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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胤舟醒來時，侍女給他端來一杯茶潤潤嗓子。
喝完茶，察覺有人龍行虎步走進來，他望去，萬般思緒湧上心頭，眼淚潸然落下，猶如杜鵑啼血一般，字字泣血：“父皇……”
小太監跪在地上小心鋪好駱地牡丹毯，宮女扶著櫸木鑲骨椅落下，皇帝一甩下袍尾端，施施然正對他落座。
皇帝張了張嘴，嘖，要說些什麼，行兇者的事？可那是沒影的事啊，安慰？可除了早逝的東宮，他的確沒在其他孩子身上花過多少心思。
如今只能伸出手，拍了拍這個不受重視的兒子的瘦弱的肩膀。
嘖，硌手，皇帝收回了手，“朕已經下令封口了，日後你若是想，朕也可撥一個你兄弟的血脈過繼給你。”
皇帝現在也知曉，成胤舟身上丟失的那一部分，如今和哪個炭盆‘難以割捨’。
這個兒子，算是徹底廢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堂堂的天子出現在碧月峰，自然是因為，此事幹系太大，皇室之中，只有他能壓下這件事。
能對成胤舟下毒手的人，自然也能對其他天潢貴胄下手，誰知道行兇者是專門針對他這個兒子，還是整個皇室，挑了個邊緣的藩王下手。
此事，誰都不能拍著胸脯保證，九門提督從上次的營地血案中，還沒捋清，交不出叫他滿意的奏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風雨欲來的節奏啊，皇帝還被人告知，很有可能，下手的，還是同一個人。
身影詭譎，身手不凡，下手狠辣。像是憑空出現的這麼一個狠人，背景未知，目的未知。
而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皇帝也感受到了棘手，難得溫聲說道，“朕準備將你封地再擴大一倍，你覺得如何。”這就是他願意給這個兒子的補償了。
成胤舟還未表態，皇帝自顧自的又說起另一樁事，“你身邊為何有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妖里妖氣的，十分不堪。”
成胤舟腦子還沒轉過來，他多會算計的人啊，豈會留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在身邊呢？
不過，說話的人，是他的父，又是他的君。自然只能他說啥就是啥。
“朕已經決定讓刑部好好拷問此女。”
皇帝這時候還覺得自已真是一個體貼的君父——幫兒子清除身邊不穩定因素。
還例外問清了，此女子還不曾親近洛王，要是親近了，可能還會留她一命，說不準，還能有洛王的遺腹子呢。
可惜，洛王身體抱恙，兩人精神上勾勾搭搭，身體倒是清清白白。
既然如此，不好意思，在這關頭，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道拖下去，嚴刑拷打，渠姑娘住得距離成胤舟這麼近，沒準能挖出些訊息出來。
他真的，我哭死。
成胤舟只得艱難謝恩，說兒臣無用，只能讓父皇操勞，連身邊的人都管不住。
渠姑娘的確是他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他早就默默死在無人問津的地方，可皇帝的金口玉言之下，她就算有潑天大功，也只能死一死了。
別看原先小世界裡，渠姑娘萬般為難，磋磨沈清梧，使出渾身解數構陷於沈清梧，將她折磨得猶如驚弓之鳥。
這還是在成胤舟對沈清梧上心的情況下，也沒看見成胤舟將她怎麼樣。
但是彼時彼刻，不是此時此刻啊。更別提成胤舟和此時的渠姑娘之間，還沒那麼多深情厚意呢。
聽聞渠姑娘下了大獄，他也只是微一嘆氣，好似聽到燭火燃盡，換一盞一般無感。
成胤舟所思所想，只有他自已。這次還是死裡逃生，結果得到的補償就這？就這？
而皇帝覺得，這個兒子雖然廢了，但還是很知足，很乖，便很滿意的打道回宮了。
成胤舟在皇帝走後，躺在床榻上良久，兩眼空空的，毫無動靜，猶如死人一般。
兩位太醫寸步不離的守著，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王爺，可別一不留神就尋死覓活了。
一介藩王，還不至於讓九門提督親自守著，他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為聖上出行，聖上回宮，他也一併跟著隨行。
“查查，洛王兩次三番受襲，不可能無緣無故，究竟是為了什麼，從他封地開始查！給朕查個底掉！”
九門提督躬身受命，知道聖上還有未盡之意，若查訪邊州還未有頭緒，就徹底讓他致仕了，聖上已經對他辦事能力，產生疑義了。
那這次，邊州的每一個螞蟻洞都要查清來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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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不是府上，招待不周，多多見諒。”沈桓對兩位歉意的說道，準備送別他們。
三人約定，下一次再聚的時間。
小廝待他事畢，趕忙迎上去，說侯夫人請他再去一趟。
“祖母。”
來到待客之地，四周並無多餘之人。
江汝，嬤嬤，還有他。
讓他想起了，在祠堂中，似乎也是這般。而這次，嬤嬤奉上茶，也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和祖母。
也就知曉，祖母肯定有要事相商。
“山下情況如何。”江汝淡淡問。
沈桓說，“似乎還沒放行，看來洛王是真的出事了。”
“他早就出事了。”江汝眯了眯眼，斬釘截鐵說道。“只不過命好而已，才讓他順利捱到了現在。”
沈桓聽不明白，但知曉祖母不是無的放矢之人。
果然，下一瞬，江汝就說了一個平地驚雷的訊息。
“董見是洛王的秘密幕僚。”
沈桓猛的一抬頭，還沒消化掉這個訊息。又聽江汝繼續放雷。
“孟朝生是江南羽樓的樓主。”
沈桓差點端不穩茶盞，沒問訊息的可靠性，江汝不是信口開河之人。
江南羽樓，南方最大的情報機構，存在的歲月，比如今的王朝還要久遠。
那個年輕人，居然會是這個龐然大物的掌舵人！
而那個董見，居然會是洛王的秘密幕僚，可他們是怎麼混到一塊去的。
江汝一眼就看出他在思索什麼，替他答疑：“他們之間可能真的毫無關係，湊到一塊可能真的只是意外。”
因為她那一晚的手下留情，才讓董見苟活了下來，遇上了來京的孟朝生。
“那孟先生此時來京，也不知道意欲為何。”現在京城風雨欲來，實在不是什麼好時節。
“情報頭子，自然是哪裡有渾水，往哪鑽罷了。”江汝漫不經心的說，“若真是一池清水，哪還有羽樓的落腳之地呢？”
沈桓卻是想著，羽樓樓主在和祖母初次會面中，就被識破了真實身份。
那麼，能比怪物更加強的怪物，又算什麼呢？
“不過一切都與我們無關。”江汝笑笑，顯出眼尾的細紋。“不是嗎？”她嘴上這般說，笑意卻彰顯不可一世的意味。
她在說反話。
“富力達呢？”她又問道。
“祖母，他被宋家指使的人追殺得慌不擇路，一頭栽進了東宮屬臣的畫舫之內了。”沈桓說著自已一手操控出來的結果。
“看，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江汝眼前一亮，猛一拍掌。
東宮啊，東宮，此時此刻的洛王被閹，僭越不軌的人證富力達也送到手上了，要是這輩子讓成胤舟成功活了下來，你們也就不配活在這世上了。
如此酒囊飯袋，就別怪她親手一一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