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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徐延分道揚鑣後，陳燼南今天選擇了走地上磚塊的對角線，走到家門口，難得地沒有老媽刷短影片音量放到最大的聲音。
陳燼南把鑰匙塞進去，擰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心裡猛地一緊。
客廳一地的碎玻璃，有幾片稍微大片的可以推知原本的樣貌，是菸灰缸和水杯，幾個裝東西的果籃和盒子變了形躺在角落，剪刀，水果刀等生活用品四散一地，混亂得像是被人入室盜竊，與之相對的，是乾乾淨淨的茶几。
陳燼南不由自主地去想像當時在這裡發生爭吵的場景。
男人把女人推到在地上，女人起身反抗，把茶几上的東西一一砸向男人，男人反手把女人摁在茶几上，怒吼，哭喊，拉扯，拳打，腳踢，最後歸於死一般的寂靜。
這些畫面熟悉又揮之不去，在他腦海裡上演了一遍又一遍。
他筆直衝進主臥，開了門把燈開啟。
“媽？”他輕聲地喊。
床上側躺著一個人，蜷縮在被子上，凌亂的頭髮遮住了臉，臉色慘白。
陳燼南死掐著拳頭，儘量控制著自己，走近看了看。
她睡的很深，應該是太累了，微弱的呼吸把臉上的頭髮吹得一顫一顫的，額頭上有一塊烏青，眼睛下面還有隱隱約約的淚痕。
陳燼南沒敢再細看，出去把門輕聲帶上了。
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待機的鈴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面顯得十分刺耳，漫長的忙音響起。
對方沒接，發了一個微信過來。
陳德林：她要我來的，她先動的手。
十個字，一如既往地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
陳燼南深吸一口氣，儘量控制好自己的語氣。
“她讓你來你就來，當年怎麼不看你這麼聽她話？我再說一遍，有什麼事找我，你跟她已經什麼關係都沒有了，你要再敢動手，我就直接去你公司找你了。”陳燼南把語音發了出去。
對面沒回。
憋屈，十分憋屈。
他只敢說“你要再敢”，實際上，他很想現在就衝進他公司員工宿舍，當著他同事的面揍這個人渣一頓，即便如此，他還是隻能嘴上威脅一下。
不是什麼再怎麼樣這個人渣也是他親生父親的原因，而是隻要再撐一年，等陳燼南上了大學，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了。
現在的他只能忍著，可是無盡的憋屈在他心裡似野火瘋長，久久地站在漆黑的過道里，他死死攥緊拳頭，找不到可以出拳的地方。
何必呢，再撐一年就沒事啦，陳燼南安慰自己，鬆開拳頭，默默地進到主臥把被子蓋在老媽身上，把客廳的玻璃渣子打掃乾淨，地上的東西也一一放回原來的位置。
仔細搞完一切後，陳燼南有點累了，想到浴室好好洗個澡。
開啟熱水器，才發現沒有熱水了，他記得之前給了老媽錢要她交煤氣的，看來是打牌輸完了。
廚房有熱的快，但是他突然很不想動，任憑晚秋冰冷的水從頭頂衝落。
陳燼南很喜歡洗熱水澡，就算是大熱天打完球回來，他也會衝溫水，對他來說，被熱熱的水包裹的感覺很舒服。
躺到床上，陳燼南難得地沒有帶上耳機聽歌助眠，只盯著天花板發呆，黃色的路燈在天花板上打出窗戶的影子。
他想起那天也是這樣的黃色路燈下面。
大概一年級的時候，他蹲在民政局門口拿樹枝畫畫，等到晚上路燈亮起來的時候，黃黃的路燈為陳燼南照出一個小圈，爸爸出來了，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馬上往另一邊快步走開了，陳燼南站在原地想追上去，可是媽媽還沒有出來，猶豫中，爸爸的背影越走越遠。
民政局這邊有搖搖車可以坐，上次路過這的時候，陳燼南指著這裡的搖搖車說我還沒坐過，我要坐我要坐。
今天坐公交來的時候，媽媽抱著他說是來這裡坐搖搖車的，我家寶寶最喜歡搖搖車了，陳燼南就一路上乖乖的沒有吵鬧，爸爸坐在最後一排，盯著窗外一言不發地抽菸。
所以陳燼南一個人在原地蹲了很久，很聽話的沒有亂跑，沙子地上全是他畫的亂七八糟的畫。
過了很久媽媽出來了，她拉起他的手要帶他走，他忽然抬頭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媽媽停了下來，沒有說話。
他看著媽媽問，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爸爸不喜歡我了，媽媽蹲下來用手摸他的頭，說我們去坐搖搖車好不好，他說好。
媽媽的背影走在他前面，一路上都把他的手拉得很緊。
那天晚上陳燼南坐了很久的搖搖車，媽媽就一個人坐在一邊，黑暗裡低著頭看不見表情，車子不厭其煩地放著幼稚而吵鬧的兒歌，過了很久他才發現車子早就不搖了。
他忽然覺得好難受，很大聲很大聲地哭了起來，媽媽過來哄他，問他怎麼了，他說車子它壞了，我們回去吧。
從那天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放聲哭過。
陳燼南翻了個身，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怎麼突然回憶起這件事了，順便把頭往枕頭上面埋了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