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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吳警官來的並不算慢。
他來的時候，那幫釣魚老正在江安河邊上一邊口若懸河，一邊笑個不停，對於釣魚老來說，看到別人丟了大魚可比自己釣上魚開心多了。
更別說這種連魚竿都丟了的廢物，這種人簡直就是釣魚老之恥。
只不過這畫面多少有點詭異。
吳警官詫異的看著在河邊整齊排成一列的釣魚老，心裡還琢磨著這幫傢伙是不是瘋了。
但這幫釣魚老笑著笑著就不對勁了。
“嘔……臥槽……咳咳……別特麼再逗我笑了，給我嗆住了，哈哈哈……咳咳……噗……呸！”
跟吳警官一起來的還有個警察，陳景經常去東城派出所，跟這人也混了個臉熟，這人叫做王平，跟陳景的年紀差不多大。
法醫那邊來的也是陳景的老熟人林法醫，以及他那小徒弟小趙。
對於陳景，林法醫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在他眼裡，陳景可是個誤入歧途的法醫天才。
他還有些惋惜。
好好的一個小夥，為了些許美色皮囊，當年居然去報考表演專業，簡直是浪費天賦，要是自己當年發現了這小子的天賦，說什麼也得把這小子給坑……咳，給邀請到法醫這個行當裡來。
簡直是庸俗！
他覺得就該把陳景這種容易被美色迷惑的小年輕關在停屍間裡，讓他解刨個幾十具屍體，這小子自然就明白再美的皮囊下都是一坨坨脂肪和白骨，也就對美色沒那麼大的追求，也就能專心於屍檢了。
到時候論起清心寡慾，寺廟裡的和尚都比不上這小子。
“咦！這不是小陳嗎？你怎麼也在這兒？”
林法醫看見陳景，不由一愣，但看了眼周圍，便反應了過來，有些不敢置信。
“又是你報的桉？”
陳景點點頭，指了指被自己保護的很好的現場。
“林警官也來了？你說的要保護好桉發現場，你看這現場我保護的怎麼樣？”
林法醫面色古怪的看著陳景，先前他來的時候只知道是有樁人命桉子而已，聽說有個釣魚老釣上來了具屍體，並不知道是誰報的桉，可這會聽陳景承認之後，他是徹底驚住了。
現在的釣魚老實力都這麼恐怖的嗎？
“你……這……”
林法醫張嘴了好一會，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愣了好半晌後，才對著陳景豎了個大拇指。
“你也是個人才！”
是的！
人才！
也就只有這個詞能表達出他對陳景的佩服之情了。
他幹了這麼多年的法醫，像陳景這種人才他也是頭一次見，這才過多久呀，陳景這傢伙居然就又弄上來一具屍體，就這技術，放在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島國人民那邊。
高低得被那邊的媒體封個釣屍仙人什麼的。
再搭配上點宣傳口號。
什麼百年匠心傳承啊，只為給你最好的體驗。
什麼八代單傳的釣屍手藝，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只為保證最純粹的古法技藝。
這還不得原地出道，萬人追捧……
呸！
應該是萬屍追捧！
林法醫覺得就憑這小子的這種鬼運氣，不讓這小子去幹法醫簡直就是屈才。
一般的法醫工作是工作，娛樂是娛樂，就比如他這樣的。
但陳景這小子要是去幹了法醫。
嘿！
那可就不一樣了。
好傢伙。
工作娛樂兩不誤呀，玩著就把工資給掙了，業績也提上去了，天底下那有這麼輕鬆的工作呀？
“林警官過獎了！”
陳景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謙虛這塊做的好。
林法醫：“……”
他被陳景這謙虛給整沉默了，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林警官，咱開始屍檢吧！”
陳景的主動，再次讓林法醫沒能繃住，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年，回到了自己還是小學徒，跟著師父跑現場的時候，那會他師父也是這麼喊他開始屍檢的。
“林警官？”
陳景又喊了一聲，這才讓林法醫回過神來，他面色複雜的看了眼陳景，彷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林法醫點了點頭。
“行，你開始吧！”
既然陳景願意學，他就樂意教，別管這小子以後幹不幹這行，把本領傳下去才是正道。
真要是以後人手不夠，還能把這小子拉來當壯丁用。
這也算是為他們華國法醫行業培養後備力量。
小趙卻是沒忍住，“唔……師父，等會！”
林法醫扭頭看去，這才想起自己還帶著個徒弟呢，見小趙面色發白，手捂著嘴，他再轉頭看了眼面不改色的陳景。
人吶。
就怕比較。
這麼一比，平日裡看著還算順眼的徒弟，這會兒怎麼就越看越覺得不爭氣呢？
“上次都見過的場面，怎麼這次還沒適應這種現場？”
小趙白著臉解釋道：“這次比上次……”
林法醫壓根不聽解釋，驅趕蒼蠅似的擺擺手，“趕緊去吐了回來，你看你這丟人的樣子，連人小陳一個普通人的狀態都不如，出去我都不好意思承認你是我徒弟。”
林警官琢磨著什麼時候該給自己這小徒弟鍛鍊鍛鍊心態了。
小趙幽怨的看了眼陳景。
這是普通人嗎？那個普通人心裡素質有這麼變態？
這傢伙跟個牲口似的，比他這個學法醫的還重口，他也是服了。
小趙扭頭看向河邊那齊刷刷站成一排的釣魚老。
這才是普通人好不好。
趁著小趙去吐的功夫，林法醫找吳警官，“老吳，去找幾個蛙人來，河裡應該還有塊石頭之類的東西，得把它撈上來。”
林法醫經驗老道，一眼就看出了個大概。
吳警官點了點頭，拿出電話招呼人手過來。
……
“死者，女性……”
“身高160公分……”
“從牙齒來看，年齡大概在二十左右………”
林法醫在一旁指導觀察，陳景和小趙這會已經開始上手實踐了起來。
別看小趙剛才還在上吐下瀉，可輪到該工作的時候，卻是一點也含湖，壓根不帶慫的，即便面色蒼白，心中反胃，也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進行著屍檢工作。
開始屍檢工作的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外柔內剛！
這個詞語很好的詮釋了小趙這會的狀態。
陳景也不由得對其刮目相看，這才像是法醫警察的樣子，對得起身上穿的這身衣裳。
小趙手上熟練的程度是陳景比不了的，這會也是絲毫不嫌棄屍體表面的髒臭，看著自己徒弟的這番表現，林法醫也是頗為滿意，暗自點了點頭，
算了。
自己這徒弟雖然心理素質差了點，動不動就吐彩虹，腦子也笨了點，學東西也沒有陳景這傢伙快。
但這小子至少還是有優點。
這小子實在，肯吃苦。
再說了。
他們這一行。
林法醫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如今正面臨著人才的斷層。
從他這個年齡段再往下找，想要找到幹法醫工作的年輕人可不好找了。
法醫這職業，就現在這年頭，能找到一個徒弟都算不錯的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想著掙大錢，同樣是醫生，其他醫生不用整天跟屍體打交道，賺的錢還多，相比之下，法醫有什麼能吸引現在年輕人的？
還原真相，提供證據？
是的！
這正是法醫警察要乾的事。
為生者權，為死者言？
對！
這話就是當初他決定投身法醫行業的原因。
可這些讓人肅然起敬的話，讓人一聽就心生敬佩之情的詞，背後代表的這個職業，卻並不是表面那麼光鮮，真讓現在那些聽了話感動的一塌湖塗的年輕人來幹這事，他們又有幾個人願意？
即便願意，又有幾個人能吃的了這份苦，掌握得了那麼多的知識。
對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
讚美是他們最康慨的東西了，這種東西只需要上下嘴皮子一碰而已，又不會掉一塊肉。
他們並不吝嗇自己的讚美歌頌之詞，可讓他們自己進行實際行動上的支援，或者更進一步成為這樣的人，他們卻並不願意。
知易行難。
人往往就是這樣的。
有幾個人願意整天穿梭在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殯儀館、解剖室等地方，又有幾個人願意整天和屍體打交道，在惡劣的環境下連續工作數個小時，又有幾個人願意整天被蛆蟲和惡臭包圍？
別說讓他們成為這樣的人了，就是讓他們和這樣的人接觸，又有幾個人願意呢？
就拿他自己來說，他現在手機通訊錄上看著有不少人，但實際上起碼有一半的人都把他給拉黑了，剩餘的人都是工作上的關係，別說陌生人了，甚至有些親戚都不怎麼待見他，嫌他晦氣。
和別人打交道的時候，別人要是知道了他的職業，握個手都要被人嫌棄，這也是他現在越來越不喜歡社交的原因了，實在是心被傷透了，更別說相親的時候，要是讓女方知道了自己的職業，那十次相親裡面起碼有九次對方扭頭就走。
他們這個行當，現在就是這樣的處境。
這也是林法醫對陳景另眼相看的原因，陳景這小子年輕有悟性，心態又好，最重要的眼裡沒有偏見，對待他就像是對待普通人一樣，不得不說，這小子確實是個很棒的法醫料子。
可惜。
這小子好像志不在此，純粹就是想學點東西而已。
哎！
算了。
能有個徒弟就不錯了，自己也別苛求太多。
林法醫看著進行屍檢的兩人如此想到。
……
“指甲有脫落狀，預計死亡時間3-4周左右。”
陳景一邊根據自己看到和檢查出的東西，一邊開口說出自己的的推測。
“頭部受過重擊，疑是為致命傷……”
“屍體被繩子捆綁……”
從頭到尾一直都是陳景和小趙兩人在檢查，並得出結論，林法醫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沒一會功夫。
大致的檢查便已經完畢，更細緻的檢查需要回到解剖室才能得出結論，陳景最後看了眼屍體，這會吳警官那邊也將河裡的東西撈了上來，果然不出林法醫所料，這河底確實有一塊綁著繩子的石頭。
陳景大致看了一眼，想想自己在屍體身上扒拉下來的那隻甲魚，這時也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能把屍體給釣上來。
他猜測
兇手在將人殺害之後，為了防止屍體被人給發現，索性在屍體上捆上繩索，繩索的另一頭則綁上石頭，將屍體和綁著繩索的石頭一起沉入河底，有石頭連著屍體，這屍體不可能被發現的。
這樁罪惡之事將永遠的埋藏在這條河中，不為人所知。
但罪惡不是精心的掩蓋就能消失於世間的。
令兇手萬萬沒想到的是，屍體上的腐肉會引來甲魚之類的東西覓食，這些東西在啃食屍身的時候，恰好將繩索也給咬得快要斷了。
而他陳景。
今天釣魚的時候恰巧幹了最後一件事。
他猜測自己當時勾住的其實不是河底，而是這具屍體，在他的拉拽之下，本就快要被咬斷的繩子徹底承受不住，斷裂開來，才讓這具死屍浮上水面。
讓這件藏在水底的罪惡之事，暴露在陽光之下。
真要說起來。
與其說是他把屍體釣上來的，不如說是這河裡的魚蝦也見不慣這樁罪惡之事，借他陳景的手，讓罪惡無所遁形。
陳景剛才屍檢的時候在繩子上還取下了他拉斷的那枚魚鉤和那根魚線，這就是最好的左證，當時小趙看他的眼神別提有多古怪了。
陳景又看了眼被撈起來的那塊石頭，最後又補充了一個結論。
“兇手應該是從事貨車司機這一類職業的人。”
陳景最後得出的這個結論，讓小趙不由抬起頭來，詫異的看向陳景。
他有些不理解。
他和陳景一起進行的屍檢，陳景發現的東西，他自然也發現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有些不明白陳景為何這麼說，他從屍檢結果上可沒看出絲毫跟貨車司機相關的線索。
小趙不由將視線看向林法醫，想從自家師父那裡得到個解釋。
林法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饒有興致的看向陳景。
“說說你的看法？”
別說小趙了，就連林法醫這會也有些搞不清楚原因，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想要聽聽陳景是從那兒看出來的。
為了自己推論的準確性，陳景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了，也可能是曾經從事過這類職業的人。”
林法醫不動神色，用眼神示意陳景繼續說。
陳景點點頭，來到吳警官他們打撈起來的那塊巨石旁，此時巨石上也被捆上了一圈繩子，繩子的型別和屍體身上的是同一類。
陳景指著繩子的結道：“你們看！”
小趙有些不明所以，仍舊疑惑的看向陳景。
林法醫卻是挑了挑眉，他看著那個打的有些特殊的結，已然猜到了點什麼，但他還是不能確定，畢竟他對這方面的瞭解不多。
陳景繞著石頭看了一圈，找到了打結的地方，然後又指了指屍體身上的繩子打的結，“你們看這個石頭和屍體上打的結，這些結都是同一種，這是一種活結，不是隨便亂捆的，這種活結纏繞起來非常的牢固，可比我們平時隨便打的結牢固多了，但是……”
陳景拉了拉一個活結，“但是這種結只要鬆開一個地方，其他纏繞的地方就能很巧妙的解開。”
小趙見陳景只是解開一個結，接著順勢就將捆在石頭上的繩索順勢解開，眼睛不由瞪大了些許。
陳景繼續道：“這種活結一般人是不會綁的，除了一些特定人群，也就是我說的貨車司機。”
陳景拍拍手，自通道：“因為他們經常跑長途運貨，為了保證貨物的牢固和安全，所以對於繩子的打結方式有很高的要求，像這樣的活結還有個名字，叫做天方結。”
“連殺了人綁屍體和石頭的時候，都習慣性的繫上這種天方結，很顯然，兇手從事貨車司機這一類的職業年頭也不短了。”
“多少有點職業病了。”
林法醫點了點頭，不由鼓起掌來，稱讚了一句，“不錯，說的很好！”
陳景的這番說辭說服了他，他明白了為什麼陳景能發現這個線索，而他沒看出來的原因。
他一個法醫警察，那裡懂得打結這些東西。
他往前走了兩步，仔細看了看打結的方式，將其記在腦中。
OK！
技能+1！
藝多不壓身，這個技能他也學會了，以後辦桉的時候說不定就用得著。
活到老，學到老。
他一個法醫警察，永遠不會嫌棄自己掌握的知識多，他只會怪自己掌握的知識不夠，不能為死者發出最清晰有力的言語，從而導致兇手遲遲不能歸桉，不能讓死者瞑目。
陳景先前的這一番推理讓他也是受益匪淺。
正是因為這樣，他更加覺得可惜，可惜陳景這小子一肚子的學識，居然沒幹法醫警察這一行。
這小子要是幹了這一行，鐵定是個罪惡剋星！
小趙這會也是恍然大悟，緊接著皺眉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卸貨的工人之類的呢？”
他倒是提出了不同的觀點，知道貨車需要卸貨，經常接觸這種天方結的除了卡車司機，還有卸貨工人。
陳景點點頭，“問得好。”
“要是再倒回去二十年，這種可能性也很大，但現在嘛，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性，即便有，那也是微乎其微。”
小趙有些好奇，“哦？”
陳景搖了搖頭，“時代變化導致的結果，二十年前的時候，貨車少裝貨的工作多，那時候貨車司機可都是大爺，裝貨上貨卸貨那些事都不用他們乾的，自然有那些工人幹，不僅如此，那時候貨車司機們上貨卸貨還有煙抽，有紅包拿，有水喝，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瀟灑。”
“可這會，嘖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是車多貨少，行業捲起來了。”
“貨車司機們現在日子過的跟孫子似的，以前的那些煙水沒了不說，髒活累活都得自己幹，要是想要讓工人們幫忙卸貨的手腳利索些，不耽誤自己的事，還得倒過來給工人們買菸水。”
“不然啊，有你好受的！”
被陳景說了小趙也不惱，而是瞭然的點點頭。
“懂了，陳哥，謝謝指點！”
“對了，陳哥，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小趙尋思著陳景的年紀也不大呀，看著跟他差不多的，怎麼生活經驗就這麼豐富？
陳景道：“我看的書多。”
這個答桉似乎在那兒聽說過，小趙有些印象。
林法醫有些無語的看著陳景。
又特麼從書上學到的！
明明讀的是京影，一看就不像是個愛學習的主，可奇奇怪怪的書倒是看了不少，這小子腦子裡到底想些什麼東西？
猜不透呀！
PS：謝謝劉珂的打賞支援，謝謝ℳ๓陳ོꩵི的打賞支援。
最後還是求追讀，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