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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閆下車朝他揮揮手，幾步路就消失在學校門口。金明喆坐在駕駛室注視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把車開回家，模樣有幾分落魄。
譽良從臥室推開門，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哈欠打到一半，餘光見金明喆的魂不守舍，誤以為是他倆吵架了。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是吵架了？”
金明喆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倆能吵什麼，”他哂然。
“沒吵架還拉著個臉。”
金明喆脫力一樣癱在沙發上， “……冉閆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整個人都冷冰冰的，親一下都勉強。”
譽良皺著眉有些不相信，“不應該啊。”
“昨天晚上我還和他說過這件事呢，看樣子應該是原諒你了才對。”他摸索著下巴，像是在回憶昨晚冉閆的面容神態。
金明喆被他的話氣懵了，“你閒的沒事和他說我去醫院的事幹嗎？你巴不得我們之間有誤會是吧。”
“放你的屁，你以為我不說冉閆就不知道了嗎？你在醫院的那晚他帶著他的舍友回家吃飯，眼睜睜看著你徹夜不歸。不是我和他說你那晚上幹什麼去了，說不定他更討厭你。”
金明喆聽完這話怔住了。眼前冉閆對自己強裝笑顏的樣子，似乎印證了譽良口中的話。
“你主動提起來的？”
“不然你等他問我啊，你倆拜拜了他都不會問的，虧你還和他相處了那麼久。”
靠在沙發上的人後知後覺的懊惱，他壓根沒考慮到前天晚上冉閆會回家。
譽良看在他是自己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兄弟，嘴上還是留德了，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了，晚上把冉閆喊回來，一五一十告訴他。他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好吧。”金明喆輕嘆，“抱歉，誤會你了。”
“我倒是沒關係。”譽良咕噥著，看金明喆難得這副死樣子，嘴巴也不再說風涼話，自顧自的走進廚房給自己煮咖啡。
*
冉閆匆匆跑到課表上指定的教室，後知後覺想起來今天是一整天的植物自習。明天就要背起行囊朝著大山進發了。
他的植物課本還在宿舍放著。
他從最後一排起身，視線裡，教室只有幾個人在那裡按照老師的指示認真學習。冉閆掃了一眼前排那人課本，果然，學霸們的書上滿滿的都是筆記。
站在走廊上，左右環視沒看到有老師。從一側的臺階往下走，就碰上肩扛梯子的工人正埋頭往上走。
冉閆低頭間對上那工人的目光，他略作遲疑的朝冉閆開口：“小夥子，你幫我扛一下梯子可以嗎？我可能犯低血糖了。”
冉閆沒說什麼，彎腰將他肩上的梯子接過，靠在牆邊。“沒事吧，樓下有超市，我去給你買塊糖吧。”
那工人用粗糙的手掌摸了一把額頭的汗，“不用，我車裡有糖。就是還要麻煩你在幫我看一下梯子。”
冉閆不好再多說些什麼，點了點頭，就坐在臺上上默默等著工人回來。
窗外的梧桐綠葉被風吹得上下襬動，陽光傾斜過縫隙落在地磚上，冉閆盯著那幾塊反光的亮面許久，直到樓道里面傳來腳步跑動的聲響。
下課了。
距離那工人離開過了一個鐘頭，他卻還沒有回來。
冉閆伸手去包裡掏手機，手指卻在布料之間摸了個空。
他記得早晨有從床頭櫃上把手機放在包裡。現在卻沒了。
不用過多回想，冉閆已經清楚了手機的去向，但想到那工人被曬到黝黑的面頰和粗糙的手掌，冉閆嘆了一聲，扛著梯子來到保安室。
門衛大爺坐在凳子上看報，風扇在桌上左右擺頭髮出“嗡嗡”的噪音。冉閆敲了敲門上的玻璃，把梯子倚靠著牆壁。
大爺聽見動靜，從裡面把門開啟。“哎喲，你這小夥子，看看這肩膀上弄得。”
冉閆早晨換上的白色運動衫右肩上滿是灰塵的壓痕。他隨手拍了拍，並不在意，“叔，這個梯子有個人讓我幫他看著，但這都一個小時了還沒過來取，能放在您這嗎？”
大爺從屋裡出來，瞅了這梯子兩眼，“哎，它看著就眼熟，這不就是我保安室的梯子嗎？丟了這麼長時間被你扛回來了。”他手在橫樑上摸索了一會，“這上面我刻了一個李字。”
“你看嘛，”大爺指著那個被刀劃出來的字讓冉閆看。
“哦，還真是。”冉閆盯著那個飛舞的李字，頓時覺得世界真小。
大爺找回了梯子，很是高興。他為了感謝冉閆，把自己新買的一盒圓珠筆掏了兩隻往他口袋裡一塞，“小夥子快回宿舍吧，換身衣服。別在外面晃了，天這麼熱。”
冉閆朝他擺了擺手，“那我走了，叔，您也快回屋吧。”
等冉閆回到宿舍，那剛從床鋪上爬起來的徐觀南正睡眼惺忪的望著他。
“回來了，冉閆。”
冉閆挑眉道：“剛起啊，第一節課都下了。”
徐觀南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上自習嘛，主要是昨天晚上不小心睡完了。”
“噢——”
冉閆在洗手間把手洗乾淨，從櫥子裡拿出一身乾淨的衣服放在書桌上。
“換衣服幹嘛？”當他視線掃到那片被灰塵反覆碾壓的痕跡，“我靠，你這白衣服是怎麼在學校弄得這麼髒的？”
冉閆邊脫衣服邊說：“早晨扛梯子來，肩膀就蹭髒了。”
徐觀南沒說話，盯著他界限分明的腹肌吞嚥了一下。冉閆面板本來就白，裸露在空氣的地方好似那展覽在美術學院的雕塑。
冉閆將髒衣服扔在床上，仰靠在椅子上，“你倆知道這附近有賣水果手機的嗎？”
“南齊商業街啊，學校這邊除了島就是海。”
冉閆點頭，朝著徐觀南看去，就見他順著梯子從床上下來，直奔桌上塑膠袋包裹的煎餅果子。
“冉閆，也有你的，我聽觀南說你吃辣，就放了辣椒。”範弘文指著桌上另外一個煎餅果子說。
雖說早晨吃了金明喆做的煎蛋，但過去了快三個小時，肚子早已經癟了。“謝謝你。”不得不說這位高冷室友在冉閆心裡的評分已經從6分拉到滿分10分了。
冉閆從徐觀南手裡接過早餐，“等我買了手機還你錢啊。”
“不用，順手買的。”
徐觀南坐在他旁邊，腮幫子撐的滿滿的還是擋不住他問話，“你不會是手機丟了吧？”
“嗯，早晨沒留意再找就沒了。”冉閆輕描淡寫道。
“不報警啊，你手機裡的資訊怎麼辦？”
冉閆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手機是當時專升本的時候買的，上面除了幾個聯絡人和學習軟體，最值錢的也就是手機本身了。
他不想再糾結在這個問題，五指彎曲在桌上敲了敲，“食不言，寢不語。”
原本是打算拿著課本去教室複習老師之前講過的圖鑑，但好巧不巧，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一陣風吹來一大朵烏雲，密不透風的雲層兜不住水汽，綿密的雨水沒有預告的突然降落，把正要走出宿舍樓的冉閆堵了個正巧。
他抱著課本原路返回。
徐觀南躺在床上，朝著門口歪了歪頭，“你看我說吧，弘文，這還沒三分鐘他就回來了。”
冉閆對他這種無聊的賭約不感興趣，將課本扔回床上，人窩在角落裡看著插圖生動內容卻枯燥的課本。
或許是受天氣的影響，灰濛濛的天和潮潤的空氣讓人犯迷糊，冉閆不知道怎麼就睡過去了。冰涼柔軟的被子包裹著面板，這一覺，他睡得很沉。
以至於醒來已經下午了。
窗外的雨由早晨的細絲演化成劈里啪啦的暴雨，宿舍裡暗的不見一絲光亮，他倆竟然也不約而同地窩在被子裡睡覺，幾平大的地靜的似乎能聽到對方呼吸聲。
他磨蹭著從床上坐起來，手指下意識去抓枕頭下面的手機，卻摸了個空。
他“嘖”了一聲，光去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把手機這茬給拋到腦後了。
他從宿舍出來，走到一樓的宿管寢室，抬手在小窗上的玻璃上叩了兩下。
大爺從裡屋出來，臉上還掛著些不耐煩，看樣子是被他突兀的造訪吵醒了。
“大爺，我手機丟了，可以借你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嗎？”冉閆微笑著朝大爺解釋。
大爺也是個顏控，對好看的人似乎沒什麼抵抗能力，他從抽屜裡掏出老年機往視窗一放，人又走了回去。
冉閆無奈的笑了笑，指尖在磨花的按鍵上按下幾個數字，長方形的畫面上寫著正在接通。
“喂，哪位。”幾秒後電話那頭傳來金明喆的聲音。
“老師，是我。”冉閆頓了頓，“我手機丟了，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來接我回家嗎？外面的雨很大。”
“現在還是你放學以後？”
金明喆的語氣有些冷，但冉閆不知道自己哪裡惹著他了。
“老師你要是沒空的話就算了，也不是那麼著急。”冉閆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或許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冉閆還沒對著話筒說一個“不用”電話那邊就結束通話了。
金明喆是在生氣嗎？明明自己還沒跟他算賬呢。但想到遠在澳洲的親人，冉閆苦笑了一下，自己哪有什麼立場對老師生氣。
他把手機放到玻璃窗裡的桌子上，“大爺，謝謝你，手機給放桌上了。”
大爺在屋裡悶聲給了個回應。
冉閆撐著雨傘走在校園的小路上，雨水將他的鞋子浸溼，褲腿也不可避免，冰涼的粘在小腿上。
大雨將眼前的世界都淋溼了，當他一步一灘水的挪到校門口，全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處乾的。
視線裡，那輛熟悉的白色寶馬從馬路對面緩緩朝校門口駛來。
冉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都嫌棄的鞋，站在車前猶豫要不要上。
“還不上來，你要坐後備箱？”金明喆皺眉看著他。
冉閆覺得眼前這個男的脾氣真是壞極了，他賭氣似的將傘收起來，故意慢吞吞的等雨水將髮梢也淋個透才鑽進副駕駛。
“走吧。”他學著金明喆涼涼的語氣。
金明喆朝他看了一眼，伸手開啟了暖風，伸手將後座上的毯子拿過來，“難受的話把衣服換上。”
冉閆轉身往後座上看，一個茶色的紙袋正躺在座位上。他也不磨蹭，兩手抓著溼噠噠的上衣往上一拽，上半身就裸露在金明喆的餘光裡。
他用毛巾把身上的雨水擦乾，換上紙袋裡面的衣服。一件黑色棉麻質地的短袖，上面有淡淡的皂粉味，這不是冉閆衣櫃的衣服。隨後是被打溼到小腿的長褲，冉閆沒有避諱什麼，將褲子從細長的腿上脫下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褲衩屁股蛋位置也溼了。冉閆歪頭快速看了一眼金明喆，還是不能厚著臉皮當著他的面換內褲的。
冉閆將手裡的紙袋子連著毛毯一塊扔到後座，自己從前排座椅的縫隙一步跨到後座。拉上中間的遮擋簾子，這才將沾滿雨水的衣服全部換好。
他拉開簾子，又光腳踩了回去。
冉閆看車子依舊行駛在雨中沒有停下的趨勢，“這是去哪啊？”
金明喆手指在方向盤上叩了兩下，“去買手機。”
“哦——”
沒人開口的空氣隱約夾雜著一絲尷尬，但冉閆偏不說話，他眼睛盯著金明喆的側臉看了三秒，就把目光落到窗外。
雨水拍落在車窗上如同撕裂的幕布，天空的雨雲連成一片，似乎一天一夜都下不完。
車子停在路邊，冉閆開啟車門順著大樓最外側僅剩的那片乾燥走。當他一路小跑到商廈門口，回頭朝著身後看去，金明喆正撐著傘往這裡走來。
冉閆注意到他的褲腳也溼了。
“走啊，在看什麼？”金明喆注意到他的目光，卻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沒什麼。”
冉閆走在他身後進了大廈，這裡不是南齊的商業中心，處處都充斥著陌生的因素。
他原以為會先在一樓逛一逛，但金明喆徑直走向直梯。沒有留給他任何閒逛的餘地。
什麼嘛，這麼著急乾脆自己來好了，還要帶著我來，真是討厭。
冉閆心裡嘀嘀咕咕，臉上也不可避免地露出不滿地表情。
金明喆看出他心裡想的，低聲解釋道：“晚上回家我有事情和你說，今天先買手機，好嗎？”
被看穿想法的人有些心虛，他下垂的手指隨意搓了搓，“我知道啊，本來就是來買手機的。”
金明喆點點頭，突然俯身湊到他耳朵前小聲道：“那就別一臉不開心了，我知道五樓有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店，待會去嚐嚐？”
他說話時，熱氣直直的噴灑在冉閆的側臉，白皙的面板驀然多了一層淡粉色。
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冉閆心裡直嘀咕，但還是對他口中說的那家冰淇淋店有了些期待。
五樓一整層都是賣電子產品的，冉閆跟在金明喆身後來到一家水果手機官方旗艦店前。
穿著統一服飾的店員走過來，對著他們露出標準的微笑，“您好，需要來看看水果新上市的手機嗎？”
“麻煩了。”
他走到離門口最近的玻璃展示櫃前，指著裡面五種不同型號款式的手機介紹著效能。
冉閆木著臉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五分鐘，那店員似乎意識到自己忘記和顧客互動了，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這都是剛上新的機子，您看喜歡哪一款？”
金明喆朝著冉閆抬了抬下巴，“選一個？”
冉閆對於挑選顏色和款式一向很糾結，他為了避免這個狀況，抬手指了一個豔麗的酒紅色，“就它吧。”
金明喆指著那款酒紅色手機對店員說：“酒紅色最新款的，謝謝。”
店員猶豫了片刻，似乎想再次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但看到冉閆一副你再不去我就走了的表情，他把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