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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瑾一覺睡到自然醒,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坐起來,拉開簾子。
窗外的光透進來。
顧懷瑾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這是他生病以來的新習慣。
生病後,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他需要緩一緩,才有力氣繼續爬起來。
顧懷瑾從外邊出來,看到陳臻走過來,問道,“昨晚怎麼沒有叫我?”
“昨晚下了點雨,沒有星空,如果你想看星空,我們可以再待一個晚上,或者到別處去看。”宋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知道一個看星星的絕美地方,想去嗎?”
顧懷瑾抬眼看著他,似乎很認真的想了想,才緩慢的回答:“師兄是專門來陪我的嗎?”
這是他昨晚想清楚的,可還沒來得及細想,就睡著了。
宋祁愣了愣,他沒想到會被顧懷瑾直接捅破。
宋祁失笑,“是。”
這一次,輪到顧懷瑾震驚了。
他沒想到宋祁如此乾脆利落。
心裡說不震撼是假的,他覺得心口一熱。
還好是早上,人比較清醒。
沙漠的早晨溫度比較低,顧懷瑾冷的打了一個寒顫,“謝謝師兄,其實,”顧懷瑾停頓了一下,說道,“你不用擔心的,我真的沒事。”
宋祁看著他,“懷瑾,不要推開我。”
這話,秦湛也說過。
顧懷瑾看著宋祁,“師兄,我請了專業的導遊,帶了護工,帶了藥,還帶了急救箱,甚至還有呼吸機,我做好了準備才出發的,你不必太為我擔心。”
“而且,我也不想耽誤你的時間。”
他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浪費別人的時間。
而且,他也不需要別人陪伴。
這對他來說,其實意義並不大。
“懷瑾,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宋祁道,“你知道,我……”
“師兄!”
顧懷瑾打斷他。
他不知道宋祁要說什麼,但他直覺他會說出他不太想聽的話。
而且眾目睽睽之下,也不適合說這些。
顧懷瑾笑了笑,“師兄,我準備今天就離開敦煌,我們回了酒店就要別過了。”
顧懷瑾說完轉身就回了帳篷。
他拿出手機,給手機充滿電,就叫了陳臻和導遊,準備出發。
顧懷瑾收拾好東西出來,宋祁一直在門口等著他。
“懷瑾!”他沒想到,自已這麼快就被顧懷瑾拒絕了。
“師兄,我們準備返回了,要一起嗎?”
“好。”宋祁道。
兩人沒有再說話。
車子一路回到酒店。
顧懷瑾覺得身上難受,在酒店洗了個澡。
他洗完澡出來,宋祁坐在床上看著他。
“懷瑾,”宋祁站起來,他看著顧懷瑾,“你頭髮,我幫你吹吧?”
“不用啦,我自已可以。”顧懷瑾吹頭髮,宋祁看著他的後背,一言不發。
吹完頭髮,顧懷瑾放下吹風機。宋祁才開口,“懷瑾,讓我照顧你,可以嗎?”
顧懷瑾搖了搖頭,“師兄,真的沒必要,我好好的有手有腳,何況,你還有自已的事情。”
“懷瑾,不要拒絕我,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宋祁上前一步,“你知道我的心思,我的想法,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不願意承認,你在拒絕我。”
顧懷瑾沉默片刻,才假裝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師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真的不需要……”
“懷瑾,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上大學時候就知道。”宋祁道。
上大學時候,突然有段時間,顧懷瑾就莫名其妙和他拉開了距離。
宋祁知道,那時候他就察覺到他的心思了。
但是那時候,顧懷瑾和秦湛在一起,他沒有權利追求。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在一起了。
“懷瑾,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你可以試著放下秦湛,試著來習慣我,適應我,懷瑾,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懷瑾,秦湛可以,我也可以。”
宋祁迫不及待,他擔心自已再也沒有時間說出來。
顧懷瑾輕輕的搖了搖頭,“師兄,抱歉。”
宋祁說的那件事,他也記得。
為此,他還和顧懷瑾吵了一架。
“那我想單純的陪著你,也不可以嗎?”
“師兄,”顧懷瑾緩慢的開口,“我自已可以處理好一切。”
宋祁啞然。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只想自已一個人去旅遊,我想把最後的時間留給我自已。”
“抱歉師兄,您永遠是我最敬重的師兄。”
“懷瑾,你讓我如何,眼睜睜看著你走向死亡。”宋祁問道:“為什麼不給自已一個機會?”
顧懷瑾搖頭,“沒必要了。”
“為什麼沒必要,為了愛你的人,為了……”宋祁看著他,“為了老師,為了小魚,為了你的其他朋友們,都不可以嗎?”
顧懷瑾緩緩搖頭。
“師兄,對不起。”
他不想將自已最後的生命浪費在醫院裡。
他的朋友們或許會想念他,但他不是唯一,他們很快會有新的朋友,會有新的學生……
他只是,不想被困在醫院。
命運從來不曾眷顧他,他賭不起。
而別人的陪伴,只會讓他心裡充滿壓力。
“師兄,就此別過吧。”
“懷瑾,”宋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我有足夠的時間,一直想出來玩,只是搭夥一起旅遊麼不行嗎?”
“師兄,我是一個病人,你應該找一個健康的朋友去旅遊,免得互相耽誤。”
何況,耽誤了別人,他會內疚,會懊悔,會不舒服。
不如自已一人。
他都要死了,不想再考慮任何煩惱事。
“師兄,珍重。”
宋祁的心,碎成了一片。
他想過被顧懷瑾拒絕,萬全沒想到,會就這樣被迅速的拒絕。
“懷瑾,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一旦今天他離開,或許他們的命運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交叉了。
“師兄,抱歉。”
“懷瑾……”
宋祁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只是想陪著顧懷瑾,想勸他去醫院接受治療,想讓他好起來。
但是,他不願意,他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
“為什麼?”宋祁不甘心的問道。
這種事哪有什麼為什麼!
他也想問,為什麼,為什麼命運一直薄待他?為什麼他什麼也得不到?
顧懷瑾低下頭,抿了抿唇,“抱歉,師兄,我不想去考慮這些,我只想,好好的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
“謝謝你的好意。”
“只是你不需要,對嗎?”
顧懷瑾點點頭。
他有點難受,心口悶悶的。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善於拒絕別人好意的人,反覆下定決心,才決定開口。
他真的不需要,任何的好意只會給他帶來壓力和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