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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營中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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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距離易京五里之外的袁軍中軍大營,似乎正辦著宴席,完全不像剛剛才接過一場約莫兩日左右的戰鬥似的。其內連同主位一共是九桌,桌上美酒好菜,玲琅滿目,也正好坐滿了九人。

略顯華貴的主位上跪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將軍,臉是四四方方,膚色偏黑,留著一撮一寸不到的鬍子,看上去怎麼也有月餘未曾靜面了,正是袁紹的副將麴義,也是袁紹最為親近的帳下大將。曾經助力袁紹從冀州牧韓馥手中奪下了冀州,又先後參與和公孫瓚之間的幾次對抗,並數次大勝了公孫瓚。尤其以界橋之戰時以八百刀斧手以及一千弩兵,正面抗衡公孫瓚引以為傲的白馬義從,不但不落下風,反而殺得公孫瓚的精騎人仰馬翻,並最終殺入公孫瓚大營,拔得頭籌。可謂是一戰成名。不過從那之後,便基本上被袁紹安排在邊疆,一直盯著並提防著公孫瓚的一舉一動,乃是名副其實的駐邊大將,在軍中的地位僅次於袁紹本人。

此時他正一面吃著烤的金黃酥香的新鮮羊腿,一面飲著袁將軍著令新到的監軍冀州別駕田豐一道帶來的一百壇上好的糯米酒,竟是全神貫注地在大口吃著肉,喝著酒,全然沉醉在其中。

再就是坐在右首的乃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文士,約莫不到四十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文弱,倒似是一個教書先生。不過帳子裡的人都知道,這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書生模樣的人,乃正是袁將軍剛剛下派到這裡的監軍,地位僅次於坐在主位的麴將軍。甚至有傳言此人在整個河北之地,那也算是跺一跺腳,便能震上一震的大人物。此刻田豐也正端舉著一捧新沏好的茉莉花茶,不緊不慢的細細品著。

再有剩餘的七人便都是跟隨著麴將軍出生入死數年之久且在此地跟隨他圍困易京的大小將領了,甚至通俗一點說,在此間任意拎出來一個人的身份都不比河北四州之內一郡的郡丞的職位小,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七人表面似乎對新來的監軍十分客氣,但其實心裡也都心知肚明,此人即來,那必定是來者不善,不然本來是將軍一人獨守邊陲,可袁紹為何卻突然下派了身邊的近臣來?這其中不免有對此時將軍只圍困不死拼戰略的質疑,當然也會有對將軍所轄整個四萬邊軍的不放心,因而才會有監軍分權一說。何況田豐此人兩日前剛至,便著手另將軍對易京發起總攻。

雖說這一次效果似乎比以往都顯著,但還是未能一舉破了這個堅城,但不管怎麼說,至少今日已經有士卒勉強登上了對方的城樓,雖說後來那幾個剛摸上城樓的甲士還是摔了下來,要麼缺胳膊斷腿,要麼以身殉軍,但這可已經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壯舉了,可以說及時的鼓舞了將士們計程車氣,將之前一段時間的惆悵和不甘驅散了不少。因而在帳中絕大部分將官的心中,除了對田豐的不滿和忌憚,還有便是對他的刮目相看與敬佩之情。因為在此之前,他們都以為一個區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只憑嘴上功夫何以打仗,又何以制敵呢?

就是因為既對田豐分了將軍權利,掣肘將軍行動而感到不滿,又有對這書生兩日以來的下馬威感到很是服氣,因而一眾將領也都默默地吃著肉喝著酒,有口難言,一時間場中的氣氛的確有些壓抑,除了席間的兩個人,一個是身坐主位的邊軍主將麴義,另一個便是新上任的監軍田豐。

過了許久,麴義似乎是將桌上美食吃了個七七八八的時候,這才停了碗筷,放下耳杯,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而後才有條不紊微笑抱拳對田豐說道:“田大人,這頓飯本應給您接風洗塵的,不過軍中都知道我麴義啊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吃飯的時候便會專心吃飯,並不會談天說地,飯後才會隨意暢所欲言,我那些老部下當然也都隨我如此,若是冷落了您,還請田監軍多多體諒,萬勿責怪!”

田豐似乎早就在等著他開口,只是沒料到原來他們席間無人言談,卻是因為主將一直有這個規矩罷了,他身為外人,自是不知。不過也就在守株待兔般,等待時機而已,因而依舊在品著茶。此刻聽聞麴義的話,於是趕忙朝著主位微笑的拱手回道:“麴將軍,您與眾將也都無須這般客氣。在下此番不請自來,自當是入鄉隨俗,您之前都有什麼規矩,那現在便還是什麼規矩!”此言說罷,場中一眾將領也都明白,這是田豐在表態,那意思應該是尊重將軍麴義無疑,不過既然他是代表著袁紹前來,想必應該也不會這麼簡單。

麴義哈哈一笑,一邊鼓掌,一邊道了一聲“好”,眾將領便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其實除了田豐之外,眾將士早就已經習得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隻要麴將軍不開口,眾人便不會講話,並非之前麴義所言的吃飯不講話的規矩。所以眾人其實笑,也如同麴義一般有著兩層含義,其一自然是肯定田豐的一番話,其二自然也算是對田豐一個外人的嘲諷罷了,但當眾人瞥向田豐的時候,田豐卻依然神情自若的低頭品著香茗,彷彿坦然接受似的,倒令在場眾人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尷尬的笑笑,不一會兒工夫,便都安靜了。

隔了有好一會兒工夫,麴義下首正與田豐對坐而席的邊軍副將王英這才介面抱拳道:“田大人,其實您自打兩日前來之後,一番佈局便攻打那公孫老兒的堅不可摧的易京,還是有些成效的,至少我們的戰士已經能順利摸到了城頭,在此我王英十分傾佩!”

王英此番說罷,又與身坐主位的麴義對視一眼這才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讓我有些不太明白的是,為何試探性的戰鬥都快結束了,您才又另人給那公孫老兒送信讓他於易水邊城下會盟!您的做法,貌似也不像是先禮後兵啊,這實在另在下有些費解!因而我王英只是想知道......”他似乎是故意又停頓了下,繼而才又道:“卻不知此乃袁公之意還是監軍您自己的意思呢?”

這番話其實不單是麴義授意王英去聞訊的,甚至是在場眾將領也都很想知道原因。

卻見田豐有條不紊的先是環視四面,這才微笑開口道:“看來你們對田某人的做法都有些異議,那麼在下解釋一下便也無妨!不知諸位有沒有聽說過‘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呢?”田豐有意無意地頓了下,好讓一眾將領聽得更仔細明白些。可結果除了麴義皺起眉頭之外,其餘盡皆是好奇驚詫的神色,料想他們應該都是有些暈頭巴腦的不知自己講的是何意思,於是這才又微笑地解釋道:“春秋戰國時期呢,齊國人孫武所著作《孫子兵法》十三篇,可謂是兵家不二的聖學,相必你們也都略有所聞吧!”

王英和眾將領也都紛紛點了點頭。孫武以及《孫子兵法》大家都可謂耳熟能詳,尤其是《孫子兵法》,自前漢伊始經文成侯張良推廣就廣泛在軍中施行起來,因而也一直流傳至今。和平年代也許會或多或少的沒那麼重視,不過現如今諸侯割據,天下紛爭,因而此時的的《孫子兵法》也就越發在軍旅中如雷貫耳,本該是培養將領的兵書,如今卻推廣至普通士卒,換句話說,但凡是個甲士就聽聞過《孫子兵法》的大名,雖然大部分甲士並不知道書中的內容到底都是些什麼罷了!

看到了諸將的反應,田豐於是微笑又道:“既然大家並不陌生,那田某便就繼續說了。十三篇中的謀攻篇便提到我之前說的那句話,‘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其意便是說高明的用兵之法通常是以謀略取勝,然後是以外交手段使其信服,再次是出動軍隊攻敵另其投降,最下等之法策才是攻城拔地。而在我來到之前,我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咱們用的便是最下等之法的攻城之策,如今雖說包圍易京已有兩三月之餘,但僅僅也就限於使得公孫瓚龜縮其內而不出罷了。我呢,也不瞞諸位,袁公叫我此來的目的,一是代表他跟諸位道一聲辛苦,再者便是希望咱們以麴將軍為首的邊軍能夠儘快處理好此事。一方面可以使得幽州剩餘的極個別郡縣再無所依仗,歸附袁將軍,再有便是另幽州乃至河北全境也更加穩定,進而袁公便有更進一步的打算,我想諸位也都明白在下是何意!當然,我田豐也很贊同麴將軍和各位之前的戰術,於是剛一到此,便著手一番攻城,可是結果想必大家也都看見了。那公孫老兒的確是夠難纏的,有那麼一座堅城在,若非我們以數十倍兵力前去死磕,用人命鑿開一個缺口外,或是城內有我們的內應在適當的時候相接應才有一定的機會。不然說句實話,我們至少還要在此地多耗個數十年!當然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載,又或許是十年八載的更久!“

田豐寥寥的說了這麼一大堆,好在有理有據,說的節奏也不快,因而在場眾人也都聽個明白。此時田豐眼光一轉,又是環視一圈,這才舉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喝了小口,繼而才又笑道:”不知諸位,覺得我田某人有沒有說錯呢?“

眾人均是點頭稱是,如今公孫瓚堅清壁野,又是自給自足,城內兵馬多則也就三萬,少則兩萬,但有如此堅城,就像剛剛田監軍所說,估摸著其內再堅持個三年五載的決計是不成問題的,若真是如此,那豈非很耽誤事?只有端坐在主位之上的麴義一人垂頭沉思,似乎心有所慮。

這時候,田豐笑著又道:”嗯,既然大家也都表示贊同,那麼在下再說一下為何在戰鬥還未結束,我便已將之前早就擬定好的書信傳了出去。剛才王副將說的很對,先戰而再商議,的確不算是先禮後兵。不過,諸位可不要忘了對方是誰,對方曾經可是比袁公風頭更甚的公孫將軍,因而老實說不管是先兵後禮,還是先禮後兵都沒什麼影響,他該是談判還是會談判,該是繼續保持那絕對還是繼續保持。所以說啊,王副將考慮的並不是重點所在!重點是公孫瓚對於我提的條件,敢不敢興趣而已!”

王英適時而問:“監軍既是早就準備好的書信,也就是說,此意乃是處在袁公本人咯?還有,您那信中應允公孫老兒的條件究竟是何......”

田豐只是微笑著沉吟不語,並不答話,而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茉莉花茶。

“好了,王英,田大人乃是袁公親自指派而來,難不成還會有假?至於信中內容,豈是你說問便問的麼!還不跟田監軍道個歉!”麴義似乎臉上隱隱帶有一絲怒意,劈頭蓋臉的朝著左手邊的王英怒道。

王英垂眉,這才拱手抱拳對著田豐道:“田監軍勿怪,在下乃是一介粗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心直口快了些,還望見諒!”

田豐稍稍抬起頭,忙拱手回道:“不礙事,不過王副將若真想知道,在下說出來倒也無妨!”

此時不單單麴義和王英有些傻眼,其他諸將也都未能明白過來。既然麴將軍都不知信中是何內容,顯然這是袁公已然默許的事情,實屬機密了,但看那田豐灑脫的模樣,似乎並未在意。

果不其然,田豐又開口道:“袁公念舊情,若公孫瓚可以就此投降,那他們便還是知交好友,而且幽州牧便還是他公孫瓚的。只不過兵權卻是沒有了,到時候很有可能得麻煩麴將軍不但要把邊軍移至幽州最北的邊境,而且幽州之地的兵權到時候也得麻煩將軍,能者多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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