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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幽瑟縮地看了下週圍。地上一共五口棺材。
棺材似乎是木質的,外層塗上了豔紅的油漆,在火光的照耀下居然顯得格外瑩潤。
這五口棺材裡裝的什麼東西?
林幽記得么妹兒一家好像也進屋了,她想起昨晚在么妹兒家廚房外聽到的動靜,冷汗又下來了。
廚房裡一直放著的,難道就是這具棺材?如果棺材裡裝的是屍體,為什麼昨晚會發出敲門聲,而現在又這麼安靜?
林幽百思不得其解。
她轉頭一看,顧長明居然在和巫婆聊天。奇怪的是,巫婆臉上一直笑眯眯的,顧長明的臉色卻很凝重,整個人蓄勢待發。
林幽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情勢,心道不妙。看來她只能自己調查了。
棺材著實有些重,抬棺的村民坐在地上歇息了好一會兒。
林幽悄悄走到么妹兒家門口。此時,么妹兒一家三口正背對著林幽,坐在棺材附近。林幽趁他們不注意,也假裝往棺材旁邊一坐,兩眼偷瞄著棺材蓋。
木質的蓋子打磨得很平滑,上面居然有三四個圓形的孔洞。林幽探頭仔細看那些孔洞,忽地感覺那洞裡閃過一絲光。
什麼情況?她又湊近一些,發現洞裡黑白分明,好像是人的眼睛!
林幽差點叫出聲來。她捂住嘴,定睛一看,那孔洞又暗了下去。
難道是她看錯了?
林幽抬起手,小心地在棺材蓋上扣了扣。棺材一如既往地安靜,那幾個孔洞裡再也沒有出現別的東西。
“外鄉人,幹什麼哩?”背後突然響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女聲。
林幽回頭。么妹兒的母親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臉上露出惡毒的笑容。
“沒……我歇會兒……”林幽嚇了一跳,忙站起來,假裝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走到顧長明身邊。
巫婆和顧長明的對話已經結束。她舉起木杖抖了抖,雕刻著奇異花紋的木杖伸向天空,所有村民都沸騰了。他們眼裡似乎冒著火,嘴裡唸唸有詞地看著巫婆。
“開始了。”顧長明發現了林幽,低聲耳語道。
搬運棺材的十幾個村民擁著巫婆、林幽和顧長明,將三人圍在中間,往村東口走去。
顧長明急忙伸出一隻手來牽住林幽,以免走散。兩人像被水流推著一樣,被迫向山上進發。
“和老巫婆聊得挺愉快啊。”林幽小聲揶揄道。
“你吃醋?”顧長明兩眼一眯。
“鬼才吃你醋。”林幽沒好氣地臭他。
“我們在談么妹兒治病的事。”顧長明拽緊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巫婆跟我說,么妹兒染過疫病。”
“什麼?”林幽一驚:“那可是傳染病啊!”
“嗯。”顧長明淡淡看她一眼:“所以我猜,得病的不止么妹兒。全村應該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病了。”
林幽皺眉。
“你還記得那張照片上,村裡大概有多少戶人家嗎?”顧長明邊走邊問。
“四五十戶應該是有的。”林幽明白過來。也就是說,這裡至少因為疫病,死了二三十戶……
“賣酒的小男孩說,土地沒用,菩薩有用。”顧長明抬頭看了看那尊睜眼的菩薩像:“也許,這個村子之前一直是信奉土地神的。直到疫病蔓延開來,土地才變成了菩薩,也逐漸有了香火。”
“我總覺得這菩薩和我們平時看到的不一樣。”林幽吐了吐舌頭:“剛才我看過棺材了,裡面好像真的是活人……”
顧長明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所以他們真的是拿人當活祭品,獻給菩薩?這不就是以命換命嗎?”林幽問。這麼做,真的有意義嗎?
顧長明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靜觀其變吧。”
一群人走到了半山腰,停下來休息。山腰的霧依然很濃。
林幽和顧長明站在隊伍第二排,周圍的一切都被霧蒙上一層朦朧的影子。幾棵彎曲的樹藏在霧裡,細長的枝丫伸向四周,像是一個個靜止的人影,窺伺著他們的秘密。
林幽看著幾口紅棺。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該不會……那些人都和我們一樣……”她顫抖著看向顧長明。
“有這個可能。”顧長明附在林幽耳邊,悄聲道:“不過,他們沒把我們裝進棺材,可能祭品數量是足夠的?至少現在,我們還能行動。”
林幽低下頭,腦子裡還是有很多疑問。
她瞟了一眼,看到賣酒的小男孩,於是不動聲色地擠到他身邊。
“姐姐。”男孩輕輕叫了她一聲。
“乖。”林幽摸摸他的頭:“姐姐問你,等會兒拜神要怎麼拜?”
男孩想了想,說:“外鄉人進廟,其他人出來。”
“廟裡有什麼?”
“不知道,媽不讓我看。”男孩說。
“你知道為什麼晚上不能出門嗎?”顧長明也湊了過來。
“因為菩薩會睜眼哩。”男孩摸摸後腦勺:“媽說了,菩薩晚上看到誰,就會吃掉誰。”
林幽聽得心裡直打鼓。
這時,么妹兒在一旁眯起眼睛,笑著撫摸一口棺材:“就快到哩。”
巫婆笑也眯眯地站起來:“趕緊上路。”
村民的臉在陰天的光線下顯得蒼白而又詭異。他們用扭曲的姿勢搬起棺材,在蜿蜒的山路上繼續前進。
林幽想跑,結果巫婆總能看穿她的意圖。她面色慘白地看著隊伍越走越快,神經緊張,總覺得這一路上要出事。
逐漸地,林幽發現周圍不再有樹,他們走到了那尊巨大的菩薩像的頭部。
山頂到了。
林幽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菩薩安靜地閉著它的四隻眼睛。
林幽盯著這尊菩薩,它的嘴角突然上揚起來。
“啊!”林幽嚇得尖叫一聲,只見菩薩的頭部突然從中間顯出一道血線,然後齊齊整整地裂開兩半。裡面是很多白色的圓環,像一個凝固的雞蛋被切成了許多片,上面還滴著鮮紅色的血。
眾人推著林幽和顧長明往圓環的中心走。血滴在他們身上,他們卻渾然不覺,臉上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林幽一摸頭髮,果然沾了一手血紅。
顧長明幫她拿紙巾搓了搓,可這血就像油漆似的,怎麼也搓不掉。
巫婆則頂著滿是血跡的臉,用木杖一扣,圓環突兀地往地上靠去,然後消失在地面上。後面出現了一座低矮的單層建築。
建築白牆黑瓦,硃紅色的大門上鑲嵌著金色的門環,像兩隻空洞的眼睛,注視著來人。巫婆領著眾人在門外跪下,然後神情莊重地叩頭。
大門應聲而開,裡面黑乎乎的,像是一隻怪物張開了大嘴。
眾人拖著棺材就往大門裡送,逐一被這張大嘴吞沒,消失在黑暗中。
林幽感到一陣窒息,強烈的第六感讓她始終邁不開步子。
“別發愣,趕緊進去。”巫婆在一旁板著臉催促。
林幽拉著顧長明的手,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背後一陣大力。她被這力量一下摜在地上,只覺得眼前一暗,又變得亮堂起來。
她被推進了門裡。
眼前是一座一人高的神像,神像的衣服有點眼熟,應該是古代的神仙穿的衣服,只是這神像的臉上沒有五官,和它的身體格格不入。
“這應該就是從前的土地廟了。”顧長明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嘿嘿……現在該叫菩薩廟。”巫婆也進入了門裡。
林幽環顧四周,村民們站在周圍,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長方形,把他們圍在當中。
五口紅色的棺材被精巧地放置在神像前的地面上,每口棺材的頭部都正對著它,棺材之間的距離也和到神像跟前的距離一致。
“把香燭點上,插在這裡。”巫婆喊道。
林幽開啟紅布包,按照吩咐把蠟燭點燃,然後安在棺材前的小坑裡。紅色的蠟燭連成一片,火光搖曳著,按照棺材的擺放,形成一個V字形。
村民在巫婆的命令之下全數退出了廟宇,只留他們三人。
不太對勁。林幽想。祭祀用品一般都是放在神像前面,為什麼現在卻要放在棺材旁邊?而且……在廟裡放棺材,真的好嗎?
“酒呢?”巫婆開啟酒罈蓋,語氣急促。
“沒有酒了。”顧長明冷笑:“我們在來時的路上就把他灑了。”
巫婆冷哼道:“你們以為,把酒灑掉就能阻止儀式進行?”
林幽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側耳傾聽,剛才還很安靜的棺材裡,突然響起一陣猛烈的騷動。
與那陣敲門聲不同,這次,是劇烈的撞擊聲。
“咚咚!”
“咚咚咚!!”
顧長明見狀,拉著林幽往後退了幾步。
兩人忽然聽到“咔嚓”一聲。轉身一看,巫婆早就不見了蹤影。
顧長明去開門,發現大門不知被誰反鎖上了,怎麼也打不開。
林幽絕望地轉身,發現棺材蓋被掀開,五條高大的人影從裡面鑽出,張牙舞爪地朝她和顧長明爬過來。
不,那不是人影,而是怪物的影子。
林幽苦笑地看著顧長明。
原來,他們兩個才是所謂的祭品。