聲音，高慧猛然感到一股委屈中又夾雜一些心疼的情緒在心底迅速聚集，眼淚像海浪一般湧來，如果不是她竭力以理智抵抗，恐怕姜芸此刻早已奔出門去撲倒在父親懷中。
姜成又喊了一遍，高慧儘量撫平了情緒才回應一聲：“哦！”
“我爸，原來他昨晚就回來了。”姜芸輕輕道。
高慧暫停課程，甩甩腦袋把發散的思緒扔進後臺，拎著洗漱用品衝進衛生間，擠上牙膏刷著牙，藉著門角的掩藏悄悄觀察姜成。
姜成個子中等偏上，因為時常運動身材發福不明顯，髮際線雖沒有顯著後移但頭髮稀疏的狀態已在預警一片地中海的現世。儘管如此，能以這個工作強度在研發一線熬小二十年，體質也必然比她自己那不爭氣的身體好太多了，更別提他還事業家庭兩不誤，有房有車有存款……
想到負債如山、在原世界加班猝死的孤寡某人，高慧忍不住長太息以掩涕兮。
然而，連如今已經躋身中產階級草尖的姜成這些技術精英，也逃不過社會的收割，在經濟危機到來之際如山崩地摧般迅速跌落谷底，像她那樣的連行業天時、地利、人和都趕不上的後浪們又到底在為什麼奮鬥呢？
“咋啦？世界末日又來了，還是你這次月考成績又下滑啦？”姜成給自家閨女嘆得胃口都離家出走了。
高慧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吐掉口中泡沫，含糊回道：“沒有。”
姜成眼神懷疑地在高慧身上轉了兩圈，待她洗漱完坐到桌前才道：“你媽昨天說你要好好學習了？”
“嗯。”高慧點頭，伸手拿起筷子從小筐裡挾出一個小籠包咬上一口。
閨女似乎沒多少聊天慾望，姜成識趣地端起粥碗，用勺子轉了兩圈，還是忍不住問：“用請家教嗎？”
高慧搖頭：“不用。”
“靠你自己？”姜成儘量不讓質疑太明顯，但還是抬起手腕示意對方看看時間。
高慧情緒穩定：“一位偉人說過，‘誰不會休息，誰就不會工作。’”
姜成：……有種被內涵到的感覺。
姜芸：“……厲害還是你厲害。”
雖然閨女難得主動地奮發圖強了，但姜成心裡一點底兒也沒有，只能旁敲側擊：“那，有針對高考的提分計劃了嗎？學習方法那些……需不需要爸媽給你點什麼支援？考前突擊，你爸還是有點經驗的。”
高慧猶豫，直接拒絕好像不太禮貌，“我先按自己的方法做一個月，不行再調整計劃。”
雖然很想知道閨女什麼時候有了“自己的方法”的，但是今天她這個氣勢莫名給人一種不好說話的感覺，小孩子青春期正敏感，姜成千言萬語還是匯成一句話：“行，爸支援你。”
姜芸在意識內問：“我爸的命運，你能也幫忙改一改嗎？他們行業的事，我實在不瞭解。”
“你太高看我了，噶之前我混得還不如他呢！”高慧意外被戳心窩，話語間多少帶著點怨氣。
姜芸：“那別的方式……”
高慧打個太極：“我又不是搞玄學的給人改運解命，你不如去求系統。”
“任務目標之外的要求本單機系統無能為力喲親。”系統在推卸責任這方面就沒輸過。
姜芸卻受到啟發：“照顧好我的家人，也在任務目標之內。”
高慧：“那是附加願望。”
“做得好我給你打高分。”姜芸試圖誘惑她。
高慧給自己也盛了碗粥，坐下喝一口，才回姜芸：“以後大小事你都聽我的，不許發表反對意見，也不許鬧情緒，我就考慮。”
姜芸：“成交。”
還沒喝完一碗粥，姜成的手機就響起來。高慧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大約是新系統上線後執行卡慢，去除錯的人排查後認為本公司的裝置和系統沒有問題，但是配合的資料庫公司也說自己沒問題，所以就需要研發的人在後面做技術支援，好跟對方扯皮。
“我得去公司加班，中午你媽不回來就自己想辦法弄點吃的。”姜成放下電話，三兩口喝完粥，放下碗，回臥室換了衣服，出來又交代：“碗幫我洗了，一會兒給你發紅包。”
“好。”高慧無異議，準備目送他出門去。
姜成走過幾步卻忽然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高慧：“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跟我們組裡那幾個新來的組員一樣，惜字如金了？”
高慧眨眨眼睛：“這不顯得您工作效率高嘛！”
姜成不可置信：“還陰陽怪氣？你紅包沒了啊！”
高慧欲言又止。
姜成不滿，一手扶著老腰，一手遙遙點著高慧道：“有話別憋著，我看你還能整出什麼新花樣？！”
“有這說話的功夫，你自己把碗洗了多好。”高慧直言不諱。
“哼！姜小芸，”姜成給氣笑了，“你一天不氣你爸就不舒服！”
可能被懟兩句心理反而踏實，姜成氣勢洶洶地走到門口換了鞋加班去，臨走還不忘威脅女兒：“把碗刷了啊！不然回頭你媽再削你我不給你打掩護！”
“你跟我爸相處還挺好的。”姜芸的話有些意味不明。
“因為他們愛你，所以有無限的包容心。”高慧仍然是一個局外人的姿態。
姜芸：“我想知道，你和你的父母也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嗎？”
高慧：“形同陌路。”
姜芸一臉懷疑：“那你怎麼——適應良好？”
“也沒那麼良好，”高慧在意識裡推推並不存在的眼鏡，“或許是她們主動適應我？”
姜芸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