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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清清?”
“沒事了沒事了”
沈懷瑾輕輕擦拭乾淨她臉上的血跡,只默默拍著妹妹的背,柔聲安慰。
一如小時候妹妹受欺負了,他默默安慰。
恍惚間,陳吾清看見記憶中的女子向自己走來,朝自己笑著。
山風吹過,她聞到一股血腥氣息。
沈懷瑾的手臂上,一道寬大的傷口,此時正在向外滲血。
“你受傷了。”陳吾清強打精神,掙扎著起身,卻因為腳軟再次跌坐下去。
“不礙事的,經常受傷。”
“那怎麼行,它是老虎,爪子上面有很多細菌,萬一感染就不好了,快下山用酒精消毒。”
她不顧山風寒涼,脫掉自己的外衣。
沈懷瑾急忙道:“你這是?”
陳吾清面色清冷,“救你啊,你死了怎麼替死去的妹妹報仇,怎麼報你的仇?”
“你、你怎麼、你說什麼?”
沈懷瑾被短短一句話震驚了兩次。
“我不是你的妹妹。其實在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對我也是有懷疑的不是嗎?”
“你的妹妹陳吾清已經死了。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這就是為什麼我懂這麼多你們不知道的事物。”
“你大可以去官府告我,讓他們把我關起來亦或是把我殺了。”
陳吾清眼中沒有恐懼,而是清醒非常,她自信沈懷瑾不會這麼做。
“但是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她上山是為了你,他們騙她說你受傷了,剛剛的上山路,是她一步步爬上來的。”
沈懷瑾終於明白為什麼救妹妹的時候,她身上全是擦傷。
“誰?”
“錢德才的家僕們,也是我們在鎮上見的那兩人。他們共有五人。”
“荒山之上懸崖之旁,你應該清楚他們想做什麼。”
沈懷瑾的目光冷下去,身體因為憤怒微微顫抖著。
陳吾清將自己的外套系在傷口上方止血,完成之後,她後撤一步站定,看著沈懷瑾。
“我猜,你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誰是你的仇人。”
“但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必知道。”
“我會為陳吾清報仇,與錢家鬥到底,不死不休。”
“在此之前,還請你不要破壞我的計劃。”
一口氣說完,陳吾清像是卸了力般,撐著一個石塊坐下。
衣服系得很緊,足以讓沈懷瑾感受漸動漸緩的脈搏,他漸漸平復著心跳。
“我本是...”
陳吾清虛弱地搖搖頭,“不必說。”
沈懷瑾垂頭,眉宇間化不開的悲傷與愧疚。
“她走時,一定是埋怨我的。”
陳吾清眼含深意地望著他,只搖搖頭道:“她不埋怨你,她希望你好。”
“她只是太痛了,痛得她抬不起眼皮。雖然她想讓你救她,卻不忍心讓你涉險。”
“怕真把你喊來,所以最後,她連一句哥哥都不敢喊。”
殺人誅心,陳吾清捏住了他的軟肋。
沈懷瑾痛苦地抱頭,手上青筋爆出,“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 我那日應該陪著她。”
其實不怪他,畢竟一旦被壞人盯上,今日防範好不代表明日就無事。
可是現在,陳吾清需要利用這個愧疚。
“沒關係了,她已經不會再有痛苦了。”
沈懷瑾將頭壓得更低,他蜷縮起身體,想要盡力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可往事如猛虎,他很快陷入到了痛苦的回憶之中。
“都怪我,若是我能陪著她,若是我再勇敢一點...若是我沒有逃走...”
自己全家被盡數屠戮之日,他偷跑出去看花燈,那是新科狀元迎娶右相之女的日子。
恰逢新皇登基,特賜右相之女宮中出嫁,右相更是在都城連辦三天花燈盛宴。
第一日,他沒能偷溜出去。
第二日,有“客”造訪,他的爹爹與孃親和府上的人全都被叫去了前院,他偷溜了出去。
花燈很美,街上也很熱鬧。他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家,想回去叫爹孃一起陪自己看。
他不知道的是,新科狀元登頂的階梯,是自己全家的命。
第三日,他躲在街旁的竹筐下,眼看汩汩血流從沈府淌出。
花燈如晝,分外喜人。
家中的老管家拼死將剛回家的自己推出去。“小少爺,快跑,別回頭別回頭啊!”
父母親友的哀嚎聲、叫罵聲此起彼伏。
他叫喻疆,小名叫懷瑾,他父母從未向外說過,逃亡之時,他用了母親的姓氏,九境城的沈家。
只是現在問都城的人,他們也還是會記起,當年平疆侯一家被查出與外戚勾結,意圖叛國,新科狀元舉報,在平疆侯家中搜出了通敵的信件,證據確鑿,新皇震怒,甫一登基便斬了平疆侯一家,並從此重用右相。
前朝的左相公孫氏,便自請遠任到了山高皇帝遠的堅城東山縣,幾年間更是所有族內子弟自請遠任,無一人留朝任官。
陳吾清無暇起身安慰他,只能看著眼前的男人慢慢崩潰。
良久,沈懷瑾從往事中抬起頭,面前,是虛弱的妹妹,不,那是陳吾清。
“我會和你一起報仇。”
“我可不會報你的仇。”
“我知道,沈家的仇,我自己報。”
沈懷瑾起身,將眼前的人攔腰抱起。
“我們下山,清嬸兒還等著呢。”
“這件事情,你知我知。”
“嗯。”
二人一路無言,心中各自消化著悲傷。
坐到牛車上,陳吾清心中才有一點真實感。
“那隻虎,記得搬下來。不少錢呢。”
陳吾清似乎又恢復到了“賺錢狂魔”的狀態。
沈懷瑾卻一臉瞭然地點點頭:“我知道的。”
“既然錢家的鋪子不能租,那就租長孫家的。”
“可... 據我所知長孫家的鋪子不租外人。”
“可我們是長孫榴玉的恩人,何況這個丫頭,今日還來我鋪子喝豆漿呢。”
“什麼?”
“今日隊伍末尾的那兩個小夥子,你沒看出來嗎,那是兩個女子。手若柔夷膚如凝脂,儘管穿了破舊的衣服,也能看出二人的身段,根本不是什麼男子。”
“看丫環對她的緊張神色,能猜出她的身份不同尋常。”
“東山鎮上能有這種家世的,除去錢家,就只有長孫家了。”
沈懷瑾也回想起二人的不對勁,不過當時自己專心刷碗,就沒太在意。
“你想利用她找鋪子?”
“對,到時候就是考驗演技的時候。”
“演技?”
“就是演戲。”
沈懷瑾沉思良久,滿臉求知慾地開口問道:“你說你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陳吾清知道他肯定要問,斟酌了一下措辭後,向他解釋道:“我想應該是的。這個朝代是我不曾在歷史上見過的,所以我猜想,應該是另外的一個世界。”
說起來自己一個無神主義者遇到這種事情,還真是跌破底限。
“你的那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國泰民安,百姓們都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我們在幾萬公里外可以見到彼此。有日行千里的車,有一飛沖天的鐵鳥。”
“大夫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教書的夫子可以是一堆非人的機器。”
“在我們那個世界,也會有一些壞人,他們騙人騙錢、殺人越貨,更可恨地是讓人上癮無法抽身,從而教唆受害的人去騙自己的親人。”
“可是在我們那裡有很多守護者,他們豁出性命,同那些壞蛋作鬥爭,有些隱忍臥底十幾年只為了獲得敵人的信任,從而在他們實施犯罪之前,把人救出來,終其一生,不會被人知道,因為他們也有家人。”
“在我們那個世界,百姓是國家的主人,沒有皇帝的存在,沒有朝廷的存在。掌權的都是由人民推舉出來的,並接受人們的監督,一旦那些人德不配位,會立刻跌落高臺。得百姓者得天下。”
“聽起來,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陳吾清不置可否,目光飄向遠方,懷念著現代的世界。
“回不去了,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家鄉。”
“抱歉,瞞了你這麼久。”
眼前的女子,和自己的妹妹長得一模一樣。
“以後我們還是兄妹相稱。”
之前自己擔心沈懷瑾會因為仇恨害了自己,現在說開,她反倒是想要得到他這個助力。
養虎為患,但能馴服。
“你不用把我當做的你的妹妹了,既然話已說開,我也不願意再當做你妹妹的替身。”
“她的仇我會替她報,算是還了你的願。”
“在此之後,我只會是我陳吾清。”
沈懷瑾眼神似已放空,在透過陳吾清的臉龐看自己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十幾年朝夕相處,哪能沒有感情在。
“我會替她照顧她的孃親,那是生她養她的母親,是她的牽掛,我會替她盡孝的。”
男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答應:“好。”
陳吾清知道此時需要讓他消化一下,便不再做聲,專心想自己的事情。
據現在知道的資訊來說,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是讓長孫家把一個鋪子租給自己。
但是自己現在已經暴露了,需要儘快打算。以前是因為自己選擇在了錢德才根本不會出現的早市做生意,同時還有錢掌櫃的刻意隱瞞。
現在讓那幾個家僕看到了自己,一個已死之人重新出現在了眼前,痴傻似乎還好了。按照錢德才的德性,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過來找事情。
也許就在明天。
可即使租了鋪子,也阻擋不了刁難,耍賴、胡攪蠻纏、恐嚇客人。要想讓她關門歇業,是很簡單的事情。
“明日歇上一天吧。”
“不,明日要去,等也要先把長孫榴玉等來。”
二人一路無言,回到家中,也不似往常活潑。
“怎麼了這是?”
劉梅看著自己的閨女神色低迷,“乾兒子”也顯著十分落寞。
“怎麼了這是?”
“娘,沒什麼,只是這兩天扎馬步有些累了。沈大哥也是整夜裡幹活,有些疲憊罷了。”
劉梅心疼地直哎喲:“哎喲,我就說你們這樣熬不是辦法,哪有天天半夜就起來幹活的,整日裡的不休息。”
她語氣強硬,說什麼也不讓二人明日出攤。
“這兩天先歇歇吧!”
陳吾清也不反對也不同意,只是上前挽著劉梅的胳膊。
“娘,女兒只是想多掙些錢嘛,這點苦和娘養育我的勞累比起來一文不值。”
她知道,這時最適合打感情牌。
劉梅便沒再說什麼,只是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往二人碗裡夾菜。
愛意,從來都是細潤無聲。
第二天四更,沈懷瑾準時出現在門口。
“這幾天多留意,錢家的人肯定會來鬧事。”
“嗯。”
“也多留意一下長孫榴玉。”
“嗯。”
“老虎記得弄回來。”
“好。”
走到集市,果然看見幾個面色不善的人早早等在陳吾清的攤位旁邊。
二人對視一眼,都明白麻煩已經找上門來了。
陳吾清淡定地停車,將招牌掛起來。
“白玉瓊漿誒白玉瓊漿!”
敵不動我不動。
陳吾清一如既往地吆喝著,招待著客人,等著他們耍花招。
“什麼白玉瓊漿,難喝的要死!”
“就是!就是!”
“跟刷鍋水一樣,難喝死了!快賠錢!”
原來只是簡單的栽贓陷害,不過這招對她可沒用。
陳吾清面含微笑地看著他們鬧:“是還沒喝過我家的白玉瓊漿嗎?要不先喝一碗再說好不好喝的問題?”
眾人聞言也都心裡明白,這肯定是哪家眼饞了,找人來鬧事兒呢。
幾人被拆穿,惱羞成怒,直接想要將她的桶推倒。
沈懷瑾想要上前阻止,卻被陳吾清攔住了。
她小聲道:“是長孫榴玉,她今天也來了,正在隊尾看著呢。”
沈懷瑾看去,果然看到了昨天的那兩名女子。
丫鬟低著頭,是在盡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個姑娘仍像是昨天一樣打扮的灰頭土臉,此刻正瞪著杏眼表示憤怒。
“看客皆已到場,”陳吾清不動聲色,等著“主角”登場。
找茬的幾人看陳吾清根本不怕,叫嚷著要讓她開不下去云云。
陳吾清開口:“各位,我在這兒也做了一個多月了,白玉瓊漿從一開始免費喝到買一送一再到升級碗,大家想必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竟有人說我的白玉瓊漿難喝的像是刷鍋水,真不知道是罵我還是罵誰呢?”
此話一出,引起在場的很多人憤怒。
鬧事就鬧事了,怎麼還罵我們呢?
有幾個人開口維護陳吾清,“就是啊,你這是罵誰呢?”
“去去去,沒你們的事兒!”
“怎麼沒我們的事?我們要買白玉瓊漿喝,你卻攔著不讓我們買,還說它難喝。怎麼就不管關我們的事情了?”
那人惱羞成怒。
“哥幾個,給我把她的攤子掀了!”
潔白的豆漿灑滿一地。舞臺已經佈置完了。
“各位,今日白玉瓊漿已經售罄,非常感謝諸位的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