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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浮華
誰將新樽盛舊月,那時浮華染流年。 ——題記
暖暖的陽光灑下來，佛照著人間，盡是溫柔，三月的風還有些冷，吹過臉頰，吹過髮梢，吹過青春的一抹抹，沉默和哀傷……
操場上高中的同學們分班排列著，他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烏壓壓一片人頭搖擺出各樣的風景。
有的昂首挺胸，脊背撐得筆直，彷彿上課時認真聽講的三好學生，
有的慵懶地用手腕拖著下巴，表現出一副生不如死無聊至極的表情，
有的低頭看書，不時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有的在和旁邊的同學說笑，看樣子頗為投機，假若旁邊能有幾瓶酒一碟花生米，他們甚至能當場劃兩拳。
今天是皮城一中請來專家演講的日子，據說專家是Q大的教授，知名的教育學專家，他還帶來了兩個學生，是前幾屆從皮城走出去的，學校裡某幾個教師、主任的得意門生。
類似的演講尹新雪聽過幾次，開始還拿了紙筆認真地做好筆記，後來就不怎麼重視了，因為這些演講就跟相聲差不多，只是不如相聲好笑，包袱有點欠。
尹新雪旁邊是隔壁班的一個男生，之前一起上體育課的時候有過幾次交集，此刻他正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在無聊地翻著。尹新雪注意到書名叫《安娜·卡列尼娜》，列夫·托爾斯泰的小說，她之前也曾讀過，很好，但是有點悶。
一切幸福的家庭都一樣，但每個不幸的家庭都有它不幸的方式。尹新雪讀到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很有道理，然後就感覺這是一句廢話，由此可知高雅和低俗其實沒有什麼明確的界限。
那個男生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無聊滴翻著一頁又一頁，最後實在無聊就合上書聽臺上的教授在說些什麼，聽了一會兒感覺比書上的內容還要無聊，於是更加無聊地低頭翻書。
教授演講完了，校領導表示感謝，然後請那兩個載譽而歸的優秀學生代表分享學習經驗。臺下的學生終於認真了一點。
尹新雪猜測臺下的這些學生有百分之三十在看這兩個人帥不帥，有百分之三十在嫉妒這兩個人，有百分之三十什麼也沒想別人看他也跟著認真看，還有百分之是，在以一種去動物園看猩猩的心情在惡意觀摩。
學生果然比較懂得怎麼跟學生拉近關係，幾個極低而且幼稚的玩笑快速地引起了同學們的興趣，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是真的在以看相聲的態度在聽。校領導看到學生們的積極性被提起來了，感覺很欣慰，至於那些無傷大雅的低階玩笑，呵呵，誰還沒年輕過。
尹新雪聽了一會感覺實在沒意思，就開始神遊天外，最近一段時間她學習很認真，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神遊天地的狀態了。這場演講成功地啟用了她的神遊屬性。
看著高高的主席臺，尹新雪想起了主席臺後的那間小音樂教室，也就是音樂班的琴房。那一次，因為考試不好而絕食一天的尹新雪在那裡聽到了孟金童演唱的歌曲。
那首《童話》演繹地很好，無論配樂還是嗓音，節奏，情感的遞進以及那種娓娓道來的空靈意境都很具水準。
搖了搖頭，尹新雪試圖晃醒自己的理智，幹嘛要想到那個痞子，還學音樂呢，搶女生的食物，比賽的時候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口齒倒是挺厲害，就是沒什麼氣度。
尹新雪惡意地想到：孟金童肚量狹小一定是由於個子太矮的原因。
想到音樂，尹新雪又想起了某天晚自習的時候，自己聽到的那首鋼琴曲《星語心願》，說起來她到現在還沒弄清那首曲子到底是誰彈的，因為那夜之後，尹新雪再也沒聽過那樣美好的琴聲。
不會是孟金童吧……尹新雪心想，然後快速否定，那傢伙哪裡懂得那麼美好的意境。
不知不覺，太陽昇到中天，演講結束，各班在老師和體育委員的帶領下各自解散。尹新雪跟著隊伍走出操場，然後就融入到混亂的人群之中。
吃完飯，顧嬋抱著板凳往宿舍走，尹新雪問她：不把凳子放回宿舍嗎。
顧嬋說不放了，明天再帶過去。
尹新雪一聽，突然意識到原來今天是週六，下午沒課了。於是也伴著板凳往宿舍走去，磨刀不誤砍柴工，最近學習有點累，又停了一上午這麼無聊的演講，她決定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宿舍，放好凳子洗漱後，尹新雪鋪好床鋪就開始睡覺，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各種夢境一個接著一個，尹新雪夢到了父母，夢到了葉朝風，夢到了最近讀過的小說，夢到了老師講的那幾道她還沒有徹底搞懂的題目，越想越不懂，越不動越想，最後急的滿頭大汗。
忽然，尹新雪感覺有人在搖自己，疲憊地睜開眼睛，原來是雲非錦，她穿著漂亮的紅色衣服，好像一朵搖曳的花。
怎麼了？尹新雪問。
姐姐，你都睡了一下午了，看看，天都黑了。雲非錦一指窗外，尹新雪翹頭看了一眼，天空果然已經陰沉下來了。
哎，睡覺好累。尹新雪感嘆道。她擦了把額頭，黏黏的一股汗味。
咱們吃飯去吧，順便看看音樂社團搞的的晚會，雲非錦說。
什麼晚會？雲非錦疑惑。
就是音樂社團搞的的，上週就貼出告示來了，在食堂門口，你不會沒注意到吧。
還真沒注意到，尹新雪說。
洗了把臉，尹新雪感覺精神了很多，於是拉著雲非錦一起去食堂。
食堂今晚的飯菜不多，應該是好多學生回家了的原因。尹新雪胃口不太好，買了一碗酸辣粉，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
不好吃？雲非錦問。
是啊，食堂的飯越來越難吃了。尹新雪說，她想起了媽媽做的餃子，突然好想吃，不知為什麼，心中忽然有種酸酸的感覺。尹新雪心想：可能是吃餃子的時候蘸的醋太多了。
吃完晚飯，兩人牽著手來到操場，這裡架起了高高的燈光，各種樂器凌亂地擺放著，場景簡陋至極，所幸是不收門票的，不然喊退票的聲音估計能壓過他們的歌聲。
尹新雪兩人到的時候，一個男生正在用不太標準的粵語唱《光輝歲月》盧家駒的歌，尹新雪不明白為什麼好多男生喜歡唱Beyong的歌。喊起來聲嘶力竭地好想要用盡全身的力氣，那種拼盡全力發瘋唱歌的感覺真的很好嗎？
隨著男生的演唱，現場的氣氛嗨了起來，一曲唱罷，操場上響起了女生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難以想象，這就是那群平日裡安靜文雅的高中女生。
《光輝歲月》結束，有一個女生接過話筒，唱了一首學生們比較喜歡的《紅日》，那女生唱的一般，但是身材超好，長髮披肩大長腿，腰肢細長，聲音還很甜，旁邊有幾個音樂社的男生在給她伴奏，嗯……很賣力。
你也來了啊，尹新雪。身後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尹新雪回頭看去，是孟金童，他穿著一件黑色上衣，緊身牛仔，看起來動力十足的樣子。
隨便看卡。尹新雪說。
感覺怎麼樣？
一般，吵吵嚷嚷地聽著煩，尹新雪說。
我說，你看我這身行頭怎麼樣。孟金童拽出脖子上掛的金屬飾品，得意地顯擺著。
說真的，尹新雪不知道他這身裝扮是牛仔風還是朋克。感覺有點不倫不類。
行吧。尹新雪敷衍道：你也要表演？
看出來了？孟金童欣喜。
猜不出來就怪了。尹新雪翻白眼。
這時，《紅日》演唱結束，色狼們，嗯……同學們意猶未盡，讓美女再來一首，美女沒有說話，鞠躬下臺，似乎見慣了類似的場面。
到我了。孟金童擺了擺手給尹新雪道別，然後著急忙慌地跑去聚光燈下，幾個同學已經幫他擺好了電子琴。一個美女出來報幕，說下面的節目是音樂社團的鋼琴王子表演的彈唱《夜曲》。
《夜曲》是周天王的代表作，裡面的鋼琴，演唱，說唱都很有水準，是一首普通人唱起來有普通的味道，大神唱起來有大神味道的歌曲：
為你彈奏蕭邦的夜曲，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你埋葬的地方叫幽冥。
隨著最後一段鋼琴的的彈奏，現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看來還是關於愛情的歌曲最能打動那些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而且，孟金童的演奏真的很好。
怎麼樣？演奏完，孟金童謝幕，然後從人群后面繞了一圈，來到尹新雪身旁，他似乎很在乎尹新雪的誇獎，就像等待老師發小紅花的小朋友。
啊……啊……阿嚏，尹新雪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然後擦了擦鼻子，再用擦過鼻子的手搭在孟金童的肩膀上：還行，繼續努力。
聽著尹新雪老氣橫秋的話語，孟金童有些失望，不過轉瞬間又振作起來：嘿嘿，我也覺得挺不錯的，畢竟我這身衣服帥呆了，酷斃了……
啊……啊……阿嚏。
你感冒了？還是回去睡一覺吧，吃點藥。
沒關係，身體槓槓的。尹新雪說。
嗯，那你等我一會，先不要走啊。孟金童說著向操場外跑了過去。
這時，聚光燈下，又有一個帥氣的男生開始唱歌。《神鵰俠侶》的主題曲這次是我真的決定離開。一曲唱罷，男生並未退場，而是開始跟身旁的一個女生表白。女生感動地稀里嘩啦地，她表示十分開心，但還是拒絕了他，因為學生要以學習為主，不能過早地談戀愛。
尹新雪看著那個男生沮喪的表情，突然很想笑，這是她今天感覺最有意思的事了。
這個給你。孟金童跑回來，然後給了尹新雪一個袋子子，尹新雪開啟一看，是一些感冒藥，還有幾隻糖漿，消炎藥，白加黑神的的亂七八糟一大堆。
你哪來這麼多藥？
上次舍友感冒了沒吃完，我尋思著再不吃就過期了……
雲非錦在旁邊一身冷汗，這個男生情商這麼低嗎？那個，看看有沒有過期吧，沒過期的話還是能吃的。畢竟人家一番好意。
看著雲非錦一個勁地眨眼，尹新雪感覺這兩個人好像比自己病得還厲害。
好吧，謝謝你啊，我要是沒被毒死的話一定好好謝謝你。
不客氣，那我先走了。孟金童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走了，他感覺氣氛很微妙，是不是讓尹新雪誤會什麼了，自己可沒有藉機追她的意思。
看著遠去的孟金童，看著他在那邊不知所措地安慰著剛剛表白失敗的男生，尹新雪忽然感覺心情很好，心裡的壓力莫名地消散了很多。
才高二，還有好長的時間可以努力呢。
人間百態，生命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學會珍惜，學會以最好的情感對待每一個人，那樣，我們的人生或許會少一些後悔，少一些遺憾，少一些每每想起來，都會魂牽夢縈的不可重來。
誰將新樽盛舊月,那時浮華染流年。流著鼻涕的尹新雪忽然想起了網上看到的這句詩，然後，心裡酸酸的，好像吃餃子時，又蘸多了時光中沉澱的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