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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還請娘娘提前放了奴婢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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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著風燈走在紅牆夾道中,低垂的烏雲死死壓在紅牆頂上的琉璃瓦簷。陣陣寒風溜進袖口,直刺入骨子裡,冷得人發顫發疼。出來的時候太過倉皇,只提了燈就溜走,油紙傘都沒拿就出來了。

雪粒伴著風吹來,蓋住了她烏黑的頭髮。她神情落魄,隻身孤影走在這高聳的夾道,一直走不到盡頭的宮門。

凜冽的空氣順入鼻息,疼得她不敢喘息。壓得她回想起方才乾清宮裡皇帝說的話來,有些心智迷亂。

帝王心思,是旁人最難揣測。她不能分清皇帝方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究竟他到底有幾分的真心。

是他酒後胡言,還是他酒後真言,她都無從得知。

她不是愛慕皇家滔天富貴的人,她自七年前進宮開始,就一心想出宮。熬過了七年宮裡提心吊膽的生活,自然是不樂意再留在宮裡,圍住終生。

她原本是想等到十二月裡滿了一年再出宮,但現在這樣的形勢之下,實在岌岌可危。天恩難測,留在宮中一天,就有一天被冊封的可能。宮女滿年出宮,一般都是要經過內務府的審批,但未滿年月的,只有皇后批了文書,交給內務府後,才能放人。

太后一向不搭理後宮事務,而且若是早一個月提出出宮的要求,也不好找由頭。畢竟今晚之事說給太后聽,有損皇帝和自己的清譽。

棠珠猛然想起,那日皇后在御花園同她說過,有事儘管找她。皇后是個和善的人,從前也有過提前放人出宮的先例。這次輪到她,先頭又有這樣的口風,皇后自然沒有不放人的道理。

她也就想壯著膽子,去請求皇后給她開個出宮的恩典。

她回慈寧宮裡換了身乾淨整潔的衣裳,將頭上的雪都梳了個乾淨,才撐著傘往坤寧宮去。

宴席是在未時末刻散的,皇后現在只怕在坤寧宮裡午歇。她一個宮女冒然去坤寧宮,想要面見皇后,自然是沒有門的。那隻好頂著太后來傳話的名號,告訴坤寧宮的宮女進去通傳一聲。

宮女向她福了一福,道:“姐姐,裡邊請!我家主子剛拆下了妝發,準備小憩了。可巧姐姐就來了。”宮女一面打著簾子,引她進去。

棠珠頂著這樣的假名號,心裡惴惴不安,面上訕笑回應著引她進去的宮女,“那可真是趕著巧了。”

皇后正坐在妝臺前照著銅鏡,身後有宮女替她梳理垂腰的長髮。

棠珠走上前,屈膝一福,“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側首看著棠珠,道:“起來吧,皇額涅有什麼吩咐麼?”

棠珠含著笑意,眼眸輕輕瞥了梳頭的宮女,示意皇后把人支開。皇后會意,向宮女擺了擺手,宮女放下了手裡梳頭的木篦子,後退離去。

棠珠伏跪在地上,懇切道:“奴婢該死!今日頂了太后娘娘的名來娘娘這裡,還望娘娘見諒。”

皇后頗為驚訝,手牽著棠珠的臂膀,柔聲道:“你起來說話!”

棠珠依言起身,眼白裡泛起通紅的血絲,“娘娘!奴婢今日來,只求娘娘一件事!”

皇后蹙眉道:“什麼事需要你這樣大動干戈冒著皇額涅的名?”

棠珠眸子堅毅,“奴婢思念家中親人心切,還請娘娘提前放了奴婢出宮。”

皇后默然不作聲。她也是左右為難,這並不是皇后不想讓她走。一來皇帝對她像是有幾分意思,到時候放她出宮,只怕皇帝責怪下來,她臉上難堪;二來棠珠是太后身邊的人,雖說放人出宮是她皇后一句話的事,但太后宮裡的人也要顧及太后顏面,總要先問過太后才能行事。

皇后望著棠珠那雙滿是誠懇的目光,看得皇后心都軟了下來,頓了半晌才道:“你是皇額涅宮裡的人,這事我得先回過了皇額涅。她老人家同意了,本宮就把文書拿給你。”

棠珠面露大喜,屈膝行禮,言語感激道:“多謝皇后娘娘的恩典。”

皇后稍微鬆緩了下來,“你先回去吧,明日本宮回去慈寧宮回皇額涅。到時再謝也不遲。”

棠珠再福了一福,向皇后跪安回去。

皇后見她的身影走遠了,大聲叫喚了外頭守候的宮女,“松墨,到裡頭來。”

松墨緩步進來,屈身問道:“怎麼了?主子!”

皇后盯著梨木妝臺上佈滿琳琅滿目的珠花寶翠,鳳簪上鑲嵌著閃目的紅綠寶石,金銀寶石交錯,目光流轉。

她交代道:“你去查問一下交泰殿周圍的人,看看太后宮裡的這丫頭晚上去了何處。”

松墨應好,一刻也不敢耽擱,急忙出了坤寧宮去辦事。

皇后輕吁了一口氣,扶著桌子起身,然後緩步回到床榻上歇息。

次日,皇后大早上就來給太后請安。棠珠知道皇后是為了她的事來的,遞了茶水進去。因她不便在旁,便識趣地退了下來。

皇后先說了會子旁的,再將話引到棠珠身上,“皇額涅,昨日您身邊伺候茶水的棠珠來坤寧宮尋奴才,來求奴才赦個恩典,放她提前一個月出宮。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人是皇額涅宮裡的,自然是要先來回過皇額涅的。”

皇后也是藏著幾分私心的,有意幫著棠珠,將棠珠昨夜假冒著太后名來坤寧宮求情的事都閉口不談。

太后聽後頗為震驚,自己宮裡的人要恩典,怎不來求過自己,反倒本末倒置,先去求了皇后。

她原著棠珠是個知禮數的人,沒想到居然如此僭越,手裡盤打的佛珠都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桌子“嗒”的一聲響,嚇得皇后心頭一抖。

皇后從松墨那裡得來了昨夜在乾清宮的訊息,大概捋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怕太后誤會了棠珠,忙解釋道:“是昨日和娘娘安排了棠珠去送萬歲爺的,本來昨日萬歲爺要回去,奴才還想打發人護送萬歲爺。但王舟山說不勞奴才費心,也就作罷了。奴才還奇怪著呢。後來棠珠來坤寧宮求這事,奴才多留了個心眼,打發人去乾清宮問了一下,殿內無一人當值。還是小欽子在大門口瞧見了一個人影從乾清宮裡出來。這人大概就是棠珠了吧。”

太后萬萬沒想到昨日和安太妃揹著她串通了王舟山往乾清宮裡塞人,面上盡顯詫異之色,“那怎麼好端端就要提前出宮?”

皇后續道:“其中的內情咱們哪裡能知,不過奴才猜想。萬歲爺酒後說些不知輕重的話也是有的,小姑娘家臉皮子薄,怎麼敢同太后說起這些事。只同奴才說想家想的厲害,掩蓋了其中的真相,未必沒有可能。這樣的做法,對她和萬歲爺都好。”

太后思忖了皇后的話,覺著很有道理,便問道:“那依你看這事如何裁決?”

皇后淡定道:“其實皇額涅心裡怎會不知萬歲爺的心意,那會子啟祥宮剛出了事,人就塞到皇額涅這,這心思是昭然若揭的。但棠珠來求了奴才,那就說明了鐵了心要出宮的,奴才怎能不幫著她?”

太后頷首道:“那好吧,你就把文書放給她吧。”

皇后頓了頓,略微思索了會才說:“這個時候放人不大好,萬歲爺還在跟前,不好行動。等萬歲爺明日出發去遵化暫安奉殿祭拜皇瑪嬤時,再讓她走也不遲。”

太后對皇后的提議表示很滿意,她嘆息了聲,“她與皇帝終究不是一路人,這四方城裡也不是她應有的歸屬,放她想要的自由,倒也不失為是一樁好事。”

皇后附和道是。

太后轉念一想,壓低了聲音道:“這事,切莫讓你和娘娘知道。昨日那事,哀家看,便是你和娘娘一手促成的。這事一定要在暗地裡瞧瞧行動。”

她又喚來了青梅姑姑,細聲囑咐道:“你等會跟著皇后去坤寧宮領了文書,就交到內務府去。逢人便說去領月例銀子,不可讓旁人知曉。領了文書就回來告訴她準備行囊,明日皇帝一出城,就悄悄送她出去。到時候皇帝祭陵回來,也只能任命了。”

青梅姑姑“噯”了一聲,領了命就退去了。宮外雖然不比宮中,但宮中壓迫的生活似乎更讓人難捱,青梅姑姑跟在太后身邊三十多年,看慣了宮中的風風雨雨。

因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到了服役滿七年的時候選擇留在宮中。

而如今棠珠不同,或許她有比在宮裡做嬪妃更好的未來。

青梅姑姑一直是希望她早日回家團圓,這次替棠珠辦起事來,也格外開心利索。

棠珠聽了青梅姑姑傳來的訊息,高興地說不出話來,只掛著個呵呵的笑臉。

她險走一步棋,竟獲得大勝。

原想著太后那邊還要拖上一拖,沒想到答應得如此爽利。

她涕零言謝,“多謝太后娘娘的恩典。”

青梅姑姑扶起了她,解釋道:“你應該謝的,是皇后娘娘才對。是皇后娘娘在太后跟前說了前因後果,幫著你解釋,才讓太后消了氣。”

棠珠對皇后也心懷感激,不由得自責道:“是我自個自作主張,惹得主子惱怒。”

青梅姑姑嘆了口氣,“你是聰慧的,能夠繞著彎子去求皇后,全了你和萬歲爺的面子。不過太后也疼是你的,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是太后惱你,也不會順著你的心意,還想方設法護你出宮的周全。不管你日後前程高低,都要多多惦記著太后、皇后兩位主子的好才是。”

棠珠領會了青梅姑姑的話意,盈盈下拜謝道:“多謝姑姑的好心提點。”

青梅姑姑面目生笑,口頭上囑咐了棠珠過後,她才能放心地回太后那裡覆命。

皇帝為了祭拜太皇太后,取消了五日的大朝會。在辰時出發之前,先乘暖轎到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太后端坐在炕上囑咐皇帝,“此去遵化,路途雖不甚遙遠,但天氣卻惡劣。你得仔細著身子,切莫凍壞了才是。衣物叫王舟山備好了沒有?”

皇帝回應道:“皇額涅放心!兒臣會好好保重,一路能安全順暢。王舟山都叫人打點好了行囊,皇額涅別太操心了。”

正在話見,門外進來宮女侍奉茶水。皇帝原以為是棠珠,他一直迴避著眼神,不敢去看她。前日夜裡,在酒醒之後,點點滴滴的回憶侵佔了他的腦海,到現在都十分懊悔那日酒勁肆意橫行。

他伸手拿了茶碗,輕輕地呷了一小口。茶葉泡的半軟半硬,茶水觸碰到舌蕾上澀得厲害,這茶泡得顯然不是棠珠平日裡的水準。

他撂下茶碗,溫聲道:“這茶比起你平日裡泡的茶水,要次了些。”

侍奉茶水的宮女連忙跪地,自責道:“奴婢初來乍到,功夫不到家,還請萬歲爺責罰!”

皇帝一聽,頓時面上露出了訝然之色,馬上側首去看那人,果然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怎麼是你侍奉茶水?平日裡都是棠珠來的。”

其實這一切都是太后心思縝密的安排,為使棠珠今日能夠順利出宮,特地排了這一出。

太后坐在炕上淡定從容,“棠珠昨夜著了風寒,怕傳染給哀家,便告了假休息。皇帝吃這個茶不習慣,哀家叫她換過一盞來就是。”

皇帝只說不必了,“既然她病了,就找太醫給她看看吧。”他心裡擔心,她這病是與那日送他回乾清宮、他借酒胡來造成的,暗暗自責。

太后知道他的心思,只能微微嘆息他痴情錯付,嘴上應付著他,“已經叫人出太醫院宣了太醫進宮,等會就會進宮了。”

皇帝頷首道好,轉而猶豫了半晌同太后啟口,“皇額涅,過幾日回來,我想冊封個……”他藏著這個念頭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但自他回想起那日乾清宮的事來,就十分懊悔酒後衝動失禮的舉動。皇帝這次出動,是出於自己心底的喜歡,也是想透過這個法子圓了那日的胡言。

太后覺著這話頭不妙,猜到了後話,急忙打住了他,“時辰不早了,你要儘快出發,莫人他們在外頭等急了。至於其他的事,回來再來商量也不遲。”

她實在是擔心皇帝把後話說出來。所以急著將皇帝催促出城,這樣才能儘快送棠珠出宮去。

皇帝心裡有些失意,但還是留存著一抹淡定的笑容。起身行了跪安禮後,在禮官的簇擁下,乘轎出到午門,從午門一路出宮城。

太后方才打發了人去外城盯著,等皇帝出了保定門就進宮來回話。她一直候在暖閣裡頭等訊息,心裡頭一上一下,只得靜下心來閉目養神。

李貴功急忙跑了進來,打千兒稟道:“主子,探子報進來了訊息,萬歲爺出了保定門了!”

太后迅速拉起青梅姑姑準備起身,想親自走去送一送棠珠。

青梅姑姑阻攔道:“太后糊塗,和安太妃在後殿住著,您這樣明晃晃地走出去,實在是打眼。就讓她自己去吧,別送了!主子想說的話,我昨日都囑託過了,請主子放心。”

太后方才一時急昏了頭,現在才徹悟過來,“對對,哀家不能走,等會被阿枝發現了,那就敗露了。”然後,她對著李貴功問道:“轎輦準備好了沒有?”

李貴功回應道:“回主子的話,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人上轎輦了。”

太后應好,轉而叫青梅姑姑去捎訊息給棠珠。

棠珠得了訊息一刻鐘也不敢耽擱,連聲向青梅姑姑道謝,揹著包袱往徽音右門出去。門邊停著一頂暖轎,四個轎伕在等候著。轎伕稱,坐暖輦出了宮城,東華門外會有馬車在候著,會直接送她回府上。

她坐在暖轎中,座下的暗櫃子用鐵網隔開,裡頭放著小火爐燒炭火。轎子裡的簾子隨風而動,飄進來好多白白的雪珠子。冷風吹在她臉上,打得生疼。簾巾被掀起時,隱隱約約能夠看見連著的硃紅宮檣。路面掃雪的宮人,揮舞著掃帚,竹條子在地上劃拉劃拉的響,夾著湧動的呼呼北風聲衝進耳朵裡。

在宮裡七年的光景,恍如昨日。望著那些幹活的宮人和熟悉的夾道,不由想起了她在宮裡度過的難忘歲月來。其實她出宮非常倉促,還沒有來得及向香雲、綺蘭等人道別,就已經要走了。這一別,也許再也無緣相見了。

可惜若這再不走,就得留在宮裡一輩子了。

她閉上了目,不再去回憶宮中往事。她一直懸著心,轎輦不出到東華門,她就一直放定不下來。她的心猶如是行走的轎輦,忐忐忑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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