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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晴月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放學時間,她的樣子有些疲憊,但仍然掩蓋不住她的清秀與淡淡的憂鬱氣質。
陳澈先是一愣,隨即開口道:“不好意思張同學,我們想問問你對於魏明新的看法,或者你對他有哪些瞭解?”
章晴月微微張開嘴,似乎有些驚訝,但轉瞬又恢復了正常:
“我和他不太熟,都沒說過幾次話。”
“是嗎?不過魏明新似乎還因為你打過別的同學。”
“那又怎麼樣呢?他打人是他的事,和我沒什麼關係吧。”
陸小天皺著眉,咂舌道:“現在的小孩都這麼冷漠的嗎?好歹人家曾經為了你大打出手過啊。”
章晴月冷冷地瞥了陸小天一眼,說:“我也沒有求他幫我去打人。”
陸小天一時啞口無言,目瞪口呆竟什麼也說不出來。
“章晴月,警察叔叔們都是想快點查出真相,你態度好點配合下吧。”朱老師一臉擔憂地說。
陳澈聽到“警察叔叔”四個字不禁臉色一沉,陸小天插嘴道:“別,朱老師,我今年才二十五,警察哥哥就好。”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說順口了。”朱老師尷尬一笑。
章晴月依然面無表情,儼然一位冰山美人。
陳澈嘆了口氣說:“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先回去吧,如果有想起什麼就告訴朱老師,行嗎?”
“我不認為我還會想起什麼。”
章晴月說完後,轉身緩緩往門口走去。
陳澈忽然叫住她,道:
“對了,你們班上有捲髮的男生嗎?”
“捲髮?”章晴月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陳澈。
“對,大概這麼長,這麼彎。”陳澈用食指比了個大約十八厘米的波浪形狀。
朱老師插嘴道:“肯定沒有的,陳警官。”
“為什麼?”陳澈看向她。
“你來我們學校肯定也看到了吧,男生必須平頭,女生必須齊耳短髮的。”
“我知道規定是這樣沒錯,不過我也看到有的男生頭髮還是挺長的,才想問一下。”
“有的班的孩子比較不聽話嘛,不過我管得嚴,咱們班的男生都是平頭,對吧?”朱老師望向章晴月。
“嗯,我們班男生都是平頭沒錯。”章晴月站在門口,點頭道。
“是嗎?”陳澈右手扶著下巴,喃喃道。
“為什麼問這個?難道是兇手……”朱老師臉上不禁泛起紅光,洋溢位好奇的神色。
陸小天嚴肅地說道:“這個就無可奉告了,你也不要多想。”
朱老師的臉色黯淡了下去。
“那個……”章晴月忽然開口道。
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她。
“你想到了什麼嗎?”陳澈說。
“同學裡似乎沒見到這種頭髮,不過我記得孟老師的頭髮似乎是這樣的。”
“孟老師?”
“嗯。”章晴月點點頭。
“你說的是孟庭皓老師吧?”朱老師說。
章晴月再次點點頭。
“我一時都沒想起來,經你這麼一說,他好像確實是捲髮……”朱老師沉吟道。
陳澈的眼神像出鞘的劍鋒般閃爍了一下。
“這位孟庭皓老師是……”陳澈問道。
“哦,他是教美術的,前年進的我們學校,還是美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在學生中間很有人氣呢。”
“唉,早知道我當年也去搞藝術。”陸小天酸酸地說道。
“這個孟老師還在教你們嗎?”陳澈看著章晴月道。
章晴月愣了下,說:“沒有了。”
“只有高一才有音樂課。”朱老師說。
陳澈默默點了點頭。
“朱老師,麻煩你轉告下這位孟庭皓老師,一點半到校門口那家‘海岸’咖啡廳來找我們。對了,你們不要洩露剛剛的談話內容給任何人,感謝你們的配合。”陳澈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身後的夕陽,朱老師一時覺得有些炫目,心中感慨道:要是自己還沒訂婚,肯定會想方設法和眼前這個警察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中午十二點半,陳澈與陸小天在學校外面的小麵館各點了一碗麵。陸小天不吃辣,要的蘭州拉麵,陳澈則嗜辣如命,點的特辣的重慶小面。
“辣嗎陳哥?我看著你那碗東西心裡就發憷。”陸小天望著那碗麵裡滿滿的辣椒和紅油,皺著眉,一副歎服的模樣。
“不辣不辣,自貢的啞巴兔才算得上入門級別。”
“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麼能吃辣的人。”
“無辣不歡,你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愛吃辣嗎?”
“為什麼?因為你女朋友喜歡吃辣?”陸小天笑道。
“這倒不是,我都單身好多年了。不過你也算說對了一半,辣味能刺激我的神經,讓我的頭腦轉得更快,助我更快地破案。破案就是我的女朋友。”說完陳澈哈哈大笑了兩聲。
陸小天微張著嘴,不知怎麼接話才好。
陳澈見氣氛有點尷尬,忙轉移話題:
“你對今天上午的調查有什麼想法嗎?”
陸小天吸了一大口面,說:“總之,眼下就著重調查那個孟庭皓吧,既然他的頭髮和死者手中的頭髮很相似,那麼就有必要調查下他的作案嫌疑,先弄清楚他有沒有不在場證明,還有他與死者的關係怎麼樣,有沒有作案動機等等。”
“嗯,”陳澈點點頭,“說了當沒說。”
“我暈,不然陳哥你想讓我說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什麼地方不對勁?”
“那個女學生。”
“誰?喔,那個化濃妝的女學生?說死者造謠她,結果被另一個男生揭穿是她妄想症在亂說?確實有點奇怪,這個女生也值得調查一下。”
“不是她。”
陸小天伸長脖子,像一隻為不會做數學題而犯愁的鴨子。
“那個女生確實和男生說的有出入,但考慮到他們的年齡,因為荷爾蒙的一些影響而胡思亂想,甚至把想象的當作現實而說謊都情有可原。”
“那你覺得奇怪的是……第二個女生?長得還挺好看的那個?”
“沒錯。”陳澈的目光寒星般閃了一下,陸小天覺得後背頓時有些發涼。
“哪裡奇怪?”
“我問的是他們班有沒有捲髮的男生,但她卻很快想到了那個孟庭皓。”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畢竟是教過他們的老師啊。”
“你也聽到了,朱老師說孟庭皓只教高一年級,也就是至少是一年前教的他們,但章晴月卻能那麼快地想起,並且還是在我限定了‘你們班的男生’這個範圍下,一下子超出了這個限制想起那個孟庭皓,這難道不奇怪嗎?”
“或許……”陸小天嘴裡嚼著一片牛肉,含糊地說,“或許她最近碰到過那個孟庭皓?突然就想起了?”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就是了。”陳澈攪了攪快要坨在一起的麵條,“就是覺得她想得太快了,我有時連幾秒前自己準備做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過我還真佩服陳哥你,居然能在這些簡單的對話中找到可疑之處,是我就完全不行。陳哥你還會看微表情吧?”
“那個我不太會,比起微表情,我還是更相信語言。”
“為什麼?”
“我覺得人在特殊的情境下有可能會出現表情管理失控的情形,比如一個面臨極大痛苦打擊的人,也有可能會不經意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難道這就能說明他心裡是高興的嗎?或許他只是潛意識認為荒誕可笑罷了,表情的含義太豐富了,要準確地解讀含義實在是太難,它直接對接了人類深不見底的意識之海。相比之下,我覺得語言是人經過思考發出的資訊,相對而言更可控更值得信賴一些。透過對語言的分析,結合語境,找出不合邏輯之處與重要資訊,是我的一個習慣。”
陸小天皺著眉,一臉不解地望著陳澈。
“陳哥,你說得太深奧了,我感覺我在聽什麼教授講座似的。”
“你每一個案子都認真對待,以後慢慢就能懂了。”
說完,陳澈抬起碗“咕嚕咕嚕”喝起了麵湯,看得陸小天膽戰心驚。
下午,他們在約定的咖啡廳見到了孟庭皓。
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面向步行街,靠窗的角落放著一盆枝繁葉茂的龜背竹,他們就坐在那前面,一見到孟庭皓走進來便朝他招手示意。他們提前向朱老師要了他的照片。
孟庭皓從容地走來,落座後向服務員點了一杯冰美式。他戴著一副金邊圓框眼鏡,中分捲髮,面頰瘦削,儒雅中透著一絲冷漠。
陳澈盯著對方的頭髮端詳片刻,長度與卷度確實很像魏明新手裡的那幾根。
“我們在對魏明新的死進行調查,想請孟老師配合一下。”陳澈絞著雙手,平靜地望著對方的眼睛說道。
“我聽說過這件事。”孟庭皓扶了扶眼鏡,淡淡地說,“只是不知道你們找我想問些什麼?我記得我也就只是在很久以前教過他們班而已。”
“我們想知道你在三月十五日晚上八點到第二天凌晨一點之間在什麼地方?有沒有證人?”
“你們這是在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嗎?”孟庭皓不可思議地說,“難道你們覺得我像兇手?”
“你怎麼話這麼多?現在是我們問你,還是你問我們?”陸小天不耐煩地說道。
“孟老師,你認真想一想,這段時間你在什麼地方?”陳澈盯著孟庭皓的眼睛說。
“三月十五號……”孟庭皓沉吟道,“也就是上週六對吧?那天晚上我在家裡看電影,應該是從八點看到了十一點半吧,看完我直接就睡覺了。”
“什麼電影?”
“《教父》第二部。”
“電影頻道嗎?”
“不是,是我租了碟片。”
“有沒有人能證明你在家裡?”
“我單身漢一個,家裡就一隻貓,如果它能說話的話,倒是可以幫我作證。”
“也就是沒有時間證人嘍?”陸小天插嘴道。
“如果你們想,可以去調我家小區的監控,我開車回家後就沒出去過了。”孟庭皓挑釁地看著陸小天,“不過我也不需要什麼不在場證明吧?我為什麼去殺一個我都不怎麼認識的學生呢?兩位警官看起來也不笨,不會連這點也想不到吧?”
“你這傢伙什麼態度?”陸小天激動地將身子往前傾,陳澈伸手攔住了他。
“你們懷疑我,有什麼證據嗎?無憑無據的,我可以告你們濫用職權知道嗎?”孟庭皓冷笑道。
“你不必擔心,我們只是例行公事罷了,死者身邊有關人員我們都會調查一遍的。”
“連一年前教過音樂課的老師也不放過?”
“偷偷告訴孟老師您,案件的偵查進展不是很好,所以現在正在擴大搜查範圍。”陳澈故作神秘地眨眨眼。
“喔,是這樣嗎?”孟庭皓將信將疑地看著陳澈。
“而且我們也很想從不同老師那兒瞭解關於死者更多的資訊,說不定會對破案有所幫助,現在我們已經是病急亂投醫的狀態了。”
陸小天驚詫地望著陳澈,覺得自己應該學習學習陳澈那副一本正經說謊的本事。
“那麼你們還想問些什麼?我待會兒還有事要做。”
“關於魏明新,你有什麼印象嗎?”
“沒什麼印象,我甚至都記不得他長什麼樣子了。”孟庭皓捋了捋頭髮,漫不經心地說。
“所以你已經有一年沒見過魏明新了吧?”
“差不多吧,就算路上碰到我可能也認不出來。”
“沒關係,我這裡有他的照片。”陳澈低頭摸索著一旁的公文包。
孟庭皓皺眉道:“不會是兇殺現場的照片吧?我可受不了看那些東西。”
“不是,只是普通的照片而已。哎?”陳澈摸出五張照片,背面朝著孟庭皓,“不小心多帶了幾張學生照片出來。這樣吧,我們來做個遊戲,考考你記憶力怎麼樣?”
“什麼遊戲?”
“這裡有五張學生的照片,其中一個是魏明新。放心,只是學生證件照而已,不是什麼血腥的東西。你來猜一猜哪個是魏明新吧。”
“這……”孟庭皓正要說些什麼,陳澈已經翻開了第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男生。
“是魏明新嗎?”
“不清楚,沒印象。”
陳澈接連翻開了剩下四張,孟庭皓的回答都是同樣的“不知道”,面部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我已經說了我不認識魏明新。”
“其實這張照片就是魏明新。”陳澈挑出魏明新的那張照片,放在了孟庭皓的面前。
孟庭皓瞥了一眼道:“嗯……還是沒什麼印象。”
“畢竟是一年之前教過的學生嘛,可以理解。”
“那個,如果沒別的什麼事,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以,麻煩你特地來一趟,辛苦了。”陳澈微笑著說。
“祝你們早日破案。”
望著孟庭皓離開的背影,陳澈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看來沒什麼收穫啊,除了他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之外一無所獲。”陸小天嘆氣道,“他回答得似乎沒什麼問題,如果真懷疑那幾根頭髮是他的,只有找他要幾根做DNA鑑定了。”
“做鑑定確實最快也最準確,不過無憑無據地來這麼一出,要是搞錯了也很麻煩。”
“哎,那可怎麼辦?確實一個老師也沒有動機去殺一個學生吧?”
“動機從來不是我擔心的問題,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不過,今天還是有收穫的,這個傢伙確實有點可疑。”
“真的?你怎麼看出來的?”
“透過它們。”陳澈指著桌子上的五張照片。
“他不是沒認出來魏明新嗎?”
“沒錯,不管是不是假裝,他沒認出魏明新倒是沒有問題,不過另外四個人他也都說一個都沒印象,那就奇怪了。”
“為什麼?其他四個學生都是誰?”
“都是他這學期教的學生的照片,而且都是特別活躍的那種,他不可能一個都沒有印象。”
“原來你和朱老師要照片是幹這個啊,當時我還納悶呢……”陸小天恍然大悟道,“這確實很奇怪,不過他為什麼要裝作一個都不認識啊?”
“因為他認識魏明新,同時他也對其他的學生有印象。但是他之前說了對魏明新完全沒印象,做賊心虛的他一定會抗拒認出魏明新,不讓透過排除法認出魏明新這樣的情況出現,所以他一定會下意識地說謊,裝作對其他學生也沒有印象,只有這樣才能掩蓋自己認識魏明新的事實。”
陸小天呆呆地看著陳澈,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
“我就覺得他鬼頭鬼腦的很可疑。我們明天就向上面申請取樣他的DNA。”
“還不行,這也只是我的簡單推理而已,乍一看似乎有道理,但現實是很複雜的,或許他真是那種完全記不住臉的人,也有可能是因為害怕捲入案件,便敷衍我們全部說沒印象,雖然這些情況的機率會小一些。”
“陳哥你還是太嚴謹了,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他了。”
“我的直覺也是。”陳澈笑著說,默默捏緊了右手,這是他興奮時的一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