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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轟隆,大雪簌簌。
彷彿天地都在為這場悲劇而哭泣。
蘇尚書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每一步都顯得沉重而無力。
臉上寫滿了懊惱與無奈。
當日朝堂之上,他受李光甫等人脅迫,以嫁女為由,拉攏羅平安。
沒想到,他的女兒蘇若雪竟然當真了!
“爹,你們親手毀掉了一個庶民狀元,當著天下人的面,侮辱別人十幾年的努力,人世間最惡毒的事,莫過如此!”
“還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既然已經將我許配給了羅平安,你就必須得救他!”
“更何況,你曾和他父母定下了娃娃親了呢?現在怎能不算數?”
蘇若雪嘟嚕著嘴,雙手抱胸,氣鼓鼓地朝蘇尚書抱怨。
女兒的話,就像一根針一樣,紮在他心上。
他何嘗不知道自已的所作所為,有多麼的殘忍和自私。
但是,他身在朝堂,身不由已。
很多時候,都只能做出違心的選擇。
李光甫是他的老師,門生故吏滿天下。
蘇姓又是小戶小姓,他出身寒門。
沒有老師的幫助,他根本就不可能爬到吏部尚書的位置。
現在李光甫雖然死了,但他所在的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依舊把持著大乾的半壁江山。
同時,他們還跟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等世家望族互相聯姻。
幾大家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自已看似位高權重,但豈能跟他們抗衡?
“若雪,你不懂,這朝堂之上,波詭雲譎,稍有不慎,就有滅頂之災。”
“微末之時開的玩笑話,做不得數的。”
蘇尚書停下腳步,望著女兒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心中五味雜陳。
蘇若雪哽咽道: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們毀掉了一個讀書人的前程,毀掉了庶民的希望!”
“你自已考取功名,功成名就了,就忘記了曾經支援你的窮苦百姓?”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眶裡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他的書我全部都看過,這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心繫家國,為國為民。”
“如果這樣的人十惡不赦,那麼你告訴我,好人在哪裡?誰是好人?”
蘇尚書沉默片刻,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如今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們又能怎麼辦呢?”
“救他!”蘇若雪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既然已經將我許諾給他,你就得救他!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蘇尚書被女兒的話震住了!
他沒想到,自已的女兒竟然如此決絕。
為了一介草民、庶民、賤民,值得嗎?
問題是,現在羅平安大抵的確應該死了!
蘇尚書沉吟半晌,才緩緩地說道:
“可是,他已經死了!”
蘇若雪聽到這句話,如遭雷擊。
她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力氣,無力地靠在牆上。
淚水奪眶而出。
“死了?就這麼死了?”她喃喃自語。
“他還有那麼多抱負沒有完成,還有那麼多才情沒有展現,還有那麼多話本子沒有寫完,怎麼就死了?”
蘇若雪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和無盡的悲痛。
蘇尚書看著女兒痛苦的模樣,心中也是一陣絞痛。
他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試圖安慰她。
“若雪,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生死之事,往往不是我們能左右的。羅平安他…他確實已經死了。”
蘇幼雪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父親。
她的眼中,充滿了決絕和堅定。
“不,我不相信他就這樣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是日夜。
宮前廣場,菜市口。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往常這裡人聲鼎沸,直到半夜,人才散去。
今日卻異常寂靜,彷彿連風雪都怕打擾這肅殺的氣氛。
蘇若雪身穿一身黑色的勁裝,踏著厚厚的積雪,躡手躡腳,來到羅平安行刑的地方。
她的臉色雖蒼白如紙,但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蘇尚書緊隨其後,他的心中充滿了忐忑和不安。
他了解自已的女兒,一旦決定要做一件事,那必定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但他也清楚,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女兒身邊,給她一些安慰和勇氣。
刑臺上空無一人,羅平安和木驢已經被冰雪凍在一起。
好像一匹馬馱著一個英雄,又好像一個英雄揹著一匹馬。
蘇若雪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飛掠過去,直接用手開始刨雪。
蘇尚書站在一旁,看著女兒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也是一陣揪痛。
他不明白,不明白一個舞文弄墨的讀書人,為何能讓一個久在深閨中的姑娘傾心。
他不理解,不理解女兒為何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付出這麼深沉的感情,甚至傾心。
就在這時,一道暗器破空的聲音突然響起。
尖銳而凌厲,直向蘇若雪的方向射去。
蘇尚書大驚失色,他本能地向前一步。
試圖用自已的身體,為女兒擋住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然而,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
在暗器即將擊中蘇若雪的那一刻,她彷彿背後長眼睛了似的。
突然閃電般掠出,竟然擋在蘇尚書面前。
“哼,李將軍果然料事如神,料定今晚有人搶屍!”
一道黑影從暗處顯現,是一個身穿黑衣夜行衣的人。
他手持短弩,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
嘴角微微上翹,頗為自負。
“蘇尚書,蘇小姐,你們不該來這裡。”
來者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彷彿從地底傳來。
蘇尚書緊握拳頭,身子不住地哆嗦。
蘇若雪卻彷彿沒事一般,故作輕鬆地問道:
“你是誰?又為何在這裡?”
“我是誰不重要,”來者冷笑一聲,“重要的是,羅平安必須得死,世家的利益不容侵犯。”
“你們若敢阻礙,那麼下一個,就輪到你們…”
哪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蘇若雪如同鬼魅一般,身形一閃。
直接閃到他面前。
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匕首。
寒光一閃。
來者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然後,蘇若雪輕喝一聲。
“都出來吧,躲躲藏藏,別以為我不知你們在哪裡!”
不一會兒,暗處走出了幾個人。
撲通一聲跪倒,“求蘇尚書、蘇小姐饒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不,小人…小人根本就不認得你們!”
蘇若雪冷笑一聲,似乎對他們的話嗤之以鼻。
幾人見狀不妙,身影一動,便想逃之夭夭。
然而,蘇若雪卻比他們更快,如同有分身一般,變幻身形,將他們一一攔住。
“想走?沒那麼容易!”
一場激烈的戰鬥隨後展開。
蘇若雪雖然是一個女子,但她的武功似乎更勝一籌。
她的身形矯健,招式凌厲。
只要對手發出大的聲響,她便迅速將他們解決掉。
“你…你怎麼可能這麼強?”最後一個人臨死之前,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其實,有這個疑問的還有蘇尚書。
他始終以為自已的女兒除了脾氣有些犟之外,跟其他的姑娘無異。
看見她輕輕鬆鬆便解決掉在場的所有外人,他的心中不禁嘀咕。
“丫頭,你的功夫是從哪學的?”
蘇若雪彷彿看穿了他心思似的,沉思說道:
“爹,咱們當務之急是救羅平安。其他事情,日後再說!”
說罷,她竟然又一一掠到來犯者的屍身面前,一人補了一刀。
此刻的她,哪裡還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父女倆趁著夜色,七手八腳地將羅平安從木驢上解救下來。
……
羅平安被餵了一口熱水,緩緩地甦醒過來。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
看見抱著他,給他喂水的是一個姑娘。
姑娘身後,卻是當朝吏部尚書蘇長平。
他想動,卻發現自已身上包裹得彷彿粽子一般。
姑娘輕喚一聲,“爹,他醒過來了!”
羅平安艱難地開口,“這…這是…什麼地方?”
蘇尚書答道:“這裡是本官的府邸,你就安心養傷吧!”
羅平安轉頭去問抱住他的姑娘,“你又是誰?”
姑娘臉一紅,輕聲道:
“我是蘇若雪!”
羅平安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蘇若雪輕輕將其抱緊,柔聲說道:
“你不要動,身上剛塗的金瘡藥,若是沒有我師父的保命丹,你早就死了!”
見羅平安費解,她主動解釋道:
“就是關在天牢跟你做鄰居的糟老頭子呀!”
羅平安只覺得腦殼嗡嗡作響,渾身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得難以忍受。
他渾身顫抖,緊閉雙唇。
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蘇尚書端來粥喂羅平安喝。
剛入口,羅平安咳嗽一聲,直接噴了出來。
蘇若雪趕緊摩挲著他的前胸,像哄小孩子一樣說道:
“乖,不急!咱還是先喝水吧,吃東西不急!”
父女倆的眼眶都溼了。
蘇尚書忿忿道:
“天后和這些世族元老真的太狠了,就不怕報應嗎?”
蘇若雪低聲道:
“羅平安,父親說了,你多吃點,多喝點,趕緊好起來!我們…我們會送你離開這是非之地的。”
羅平安奇道:
“你們,你們為何要救我?趕緊給我送回去,李鳳儀知道後,要殺你們全家的!”
蘇若雪道:
“你不要想那麼多,我們雖然比你好一點,但我們曾經是寒門。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們這些寒門庶族還不知互幫互助,誰還會幫我們?”
羅平安感動不已,欲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