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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一如既往地單調黯淡,猶如春日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眼前的孟庭皓已不是之前見過的那個貴公子,鬍子拉碴、頭髮凌亂、雙目渙散,看來連日的審訊已使他身心俱疲。見到陳澈進來,他也只是象徵性地抬了抬眼,眼神裡看不出一點喜怒哀樂。
“怎麼樣,還不想說嗎?”陳澈拉開椅子,坐了下去。陸小天坐在一旁,拿著紙筆記錄著。
“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我說什麼?”孟庭皓語聲低沉道。
“很不幸,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全都很明確地指向了你,如果你還不坦白,那麼你的處境只會變得相當不利。”
孟庭皓如雕像般靜默著。
“我會怎麼樣?”
“我們會以殺人嫌疑對你提起公訴,最後由法院判決。”
“我是被栽贓的,你們的那些證據都是兇手故意陷害我的。”
“魏明新用那張照片威脅你,並且約你那天在河壩見面,光這一點你就是最大嫌疑人了,知道嗎?”
“最大嫌疑人又怎麼樣,這世上的冤假錯案還少了嗎?”孟庭皓嘖了一聲,冷笑著說。
“還有照片的事,你也不想你的這些醜事被公諸於眾吧?如果你全面合作,我們又在你的協助下找到兇手,關於你和這女孩發生的事,我們可以不寫進材料裡。”
見孟庭皓沒有反應,陳澈繼續說道:
“聽著,如果你真沒有殺人,趕緊交代清楚照片裡的事,告訴我們照片裡的女孩是誰,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要是還是這種不合作的態度,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你會遇到些什麼事。”
時空彷彿停滯了一般,只有頭頂燈管的電流聲不合時宜地嘶嘶作響。
“我可沒有強迫她,她是我女朋友。”孟庭皓說道。
陸小天激動地說:“你承認照片的事了?”
孟庭皓攤攤手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畢竟我真的沒有殺人。”
“你的選擇是明智的,與我們合作才有活路。”陳澈笑道。
孟庭皓面色蒼白地笑笑,道:“我想抽支菸。”
陸小天朝陳澈望望,沒想到他已經將煙、火遞了過去。
“照片裡的女孩是誰?”陳澈問道。
孟庭皓的臉在一片煙霧之中若隱若現。
“一個學生。”
“名字?”
“章晴月。”
陳澈感到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儘管砸落時有些刺痛。
“你說你們在談戀愛?”
“沒錯,兩個人兩情相悅,有問題嗎?”
“她可是個未成年人,還是你的學生啊。”陸小天人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又怎麼樣?戀愛應該被年齡和身份束縛嗎?”孟庭皓冷笑道。
“章晴月多少歲?”陳澈問道。
“滿十六了。”孟庭皓笑道,“我還不想蹲監獄。”
“我也不想過多追查這些事,既然你承認了,那接下來就簡單多了。你最後去河壩赴約了嗎?”
孟庭皓搖搖頭道:“我早說了,那天我下午回家之後就一直沒出去過了。”
“你為什麼不去?”
“我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啊,要是他們真傳播出去,我大可以說照片是偽造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真真假假一般人根本就分不出來,最後乾脆就不去了。”
“你能解釋下為什麼魏明新手中有你的頭髮嗎?”
“我也說過了,我不知道,這不應該是你們警察應該查的事情嗎?我都沒去過那兒,根本就是栽贓陷害。”
“那你有什麼仇人嗎?”
“沒有。”
“那誰有機會拿到你的頭髮?”
“你想說什麼?”
“你和誰住在一起?”
“我一個人住。”
“那章晴月去過你家嗎?”
“去過。”
“你們最近有沒有發生口角或者矛盾?”
“這……”孟庭皓托腮沉吟道。
“有嗎?”
“大概一個月前吧,章晴月突然和我說她奶奶病了,是什麼疑難雜症,想借我十萬元給她奶奶看病,我問她奶奶是什麼病,讓她把病歷單給我看一下,她卻一下子急了,說我不是真的愛她,和我大吵大鬧,還哭了好久,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神經……不過過了兩天就沒事了。”
陳澈的目光變得犀利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盯視著孟庭皓的臉。
“那她之後有沒有再提這件事情?”
“沒有了,就像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章晴月奶奶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狀態看上去都挺好的,與其說是她奶奶需要看病,倒不說她的身體更病懨懨的,現在還在醫院待著呢。陳澈想道。
“案發之前,她去過你家,有機會拿到你的頭髮是吧?”
孟庭皓沒有說話,喃喃自語道:“這個賤人……”
“最後問個問題,你和她提過魏明新勒索你這事沒有。”
“沒有,我不喜歡和別人說煩心事。”
陳澈默默點了點頭。
“沒想到照片裡的女孩真是那個章晴月啊,陳哥就是厲害。”走廊裡,陸小天朝著陳澈豎起了大拇指,一副無比崇拜的模樣。
“先別誇得太早了,我看這事還麻煩著呢。”
“魏明新喜歡章晴月,可是章晴月卻是孟庭皓的女朋友,魏明新得知這件事就偷拍了不雅照,還要挾孟庭皓,章晴月知道他們要交易,於是偷偷跟去了現場,還帶著孟庭皓的頭髮,殺掉魏明新之後栽贓嫁禍給孟庭皓,一舉兩得。”
“知道他們三人的關係之後,我覺得這個動機有點說不過去,她真的會因為這個殺死自己曾經的好朋友嗎?”
“被拍了那種照片,肯定會從心裡生出怨恨吧,女人的怨恨可是很恐怖的,陳哥。”
“是嗎?看來你是有經驗的人。”
陸小天笑道:“電影裡不都這樣演的嗎?”
“所以你認為她嫁禍給孟庭皓也是同樣的理由?因為孟庭皓不願意拿錢給她,因愛生恨。”
“差不多吧,你覺得呢?”
“總覺得差點意思。”
“畢竟是十幾歲的中學生,心智不成熟,很容易心理上就陷入死衚衕裡了。”
“這倒也是。不過如果章晴月真是兇手,那麼她肯定還有一個同夥,就憑她一個人是殺不了魏明新的。根據驗屍報告的刀傷,有一個兇手是左撇子。”
“不過聽說她獨來獨往,似乎沒有什麼朋友會願意幫她殺人。”
“好朋友的話,曾經有兩個……不過她還有一個瘋狂的愛慕者。”
“你說那天詢問的那個男生?”陸小天睜大眼問道。
陳澈輕輕地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陳澈與陸小天再次來到雍都二中,在一間空教室見到了王銳。
當聽見陳澈詢問自己案發當時在什麼地方,王銳嚇得面色發白、渾身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陸小天趕緊把王銳扶起。
“警察哥哥,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可沒有殺人啊……”王銳哆嗦道。
“你別怕,好好回憶回憶,三月十五日傍晚九點你在哪兒,在做什麼?”
“三月十五……也就是上週的星期六是吧?”
陳澈點了點頭。
“我想一下……我那天吃了晚飯,就想出去散散步,我就去市體育場附近散步,碰到了胡天源,我們就一起打檯球,七點開始的,打了兩個小時吧。然後我們九點左右就回家了。”
“具體什麼時候到家的?”
“九點十多分吧。”
“幾點去睡的覺?”
“十點半吧。”
“這期間和你父母在一起的嗎?”
王銳顫巍巍地點頭道:“沒錯。”
“魏明新的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到十點……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陸小天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喃喃道。
“胡天源就是上次一起接受我們問話的男生?”陳澈問道,“有點……”
“胖胖的。”
“對,他和你是朋友嗎?”
“我們關係還可以吧,我們都喜歡打檯球,有時候一起玩。”
“那天不是事先約好一起玩的嗎?明明是週六啊。”
“那天……我下午在家玩遊戲,就沒有約,純屬偶遇。”
“什麼遊戲?”
“單機遊戲。”
“我還挺有興趣的,你們這個年代的小孩都玩些什麼。”陳澈笑笑,“我們那時候只有超級瑪麗、魂鬥羅玩。”
“我們玩生化危機、魔獸爭霸。”
“一個人?”
“可以一個人,也可以很多人。”
“你那天一個人玩的還是和朋友一起啊?”
“那天好像是一個人吧。”
“不要模稜兩可的!到底幾個人?”陸小天拍拍桌子道。
“一個人,是一個人……”
“明白了。”
“警察哥哥們,還有什麼問題嗎?我急著寫作業,今天的作業特別多。”
“回去吧,順便幫我們叫胡天源過來一下。”
王銳無助地望了陳澈一眼,道:“好……”
“對了,這張詢問表上籤下名。”
王銳左手拿起筆,簽了起來,陳澈與陸小天快速地對望了一眼。
“為什麼還在查啊?兇手不是抓住了嗎?”簽完後,王銳抬起頭問道。
“我可不記得我們警局發出了破案告知書啊。”陳澈笑道。
“大家都在傳啊,人也被你們抓走了,是我們的一個音樂老師。”
“只是嫌疑人罷了,不要再去亂傳了,要負法律責任的。”
“八九不離十了,畢竟魏明新那麼卑劣,就算是老師也受不了他。”
“你這話怎麼講?”
“哎,一言難盡啊。”
“趕緊說,別捏捏扭扭的。”陸小天催促道。
“魏明新這人,不僅橫行霸道,還有個不良愛好。”
“嗯?”陳澈揚了揚眉,“你展開講一講,這對我們破案也許很有幫助。”
“我曾經多次見過他在樓梯口,手裡還拿著相機。”
“他……不會是在……”陸小天皺著眉道。
王銳點了點頭:“在偷拍女生的……裙底……”
陸小天頓時雙目通紅,一拳頭砸在了牆上,恨恨地說:“這個畜生!”
“你親眼見到的嗎?”
“當然,我還去問他了。”王銳正視著陳澈的眼睛道,“我說,‘你在幹什麼啊?’他先是一驚,發現是我後,罵了我一句,說嚇了他一跳,然後他笑嘻嘻地給我看他拍的照片……他拍了特別特別多,還說有些是不能給我看的。”
“這傢伙真不是個東西……”陸小天咬牙切齒道。
“那個相機不會就是他搶你同學的那個吧?胡天源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
“行,你走吧,記得叫一下胡天源。”
王銳走後等待胡天源的時間裡,陸小天依然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道:
“難怪這個魏明新會拍到那張照片,原來平時就喜歡鬼鬼祟祟搞這些名堂!”
陳澈不置可否,片刻後才緩緩說道:“等下問問胡天源那個相機的事。”
“這下我可算看算魏明新這個小混蛋的真面目了,樹敵肯定不少啊。”陸小天依舊忿忿地說道。
胡天源陰沉著臉走進教室,陳澈指著面前的椅子微笑道:
“坐這兒吧。”
胡天源落座後,陳澈問了案發時他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果然與王銳的說辭如出一轍。陳澈知道繼續追問下去也沒有結果,於是另闢蹊徑問道:
“你之前說的那個相機是你什麼時候借給魏明新的?”
“我想想……有點久了,應該是去年冬天吧。”
“你拿回來了嗎?”
“還沒有。”
“怎麼不去拿?”
“去他家找過,可是沒找過。”
“你什麼時候去的?”
“就前幾天吧,我可是下足了勇氣才去的,畢竟他才剛死,雖然覺得進他房間有點詭異,不過那可是我的相機啊,沒有理由不拿回來吧。”
“你去他家的時候是誰在家裡?”
“他媽媽。”
“奇怪,我記得我們去他家的時候問過相機,他媽媽說是完全不知道相機的事情啊。”陸小天插嘴道。
“你去的是哪一天?”
“好像是這週二晚上。”
“也就是三月十八號……啊,是魏明新屍體被發現的第二天,也是我們來學校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
“對的。”
“這麼急著去拿嗎?”
“他人都死了,如果不快點去拿我怕被當成遺物處理了……”胡天源不滿地嘟噥道。
“我們去魏明新家是哪天來著?”陳澈沉吟道。
“十九號。”陸小天拿出筆記本大聲說道,“那魏明新的媽媽在說謊啊,她沒理由說不知道相機的事啊,同學都找上門來了。”
“理由倒是有,因為相機裡有難以啟齒的東西吧。”陳澈小聲咕噥道,旋即看向陸小天,“走了。”
“上哪兒去?”
“還用問嗎?魏明新家裡。”說罷,陳澈看向胡天源,“你也和我們一起。”
胡天源和陸小天都詫異地望著陳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