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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辭回來了嗎？”李澤源剛回到重華殿，行樂抬頭看了他一眼，揚了揚下巴，又繼續低頭掃地。
“怎麼了，生氣呢？”李澤源笑了笑，快步走到歸辭房前，剛要推門，門就從裡面開啟，無嚴一愣，作了噤聲動作退出來，順手輕掩上門。
李澤源識趣退了步，問道：“他傷哪了？”
無嚴行了禮，說：“沒事，只是這幾日勞累，世尊剛睡下。”
李澤源半信半疑點了點頭，這時辰還不到黃昏，不管是累的還是傷的，先讓他歇著，那就晚些再來，跟上無嚴腳步，道：“我幫著照看歸辭湯藥吧。”
“也好，熬副安神藥，正好晚膳後你讓世尊喝了，夜裡也能睡個好覺。”無嚴順著烏桕林的小道下山，雪開始化了，林間小道溼漉，泥塵帶著水氣容易粘衣。
李澤源在無嚴身後，挑著稍乾的地大一步，小一步跟著。
“予白，你身體好多了吧，這幾日除疫，你也辛苦，也要照顧好自已。”無嚴在前走著，話語慈祥，閒話表關心。
“好著呢，雖然魔氣未除，內丹修復如常，也不礙事。”李澤源低著頭，自顧琢磨著下一處落腳點。
“好，世尊最擔心的還是你身體，你若沒事，他自然寬心。”無嚴回頭看了眼，李澤源的幼稚舉動收在眼裡，笑了笑回過頭繼續往前。
“這些日子有傳一些難聽的話，歸辭還好嗎？”李澤源道。
“予白何不親自問問世尊？”
不久，兩人穿過長廊，便轉進藥爐，疫症未盡除，藥爐裡只留了一個小沙彌打理著瑣事，像行雲那樣年紀雖小，但略有所成的都派到山下施藥。
無嚴到藥櫃前抓取配藥，李澤源看著抓出來的藥，歸辭從不讓他碰他脈像，他跟過來只是看藥猜病而已，確實也是安神藥之類，便轉身到處看看，藥架高處擺著兩罐槐花蜜，像是他從序城帶回來的兩罐，他取了下來，揭開發現裡面蜜已用完，裝的是半罐灰白果子，拈起一顆，原是裹了糖霜的蓮子。
“你懂藥理，醫術應也不比我差，我料你應該早就發現了吧。”無嚴走了過來，將配好的藥遞給他。
李澤源微轉眼眸，將蜜罐的蓋子蓋了回去，放回高處，歸辭給他帶來的糖果蜜餞，他在吃第一回便知道里面熬了藥。
“你怕苦，他便想著用藥熬入蜜果裡，這樣你也能偶爾吃上藥，對你修復心脈也有好處，怕你睡不好，也添了安神藥。”無嚴轉過身整理著藥架上的藥材，分揀裝盒。
“我知道。”李澤源將配好的藥材倒入藥罐，忽然愣了一愣，歸辭還是受傷了？
“你當然知道，只是世尊不知道你已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原來你醫術高明，是老衲多餘動手了。”無嚴慈笑如常，語氣中如話家常般輕鬆。
李澤源往藥罐中添了水，生起火，也不意外無嚴會看出他懂醫術，他雖刻意不提起，畢竟醫術道法不同，無嚴常給他診脈，知道也是遲早的事。“長老盡力醫治，我感激不盡，我心脈受損嚴重，當時想著救治無望，就不想提起，醫術高明過虛，醫人又不能醫心。”
“醫人不能醫心……予白心裡念著過往還是放不下，看你眉眼憂鬱，銀絲滿頭，歸隱這百年過得不好吧，只是既然都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無嚴輕嘆，憂鬱成疾，曾經李澤源瀟灑肆意現下只剩鬱郁孤清。
“歸辭常言，即已過往而不咎，只是半點不由人，說佛語，我肯定是說不過你們，有理便聽著唄。”李澤源回頭看向無嚴，眼裡還有話，在序城那年長修士所說，把他藏在深處的過往又毫無不留情的挖了出來。
“是故一切，無不空，緣盡故滅。”無嚴笑了笑，以為他只是放不下的百年前九幽一戰而死的詩婉婉。轉念想到歸辭，兩渡菩提不過，緣起不滅，不自覺輕搖了搖頭，輕嘆道：“你也能為世尊想一想。”
“歸辭？”李澤源握著蒲扇的手僵住，盯著火苗竄起愣了愣。忽然問道：“他修為已至尊位，怎麼還不飛昇？”
“呵呵，那倒要問問予白你了。”無嚴走了過來，拿過他手中蒲扇，添了炭。
“問我？”李澤源乾笑掩飾慌亂，白家重建那回他與歸辭共入菩提境，從歸辭看他的眼神，隱約猜測歸辭是情劫難渡，後來有意無意的親近，吻得曖昧，難不成：“是要我幫他渡情劫？”
“……呃，你儘管試試……吧。”無嚴無奈看了他一眼，終是淡然一笑，有些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天邊霞光未散，歸辭睜眼便見李澤源坐在床側，笑意盈盈看著他，動身便坐了起來，看著床頭案上放著餐食，還有攤涼的藥湯，溫聲道：“這些事讓行樂或小寧做就行。”
“各有各的忙，我今晚要宿在重華殿，順便照顧歸辭世尊，可以吧。”李澤源端起藥，輕吹一勺送了過去。
歸辭看著他今日行為怪異，目光落那勺到了嘴邊的藥，抬眸望向李澤源，自然張嘴吞下。說：“讓我自已來吧。”說著抬手要接過那碗藥，不過一口的事，不需要他一勺勺的喂，更何況，事出反常總有說不上的怪異。
李源澤縮了縮手不讓，乾脆盤腿上榻，將垂於胸前頭髮甩到後面，與歸辭面對面，又送一上勺，歸辭無奈一笑，配合著他喝下，抬眼時見李澤源耳邊碎髮粘在臉頰，髮絲隱在嘴角，李澤源微動舌尖頂向嘴角，想要把那點微癢去掉，只是他嘗試了幾回，碎髮飄開又粘回原處。
歸辭抬指將那根碎髮挽在他耳後，垂眸間兩人四目相對，歸辭收了手將那碗藥接了過來，一飲而盡，擱下碗，抬指拭掉嘴角藥汁。
李澤源抬手，想要撫摸歸辭的臉頰，指尖還未觸到，輕輕一笑，垂手抓過他的手摁在自已的側臉，感受著手心溫暖，望著他，說：“什麼感覺？”
“……”歸辭怔住，沒有動。
李澤源眼中含笑，傾身靠了過去，聲線如細雨綿綿，在歸辭耳邊輕聲道：“歸辭世尊在矜持什麼，想摸就摸。”
兩人距離不足一掌，李澤源氣息化在歸辭頸側，冰涼的湖水灑落暖陽，明晃晃的撩撥淋漓盡致。
歸辭稍側了身，微垂眸盯著李澤源，他那眼似一汪秋水，濃濃蜜意，清風拂柳引著他淪陷，歸辭將覆在他臉上的手抽了回來，直接蓋住了那雙眼，抬眸不忍再看。
“沒意思。”李澤源輕嘖了聲，舒了口氣準備坐回去。
忽然，歸辭覆在他眼上的手，滑到他後枕，輕輕帶著他往前，李澤源眸光微變，突如其來被深深吻住。
“嘶~”李澤源吃痛想要分離，然而歸辭翻手鉗住他下顎，另一手盲捉過他雙手，擒在胸口壓住，他瞬間無法動彈。
歸辭手上提了力，要把李澤源牢牢鎖住，頸顎嬌白的面板被捏得泛紅，手腕緊鎖也被鉗得顯了指印，他咬著他，讓他痛，也要讓他記得這個痛。
粗暴的唇齒纏綿，交織著慾望渴求，佔有溢位心扉，明目張膽，在那喘息間，將他壓了下去：“澤源。”
“嗯？”李澤源被吻得迷離，他仰起頭去迎，鬆開鉗制的雙手，情不自禁揪住了歸辭前襟衣衫。
“你來，還是我來？”歸辭一吻落在他嘴角，手滑在他肩頸，露出雪白的頸窩。
“……”李澤源感覺到有炙熱的堅挺壓制他，腦中嗡一下瞬間清醒，面頰緋紅，那手無力收回，眉眼輕笑，隨意道：“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不要隨意起頭，我是真的！”歸辭撐起身子，看著懷下散漫隨意的人，一絲道不明的酸意在心間盪開。
歸辭動手將李澤源肩側衣衫拉起，撫平皺褶，若無其事先坐起身，才緩緩道：“起來吧。”
李澤源愣在原地，只覺手腳發麻，再看向歸辭時，他已下了榻，將餐食擺了上桌，對上眼神，他尷尬笑了笑，才動身爬起。
“你傷哪了？”李澤源拿起筷子，也想裝作若無其事，就是不敢抬眼看歸辭。
“你想看？”歸辭給他夾了菜。又道：“傷在這裡。”
李澤源抬了眼，歸辭指了下面，李澤瞬順著方向目光下移，瞬間漲紅了臉另過頭，剛剛那堅挺是那裡吧。歸辭見他臉紅，奇怪低頭，他指的是腹下取仙骨的位置，這幾日忙於控制疫病，撕裂傷口遲遲未好，再往下是輕薄內裡蓋不住的頂起，忽然明白過來。道：“也快好。”
“咳、咳”李澤源輕笑，塞了口菜，轉了話題：“我去了序城，明智，明亮怎麼死的？”
“序城法陣被破，有人刻意而為，這次是衝著東亭來的。”歸辭應道。
“你怎麼澄清，序城蓄魔不是你有意為之。”李澤源看著歸辭面色從容，他對這事似乎並不在意。
歸辭看向他，說：“就是太行寺做的事，是不是有意而為，不重要。”
“序城那是因為我，太行玄陣的魔才逃出來，伏誅那也是因為我，你才把伏誅抵給鬼王鴻。”李澤源擱下筷子吃不下。
“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多想，疫病終是因太行寺管不住的魔而起，當然也會由太行寺來清除。”
“你有傷在身，所設千靈陣靈力不足也要被拿出來指責，千好萬的歸辭世尊被說得一文不值。”李澤源道，歸辭最看重名望，放在百年前，他清高自傲，不容人中傷，而如今又太豁達，無關名利。
“你信我就好。”歸辭淡然一笑。
李澤源沉默了一會，那年長修士的話在心裡幾經糾結，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修士被殺或許也是有人刻意而為，轉而問道：“你還記得奕星嗎，我在序城見到他的白骨箭。”
“奕星？失蹤很久了。”歸辭不想再說，喝了藥已有了睏意。
“序城法陣是他所破，有沒有可能？”李澤源看著歸辭坐回榻上打坐，動手開始收拾桌子，心想，可能他與奕星真的沒有交集。
“今晚宿在這邊吧，你那房間在修繕，來年開春雨水多，漏水。”歸辭望向李澤源。
重華殿還漏水？李澤源瞥向歸辭身側，床塌寬敞，睡兩人倒不是問題，唇邊痛感猶在，臉上微紅，道：“只是……行樂有意見吧。”
歸辭整理了床鋪，道：“他能有什麼意見。經書抄得少，才有心思多想別的。”
行樂剛好進門取餐盒，聽到完整的話，小臉震驚卻又得裝作淡然自若，嘟囔道：“李前輩儘管住吧，我再取套被褥，鋪在……”
“不用，就睡我旁邊。”歸辭打斷，揮手示意他下去。
行樂抿嘴看向李澤源，小眼一瞪，退了出去。
次日拂曉時分，窗外小雨淅淅瀝瀝，一陣寒風沿著窗逢躲入房內，李澤源摸著臉上的涼意睜開雙眼，半眯著眼忽然一驚，映入眼簾是歸辭頸窩，難怪這般溫熱，不知何時枕著他臂膀，手習慣性抓住被角卻是歸辭的衣襟，一夜睡得安穩，歸辭一動不動？李澤源小心翼翼抬眼看向歸辭，他呼吸平穩，雙目閉合，臉部的輪廓側映著日初微光，無瑕白玉，悄然伸指輕輕戳了一下，觸感溫潤。
“醒了？”歸辭聲音溫和，帶著一點低沉。
李澤源恍然才知模樣，收回不自覺的手指，平時自已一人睡得板直安分，卻不曾想粘上歸辭會不受控。他動了動身要起身，歸辭環著他的手輕搭在他腰間，道：卯時初才剛過，你再多睡一會。
“……”李澤源也不客氣，貪婪的把半張臉埋入頸窩裡，想不到歸辭也賴床。
門聲輕響，李澤源乍然抬起頭，又對上行樂懵懂震驚的眼神。
“啊，李前輩這麼大個人還要世尊抱著睡！”
木小寧隨後而入，眼疾手快擋住行樂眼睛，往後一帶藏在身後，自已卻耳根泛紅，呆滯無語，平常這個時候進來，歸辭早就在打坐養息。
想多睡一會怕是不行，李澤源與歸辭緩緩起身，李澤源眉眼微動，裝得悠然自若。
歸辭是真的悠然自若，動身下榻，著手穿衣。一如往常溫和看向木小寧，問：“疫病狀況如何？”
“疫病穩定，再過些時日定能清除。只是……平山坳青嬰藤精有異動。”木小寧回道。
“怎麼回事？”歸辭穿戴整齊，拿過佛珠，眼裡閃過一絲緊張很快恢復平常。
“帶回來的青嬰根不夠用，詔陽帶人又去了……地底封印被觸動，很多修士都沒有逃出來。”木小寧小心翼翼抬眼觀察著歸辭臉色。
“他怎麼又幹這種事！”李澤源眉頭一蹙，輕嘖一聲，理了理衣服，匆匆幾步便要下山。
路過木小寧身邊，他微轉眼，瞥見李澤源唇角的咬痕，看得呆愣，欲言又止。
李澤源回眸看著他，輕舔唇，咬痕還有些微麻，猜他是想問這個，笑道：“不礙事，內熱上火……清淡飲食就好。”
木小寧呆呆看著李澤源遠去身影，低頭與行樂對視了一眼，兩人均疑惑不解，太行寺飲食向來清淡。
“你留下繼續處理好疫病，為師隨他去即可。”歸辭路過兩人身邊交代道，才跨出門，又補充道：“既然他上火，讓無嚴熬些清火茶。”
“哦。”兩人面面相覷，木訥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