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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菜場口的人頭一茬一茬的割，起先還有人潑水沖淡地上的血跡，可現在也已經麻木了。
童姑娘好不容易央求父母才準她出來透透氣，不然就要在家裡憋壞了。
外頭到處都是禁軍，開門做生意的店鋪都寥寥無幾，沒有捲入洛王謀反案的人家，都統統跑到了外頭莊子上，先避避風頭。
童姑娘也不敢亂走，先去了清甫樓，沒想到清甫樓雖然沒開張，卻也開著角門。
守門的夥計把她迎進去。
“你怎麼來了。”沈清梧看到她來，牽住她的手，“手還這麼冰。”
“路過菜場口的時候差點被嚇一跳。”童姑娘告訴她，“那裡要被砍頭的人排的密密麻麻，我就看了一眼，心裡都滲的慌。”
她又說，“那你呢，怎麼不在家好好窩著，還在為錢發愁嗎？”
沈清梧搖搖頭，“清甫樓左右的背後東家都齊刷刷死的不能再死了，說不定我還能講講價。”
沈清梧又看著她，“錢的事不是問題，祖母說我坐在金山銀山上哭窮，我還不明白什麼意思，現在我懂了，你跟我來。”
沈清梧拽著她走進去，“戲文，畫冊這些終究都是小道，清甫樓要做就要做別人沒有的！”
推開門，裡頭的人站起身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新聘的‘大夥計’——董見，董先生。”
“這是我朋友，童姑娘。”
童姑娘和董見對視一眼，點點頭。
很快，童姑娘的目光被桌上的白紙吸引了，“這是什麼。”
董見為她介紹，“這就是接下來清甫樓的重點，我們現在稱呼為‘刊物’。”
沈清梧眼睛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祖母當時候提醒我，畫冊的空白頁若是不浪費，也可印一些故事或者趣聞，再或者是宣傳什麼商鋪。
可一卷的畫冊空白頁能寫多少！我收了那麼多手稿！就算說書堂從早說到晚，把唾沫說幹！也無濟於事！”
沈清梧一掀白紙，“我想到了何不專門作一種能廣而告之的刊物！前期先和畫冊捆綁銷售，多出二文錢就能打包一起拿回家！”
童姑娘一愣一愣的眨眨眼，“姐妹，你是想做成和邸報類似的東西嗎？”
沈清梧和董見不約而同的笑了，“童姐姐，我只是膽子大，又不是命大，我怎麼敢碰瓷邸報。刊物既不論政，也不談國。
我只是想給一些靠筆桿子吃飯的人，再多添一條路。”
童姑娘拿起初具雛形的刊物，四四方方很大一張紙，分成好幾個區域。
有民間趣事，武俠故事，家長裡短，菜價幾何，居然還有人物訪問——讓《俠女闖江湖》漫畫版畫家談談什麼時候出下一卷，以及收不收徒。
敏銳的童姑娘知道，若是真讓沈清梧做成這件事，清甫樓的影響力在京城還真不是蓋的路，既能陽春白雪，又能下里巴人。
識文斷字的人會看，目不識丁的人看不懂，但是也會天然親近，因為這是他們瞭解外頭或者消遣的最好的媒介。
沒準還會衍生出所謂’讀刊人‘的職業出來。
“如果要在京城全面鋪開刊物，那麼定價不能高，姐妹，那你靠清甫樓維持這個貼本生意？”
“怎麼可能，就算維持的了一時，能維持一世嗎？我和董先生想過了，若是能快速開啟局面，我們就可以‘抽水錢’。”
沈清梧看她一臉疑惑，主動說，“既然是刊物，當然能刊登一些商鋪的資訊不是嗎？”
童姑娘簡直為她拍案叫絕，“對啊，賣刊物才掙幾個錢！那些富商才是富得流油的主啊！在刊物上宣傳幾句，省去他們多少口水啊！”
“所以，姐妹，你要和我一起幹嗎？我統籌，你把控，我們姐妹齊心，天下無敵啊。”沈清梧還不忘把她拉下水。
童姑娘家是武勳，也算是一方背景，就算讀書人不買賬，也不敢明面上咋咋唬唬。
童姑娘一瞬間的心動之後便是遲疑。
歷史證明，每一次新事物的誕生，總不是那麼一帆風順。
刊物的誕生肯定也沒這麼簡單。若是無人問津還好，若是像《俠女闖江湖》一樣風靡全京城。
那麼少不了眼紅之人的攻訐，更少不了有心人的雞蛋裡挑骨頭。
但轉念一想，為什麼不做呢。這樣可以引動無數市井之家的事情，想想都覺得激動好嘛。
童姑娘很快點點頭，沈清梧問她，需不需要問問家裡人的意見。
她擺擺手。表示不用。
立馬開始擼起袖子，“你們籌劃到哪了，有什麼需要我潤色的地方嗎？”
……
刊物之所以為刊物，是因為量大，而梁安侯府自已的私印坊是吃不了這麼大的量。
只有官府的官印坊才有這種印刷量，老侯爺拿著刊發的初稿去找官印坊的負責人，兩人在酒桌上談好了交易。
用刊物的一成股換取和官印坊的合作，沈清梧覺得很值。
至少日後若有人模仿，官印坊會教他們如何好好做人。
負責人也覺得是個好事，最近的洛王謀反案鬧的京城雞犬不寧，人人風聲鶴唳，不知道過了今天有沒有明天。
誰心裡都崩著一根弦，若是有一個可以轉移注意力的事情，豈不妙哉。
然後，打瞌睡來了枕頭，梁安侯送上門來了。
見多識廣的負責人看完初稿，一翻頁，“這就沒了？”
意猶未盡。
“這還是第一期，第一期。”老侯爺蒼蠅搓手道，“若是反響熱烈，當然可以馬不停蹄辦下一期。”
“這樣啊。”負責人眉毛一挑，“老哥哥靠一個好孫女，就把京城多少男兒羞慘了，不知道您家孫女有無婚配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個孫女啊，主意大著呢。”老侯爺跟他碰了一杯。
……
梁安侯府內。
江汝看著窗外，聽著淅瀝瀝的雨聲。
這場雨從洛王死後一直沒停，屬於是打傘看似沒必要，但真的會沾溼髮絲的程度，真是煩死人。
為什麼，世界之子都變成灰了，她還在這個小世界中不挪窩。
怨氣還是沒有消除殆盡嗎？
梁安侯府全家都保全了下來，邊州的黑礦裡的奴工都被朝廷派人解救出來。
這還不夠嗎？
是不是非得等她在這個小世界壽終正寢啊。
想不通，想不通。
江汝還在計算自已從這裡抽離出去，會獲得多少世界本源，又瞧見南方飄揚的股股黑煙，那是夜以繼日工作的焚屍爐冒出來的。
“嘖，我累死累活救下來的人，還沒人家一晚上燒的人多。”
晚上的時候，老侯爺對江汝說，自家孫女好像有不想嫁人的念頭。
江汝上下打量他一眼，“侯爺你啥時候想改行當紅娘了。”
侯爺抓耳撓腮的說，“跟清丫頭說一些青年才俊的時候，她老是打岔。”
江汝想了想說，“她現在手上的事都忙不完，沒有心思想自已的終身大事，再說，現在你看好的這些年輕人，如此沒準背不住就進了菜場口呢。不用急。”
“……先未雨綢繆著呀，老話都說先成家後立業不是嗎？”
江汝一聲嗤笑，“她如果真的願意不願意嫁，你還能押著她拜堂成親嗎？我反正隨她的意願。”
“侯府是養不起她了嗎？幹嘛要在這裡製造這種焦慮！！”江汝又說，“哦，我聽不得你在這大放厥詞，你趕緊給我撤回去。”
侯爺：我現在是實話都不能說了嗎？
委屈的捂住嘴巴，恨不得哭出一段B- bo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