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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珠對柳春山的突然表態,感到有些無措。
他找柳春山說話,或許是像他說的一樣,因為柳春山跟他只是陌生人,他宣洩自己的情緒不會有壓力,也不會對柳春山造成困擾。
但他內心深處,更可能是記得,之前柳春山對他表達可惜的感嘆。
因此這番談話,柳春山若只是默默聆聽,賀明珠覺得正常,柳春山真的願意說點什麼,就是在滿足他內心的期待。
只是柳春山這樣的命運,本身已經是身不由己,他又能期待什麼呢?
“賀公子說得沒錯,我確實出身貧苦,但賣身為奴也不是我自願的。”
柳春山說著,緩步走到涼亭邊緣,思緒陷入回憶,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不是所有出身貧苦的人,都只追求吃飽穿暖或者錦衣玉食,即便他們當下食不果腹。”
“我不知道別人,但起碼我是不願意的。”
“比起不愁吃喝的高門奴僕,我寧肯是吃糠咽菜的貧民。”
“同理,給我再多的財富,來換取我健全的身體,我也是不願意的。”
“我的自由就像賀公子的眼睛,我覺得重要就重要,我覺得痛苦就痛苦,我的感受就是我的遭遇。”
“感受和遭遇沒有對錯,也和別人無關。”
“所以賀公子,您不必苛責自己,你沒有錯。”
柳春山說完,轉身走到賀明珠跟前,微微福身道:
“奴婢上面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自己膚淺的想法,說得不好還請賀公子勿怪。”
賀明珠有些呆呆的神色,隨著柳春山靠近,逐漸恢復生動。
“可是,我說我為你脫掉奴籍回家,你並不願意。”
柳春山沒有多說家中的事情,隨口道:
“自救才是真正的本事,這次我求賀公子幫我,那下次、下下次呢?”
柳春山怕對方問個沒完沒了,自己答不上來,說完這話後,立馬告辭離開四角亭。
好在賀明珠像是在思考問題,也沒再叫住她,直接帶著自己的小廝離開了柳宅。
倒是柳春山這邊,一回到正院這邊,就被柳夫人叫過去調侃:
“喲,說這麼久,咱們小阿春都開始給別人當人生導師了呀!”
柳春山撓撓腦袋,大概理解了柳月卿的意思,“嘿嘿”一笑道:
“夫人別開玩笑,賀公子是病人,又是您的客人,我那是幫您安慰有病的客人。”
柳月卿不過隨口打趣,聽柳春山說得有趣,再次忍不住露出笑意,朝著桌上禮盒一指道:
“行了,賀公子送你的賠罪禮就是你的,拿著回去休息吧。”
柳春山笑著謝過柳月卿,拎起禮物盒就準備離開,但不知道是不是來來回回拎次數太多,盒子剛一離開桌面,繩子就散開,盒底落在桌上,其中的東西散了一桌子。
柳春山一看,發現是女孩子用的頭油香膏胭脂之類,不過看包裝,就知比她上輩子在侯家用的高檔很多。
她兩下將盒子收起來,準備離開,卻突然被柳月卿冷聲叫住。
“等下!東西放下!你先下去!”
柳春山從未見過柳月卿這樣冷厲的神色,不由有些無措地愣住。
但柳月卿現在顯然沒工夫關注柳春山,說完這話之後,便大聲衝門外喊道:
“青黛!青黛!找人攔住賀二公子!!”
“還不下去!”
柳月卿喊完人,兩步走到桌前,拿起其中一盒格外精美的香膏細聞,看到柳春山還站在原地,不由皺眉斥責。
一旁跟著服侍的粉嬙,見柳春山一臉心驚膽顫神色擔憂的模樣,忙拉過她道:
“你先回去,有訊息我找人去告訴你。”
柳春山這才回過神,最後看了眼柳月卿手上的香膏盒子,快步離開。
她不知道那香膏有什麼特別,但看柳月卿那樣,顯然裡面藏著的不是小事,不由得心中思緒萬千。
是那香膏有毒?
那肯定不至於,他一個富貴公子,毒害她一個陌生人幹什麼?
那就是那香膏來歷特殊?上面有什麼奇特標誌?然後那個標誌涉及到什麼了不起的辛秘?
柳春山將自己上輩子聽過的話本子情節,全都套用了一遍,覺得這個想法最靠譜。
尤其是回想起柳月卿時,她就覺得對方彷彿一團迷霧。
至於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東西,會被送給她這個小婢女,這麼大的漏洞,柳春山選擇性無視。
不過無論她無視與否,現在香膏已經到了柳月卿手上,都確確實實不是她能知道的。
如此這般地勸慰自己一番後,柳春山就不準備為難自己,乖乖等著粉嬙那邊傳來訊息。
“阿春,你怎麼了?夫人罵你了?”
剛回到小屋,在自己隔間發呆的烏扇,便關切地過來詢問。
自從前段時日,烏扇和柳春山被劃分出來學東西,玉簪和鳶尾開始正式當差後,四人便商量著換了房間。
玉簪搬去和鳶尾住,烏扇則和柳春山住一屋。
烏扇走到近前,上下打量柳春山一陣,發現她衣物乾淨整潔,面色只是苦惱並無委屈,便放下心來。
“看起來不像被處罰,到底怎麼了?”
柳春山收起自己的思緒,勉強笑道:
“夫人沒罵我,是我自己想到點別的事情。”
一句話帶過,柳春山便說起鳶尾關心的事情。
“我給你說個秘密,你不許亂傳哦!”
烏扇看了眼柳春山神色,猜到些什麼,心頭一喜,不住點頭道:
“你放心,我要是跟第三個人透露一個字,立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春山就擺擺手道:
“也不用這麼嚴重,主要是因為這只是我猜測,怕做不得準,說出去鬧笑話。”
烏扇並不在意,只一個勁兒點頭,眼神直直望著柳春山,希望她快點說。
“嗯,如果你真的對學醫,或者說藥材感興趣的話,那回頭夫人問起你的時候,自己好好表現。”
柳春山吐出來的字,每一個都符合烏扇心中所想,她一說完,一向內斂沉默的烏扇便給了她一個熊抱,力氣大得幾乎將她掀翻。
烏扇也確實沒有白高興,柳春山跟她說了這件事的第三日,她便被柳月卿找去說了這件事。
回來後,烏扇更是拉著柳春山轉了好幾個圈圈。
但想到柳月卿只說了自己的安排,並沒有說到柳春山的,不由停下來問道:
“那阿春,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柳春山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聽門外傳來青黛的聲音:
“她有另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